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本《闲记》,原砚不仅在后宫娘娘们中讨得好感,其余认得些字的宫女公公们因都盼着能出第二本,所以对原砚出奇的好,她这才极顺利的讨了一张治心火旺的方子。
不过她没料到,居然在医馆碰到久不见的穆木。身子自发侧过,原砚背着穆木装作琢磨筐架上的药材。
“丫头,你这方子不能再吃了,按理你家小姐这病早该治好了,怎么拖得这许久,药以偏性治人,过多了可就伤身啦。”身后大夫不满的教训着,捏着纸哗哗响。
“大夫,既然我家小姐病没好,就得吃药啊,您别墨迹了,我还要去别的地呢。”穆木不是那么乖的人,不过大夫似乎根本不想睬她,闷声做事,就算穆木气的直拍桌子,他也没反应。
“大夫,您怎么能这样呢?我家小姐还等着你的药救命呢。”
“……”
“大夫,您看这样行吗?您再给我抓一副,没准这一副就药到病除了。真的,就只这一副了,您行行好吧。”
大夫依旧不说话,穆木求了好一会,原砚才听见柜子开合的声音,她搓搓筐子里半干的草药,等她走远才转过身。
“大夫,能按着这方子给我抓一副吗?”
大夫不过而立年纪,照常问了是谁服用后嘀咕了两句,就开始铺牛皮纸,戥秤度量,原砚探头看了一眼,笑道,“这生地似乎生了霉。”
他约是还在想着穆木那回事,动作僵硬,一听赶紧抓了一把仔细瞧了瞧,歉意道,“确是,我去后面给你抓好的,稍等。”
原砚点头,指尖轮着点敲长桌,待大夫身影消失,伸手移开内桌上的一块方砚,看下面被压住的方子,几眼后又恢复原样。
这方子的确是开给似水土不服的穆颦惜,难怪这么多日未有她的流言,竟是靠病躲了起来。
“十多岁的孩子用这方子?”隔着门板,原砚听到后面一位老者的声音,语意说的好像还是她,她迅速收了不安分敲动的手,一抬头就看到皱着眉走出来的老者。
“你用这药?”
横眉厉眼,原砚想不怒自威大概就是形容这样的人,她弯腰一礼,点头应了。这样的人最适合为官立于万人之上,但若是人间医者,也不容小觑。
老者打量了面前人一番,尔后却跳过了这事,吩咐抓药大夫,“所有药减三分。”
“是。”
原砚不敢说话,怕一个音调就被此人识破身份,不过幸好老者对她并无兴趣,巡视完大堂就进了后院,她微微放松心神。
“先生向来对方子尤为注意,不过公子可算幸运,再过两天,这甘草怕就要涨价不少了,喏,你的药。”大夫习以为常熟练的抓好药递给原砚,说话语调略有无奈。
原砚不懂,问道,“为何?”
大夫用掸子拂去桌上灰尘,叹道,“这药只生在北境,平时只运输麻烦些,但最近北边边人太不安分了,几次骚扰交易,吓得药农不敢出境,我们这药早开始用存货了。”
“竟有这事?”后面来看病的人惊道,“国寿将至,知道国公和白龙将军都回华都了,边人竟都放肆起来了。”
两人一句一话聊起天,原砚拿着药默默离开。
都不安分了啊,无论内外。
隔天下午她收到面见太后的口谕时,虽有些不解但还是整理好手上事务,跟在了公公后面。
太后一直住在远露寺吃素念佛,不管诸事,此次为了国寿也只昨日才归,据说归来时也就五辆马车,一切从简。
外人都知太后朴素温和,但在朝堂上度日的人谁都不敢忘明王当政时多疑心狠,得亏有太后在中间缓和君臣关系,后期几近执行****时更是太后及亲臣排除万难,力推太子,即现在的国君上位,才换了现在的民间太平。明王退位,至今在东阳山深处疗养。
翊宁宫与国君寝宫一样在皇宫正中线上,“翊”有辅佐之意,原本是国后住所,但国君登基后,仍让太后住于此,可见太后地位之重。
宫内主刷明黄和朱红色的漆,庄重恢宏,勾檐瓷瓦,凤龙图腾和玺彩画,古器华丽,显得其内的公公宫女都高贵几分。原砚一路跟着领路公公,不敢抬头多打量。
踏过垂花门,拨开水晶帘,原砚直直“扑通”一声向主位跪下,大礼道,“太后千岁,万福康健。”
空气有一分的静谧,静的原砚不敢呼吸,几瞬后才听得太后笑道,“免礼。”
