原砚下楼,在万应楼酒楼和客栈之间的小花园里坐了一会。一个单独的少年于此,吸引了不少人关注,那万事灵在她周围足足转了五圈。
她刚想回去,发现齐幕岑也下了楼,似在寻她。人群吵闹,他却似世上最后的静处。
呵,之前还当他是苦于身份,壮志难酬,可这一切分明都在他掌握之中。
如果他也如孟品辞人有两面,那独以假面示她为何意?她敲了敲石桌,盯着他自远处飘来的目光,脑子转动。
“齐小哥为何久坐于此?三皇子在楼上念叨你几回了。”齐幕岑站定,轻轻问着。
原砚一笑:“幕军师真会说笑,三皇子有各位大人们陪酒热闹,侃天说地,怎会挂念我这个无名小卒。”
“我齐某不说假话,你上去便知。三皇子对齐小哥,是真的想念的紧啊。”狐狸眼眯着,似笑似捉弄。
她觉得有蹊跷,就算上次他已猜到自己和宗奕棠有过交道,也没必要非要将他们绑在一起啊,如此奇怪的话语,不怕惹怒宗奕棠吗?
“幕军师说话总是含糊,下次可要注意些,我齐某无名,侮辱了三皇子的战神名声可就不好了。”不管如何,她还是得表明自己的态度。
齐幕岑走近两步,低声叹道,“我齐某怎会骗齐小哥呢?”说罢,又是长叹,仿似委屈至极。
原砚倏地起身,表情严肃,斥道,“幕军师再如此胡言乱语,可别怪我后生不知礼数。之前向幕军师借的大氅已交给了车夫,齐某身体不适,先行一步,劳烦幕军师回去告诉我父亲了。”
说罢她拿起折扇就走,转速过快,衣角摆动擦过齐幕岑的外衣,他怔了怔,一手就抓住了前人的手腕,带了回来,原砚的手速稍慢,折扇骨生生打在他手背,“啪”一声,红了一块。
两人皆愣在此处,转圈的万事灵也愣在那里,看着身高稍微悬殊的两人,呼吸都不会了。
原砚深吸一口气,维持淡然的面部,“你知道万应楼是怎么一炮而红的吗?是因为有人出高价让他煮一个婴儿,而他真的办到了。”
“齐某不懂。”
“你不用再对我装出潇洒君子的模样了,我已经清楚你的内在,如若你再捉弄我,我出高价就让他煮了你。”原砚手一指,万事灵的身子立马哆嗦。
齐幕岑哑然失笑,并未害怕顺从的放开她的手,而是更拉近,以平常的样子说道,“平日里你都能淡然为之,怎么今日戾气如此之重,是不想好好在华都活下去了吗?”
分明是劝告,分明是笑,却让原砚感受无数来自四面八方的冰块贴近她的身体。这会她轻轻一挣,就得了自由,看着齐幕岑转身离开,她不由深深喘气,无奈的跟上前。
齐幕岑笑了笑。
两人一前一后重新落座,桌上的人也喝的差不多了。
“诸位不知,我刚听到了什么。”齐幕岑自倒一杯酒,小抿一口。看别人的点都移到他这,才继续悠悠道,“前两天坍塌看台摔死的那人妻子突然决定告何侍郎,硬是在衙门口从昨晚等到了今早,身子都差点冻僵。”
“可怜人啊。”宗奕棠叹了一句,他虽是将军,但也悲天悯人,对此颇为动容。
估到三皇子的看法,众人也开始说道,“工部有个何应勇,不贪尽就是好事了。不过那妇人估计也就知道有人贪油水,居然还知道告谁,倒是奇特了。”
“连一个妇人都知道何侍郎,想他该多‘厉害’了。”齐丰迎也接了一句。
“何丞府监管无力,何二爷贪得无厌,国寿堪忧啊。”
“想那何府效力大皇子,若是大皇子立为太子,那何府不得为所欲为了?”
宗奕棠一直敲着檀木扶手,这会又叹了句,“本王能力有限,难为苍生了。”
这下谁都懂三皇子的意思了,忙齐声道,“甘为三皇子效犬马之劳。”
宗奕棠这才笑出来,沉声道,“本王定不辜负诸位,来,干。”
众人起身饮尽,原砚本想趁机倒掉,但看到齐幕岑眼睛睁着,还是忍着咳嗽乖乖喝了下去。
嗯?清水?
酒席散去时,天边没了一点霞彩,黑漆漆的像一张大嘴。天黑了但世界万物没有安静,都蠢蠢欲动。
原砚不想再多打交道,待三皇子离开,礼毕就上了齐丰迎的马车。齐丰迎上车就看到酒多了的原砚瘫在位上,嘴巴还嘀嘀咕咕,不知在念叨什么。
到府门口后还是齐丰迎把她抱回的院子,他颠着细瘦的小人,咂了一声。他似乎都没怎么抱过她,一晃之间,当初那个小竹竿都长成大竹竿了。
得给她补补了,不然……他低头,长叹一声。
原砚一觉睡到第二天,要不是婵娟在外面敲了半天,她都醒不来,头一回她开始讨厌早起工作了。
酒醒之后脑袋清明,才能回顾昨天做的事,她貌似威胁了齐幕岑,然后又被反威胁回来了,唉真是丢脸。
倒是这样也好,撕破了脸皮,以后说话做事再不用多顾及一层了。
浑浑噩噩进了宫,整理好书册,又浑浑噩噩的回来。
饭桌上,齐丰迎对难得见这样的原砚笑了好一会,要不是被瞪,只怕会继续笑下去。
“那看台案衙门接了吗?”原砚转移话题,尽力保持自己聪明人的姿态。
齐丰迎把鱼刺挑尽,夹进原砚碗里,而后才回答,“接了阿,这么多双手后面推着呢,怎么可能不接。”
不过原砚不怎么领情,略为嫌弃的避着那块鱼肉吃饭。她实在难见齐丰迎对她这么好的样子。
“其实我有一点不理解,何丞府身为监管,何应勇应当收敛些,没道理还如此不知分寸。”
齐丰迎笑了,“看不得何府好的人不止你一个,何应勇想在安全限度之上小赚一笔,但只要有人动手,它不出事也得出事。”
原砚冷笑,“看样子,不是宗奕棠动的,不然他昨晚没必要那么说。”除了三皇子,那不就是孟品辞了么。
“自然。”
“这美男子果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
齐丰迎抬头看她一眼,莫名一笑。“对了,昨夜有人夜探你的院子。”
“嗯?”原砚立马坐直,眼中探问之意明显。她昨晚是睡得有多死阿?
“昨夜入睡后,不忘拎了一个黑衣人来到我屋前,不过已是死尸了。”
会事败自尽的人,“看来这人你有眉目?”
“墨梅。”
原砚皱眉,这可不是个好来头。
“那我们最近要多注意些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