原砚起身理好衣摆,又向其余妃子皇子行礼,眼角扫到太后身侧的娇俏少女时,不动声色的礼道,“见过郡主。”
穆颦惜自回府就向父母亲报告了这一趟行程情况,所以也早知道了原砚的身份,只无奈一直被母亲静窕夫人安在外院,不能约见。昨日大夫不给开药,知道不能再避开世事了,上午就跟着母亲回了穆府。下午来拜见太后,听到齐原砚的名字,一不小心就露出了好奇心,太后看着众人也都好奇,就把她叫了过来。
按说原砚属外臣又官级微末,当一直站着,但太后当这只是长晚辈叙旧,不必多礼,还是允她落了座。抿了口清茶,太后慈祥笑问,“齐公子编的那册《闲记》生气灵动,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想必皆是亲眼所见吧。”
“前儿听说国君也翻了一遍这书,赞不绝口呢!”下首一妃子掩嘴笑言,身子努力偏向太后,语气夹着讨好。
原砚想起身谢太后赞语,却被她提前察觉,只得随着她的手一落,回到椅子上,微带笑意道,“微臣幼年偏爱玩耍,随家父游历四处,所以见了不少趣事,此次国寿将即,微臣尽力编写,幸不辱命。”
话只是简单解释,不加奉承,但她神色肃正,真切坦言,淡定自然,一点不把此事看小,让太后更觉喜欢,拉着穆颦惜的手一动,就转移了身边人的目光,嗔道,“颦儿,你不是也好奇这人吗?这会怎么倒安静下来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在座上那水灵的少女身上,穆颦惜哪受得住这等架势,细嫩如脂的鹅蛋脸一转,红了一片。
太后和下位的六皇子宗奕堇见此大笑开怀,两人身份尊贵无比,笑也随意放松,原砚却只能感受着状似温馨的氛围,识相的随着大家微微笑着。
太后素来不喜后宫争斗,委着心情在早晨受了所有妃子皇子公主的拜礼,就再不许他们每日请安了,下午要不是外出的六皇子和穆颦惜入宫,把太后从佛殿请了出来,这其他的妃子也没理由蹭到这来。
笑的差不多了,太后心里有些担心再笑这穆颦惜再不敢来翊宁宫,饮口新贡茶,众人也安静下来。
太后来回看着原砚和穆颦惜,思绪陡转,感慨道,“一晃都十五年了,那年静窕夫人在远露寺难产,哀家也紧张的一夜未睡,国公守护着华国和宗家,哀家也要替他守护穆家。”
不待众人感叹,六皇子的声音率先接上话。“哎哟,皇奶奶,每次见到颦儿妹妹,您都要唠叨这事几遍,我都快能背下来了,妹妹现在过的好好的,静窕夫人也越来越年轻貌美,就您呀,愁得跟什么似得。”六皇子俊逸的五官皱缩一团,眼球瞥向一边,扮足了不爱听唠叨的顽皮孙子模样,原本稍有难过的太后一下子就被逗乐了,直呼“掌嘴”。
紧靠着太后的穆颦惜听着太后如此说,也赶紧伏倒在她怀里,劝慰着说:“颦儿永远记得皇奶奶最疼我啦。”太后不知道她就这么倒过来,慌乱的双手紧抱住她,又让六皇子大笑出声。
瞅着太后今儿明显高兴,另一位妃子禁不住道,“太后这么喜欢长艺郡主,齐大人又刚好和郡主同龄,一个活泼可爱,一个满肚趣事,不如以后就让他俩多陪陪太后您,给您解乏。”
话毕其乐融融的屋子顿时静了下来,众人楞了一下,连说话的妃子在话出口后也愣住了。她就这样随意的安排身份比她高贵不少的郡主,要是惹人不快也是自己活该多嘴。见太后一直笑着的表情骤然凝住,吓得她冷汗一滴,身子一福,颤颤巍巍,就要请罪。
六皇子反应快,放下茶杯就站了起来,朝着众人狡黠笑道,“我喜欢这主意,不过他俩不够,还得加上我主持大局才行,到时候皇奶奶乐不思蜀,就不回远露寺咯。”
六皇子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让原砚也不禁笑出来,场面瞬间缓和,太后佯怒道,“要你这活宝主持大局?阿弥托福。”
众人大笑,原砚也跟着乐呵,却不知她清闲的日子就此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