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报,平北先路军苍岩山惨败,死伤两万余人,呼宇牧和郭牧战死,赵郡守率千余残部逃回”惨败的消息当夜就传回河州,原本早前河州还接到抢占敌营的消息,深夜突如而来的这一消息,一下子让河州府衙炸开了锅,早晚消息的反差让大本营诸将有些接受不了,一直到第二天,从北部前线陆续撤回来的溃军证明了消息的准确性,出师不利无疑让平北军诸将蒙上了一层阴影。
天子行辕中一片喧哗,“陛下,苍岩一战,蛮军气盛,虽无乘胜南下,然河州已难坚守,理应渡河进入旻州,依托大河北拒蛮兵”。
“放弃河州,河北大片疆土岂不拱手让于蛮人,祖宗之地不图恢复,反行怯弱之举,此忤逆之言”
“天子在此,我军气势恢弘,区区蛮兵,趁天军远道劳顿,侥幸取胜,何惧之有?待我军重整旗鼓,胜败何疑?”行辕中,众臣喋喋不休,争论的面红耳赤。
晋王龙烥见此,起身大声道:“天威在此,有何惧哉,莫要再论渡河退守之事,当此国难,各位将军、大人细谋再战方是正理”行辕中嘈闹声渐息,大家开始交头接耳议论抗敌之策,唯有宋启琨阴沉着脸,紧盯着龙烥。
龙烥并未注意到宋启琨的眼神,自顾自地说道“此战直隶枪戟兵作战英勇,甘秦二州弓骑也战功卓著,然中央军不堪一战,一触即溃,大战下来,弓骑全军覆没,如今帐下能战之兵除了剩下的七千枪戟兵,只有……”龙烥目视宋启琨说道“唯有旻铁军了”。启琨并未回应,已故意转头看向其他地方,避开了龙烥的眼神,龙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各州撤下的府军熟悉敌情,也堪使用”有一大臣附议道。
“听闻此次苍岩山之战,蛮军真的出动了传说中的食人兽,这些巨兽无比凶残,可抵万军。蛮军善骑射,枪戟兵所列刺猬阵尚能克敌,然食人兽不易击败”
“要破蛮军必先除掉食人兽”
“食人兽乃北极乾洲魔怪,为北蛮所畜养,非中土人力所能消灭”军帐中诸将议论纷纷。
“陛下,《寰宇神祗》中记载食人兽本性只食腐尸,并不生食活人,听闻战场上,食人兽由蛮族巫师所控,想必是借助巫术改变其习性,破解巫术是上上之策,然不易。食人兽虽难击杀,但以巨弩攻击也可将其消灭,大梁开国之时,武兆帝击败殷玖所控制的更残暴的狂暴龙部队用的就是巨弩”在纷纷闹闹的争论中,宋章恪起身向上首的龙熠遥拜说道。
“陛下,此法微臣也用过,只不过食人兽动作迅猛,巨弩操作又不易,很难瞄准”龙烥闻声起身反驳,深深地看了宋章恪一眼。
“确实如此,此法必须由有一强军牵制住食人兽,巨弩方能奏效”宋章恪淡然说道,
“哦,哪支军伍可用”龙熠看着宋章恪说道。
“旻铁军足可胜任,……”宋章恪自信地说道,但看向祖父,只见宋启琨满脸阴云,暗示其勿再多言,连忙住嘴。
“哈哈,小将何人?如此自信”龙熠并未察觉宋章恪的异样,哈哈大笑。
“乃旻州牧宋大人爱孙宋伯遵,素以智勇得名”龙烥看了看宋启琨及章恪,故作无意,附和地笑了起来,眼珠子不住的转动。
“好,宋启琨听令”龙熠拍案而起,“微臣听旨”宋启琨慌忙站起,“着宋启琨为先路军总统,宋章恪为先锋将,筛选中央军四万,率四千旻铁军,朕麾下五百龙骑兵也交由你统领,此战只许胜不许败”“诺”宋启琨祖孙二人领旨。
月夜中,旻州府军军营中一片沸腾,众将士依令升灶饱食,准备连夜开赴苍岩山,位于旻州营正中主将军帐里,宋家祖孙二人及一员白发老将对向而坐,宋启琨一脸怒色“恪儿,今天怎可如此自大,龙烥分明就是要把你我当出头鸟,呼宇那与郭旭皆善战之将,甘秦二州弓骑皆久战之卒,一战俱碎,岂因单纯轻敌?”
“这……”宋章恪低头不敢言语,旁边老将并不言语。
“此次大败,军心已动,仅凭数州败军安可破敌?河州已是危城,战前时有传言,朝内有贼与北蛮串通。试想,纵有数只乾洲魔怪相助,河北四镇数月即遭击破,北蛮如何有此战力?大梁一败再败,沦落现今境地,个中原因耐人寻味”宋启琨擦拭着手中宝剑沉声说道。
“莫非,莫非……祖父”宋章恪脑里一念闪过,激动喊道。宋启琨望着帐外穿梭的人影,颔首示意章恪小声,悄声向正面的老将询问“堂兄,你老怎么认为”,白发老将正是宋启琨堂兄,旻州隆郡镇守宋启康,其足智多谋,号曰“旻州鼎才”。启康闭眼沉默,似在沉睡。启琨也不急,仍旧擦拭着宝剑,章恪不便多言,只是充满敬意地看着这位宋氏智囊。
未几,启康睁眼,凛然向启琨禀告“主公,晋王久有反意,当年武德帝(龙熠父亲)本欲册立龙烥为君,后不知何故搁置,先帝殡天,作为宠子却只袭封四镇之末的晋州,想必主公、少主也听说过。此次蛮乱,四镇王只龙烥幸存,皇子时期与圣上交好的燿(呈王)炯(燕王)爠(赵王)三王皆遭灭族,南方闵楚二镇为武兆帝两弟后裔,依律永为臣籍,帝裔嫡系一脉只余龙熠、龙烥及中央城的恺、慷二皇子。若龙熠一死,中央两孤子岂是龙烥敌手,天家无亲情啊。此乃老朽妄言,龙烥若以区区河北疆土换得天下倒也不亏,只不过天下涂炭,梁室动荡,不知他有没有此种魄力和野心,如今能战之兵舍我其谁?我军北上,河州或有变乱”。
启琨漠然,叹气说道:“梁失其鹿,天道已亡,非我等食君禄者不想挽大厦于将倾,奈何天运昭昭……”。启琨一饮杯中酒,接着说道:“也罢,众人皆有所谋,岂可一一洞察,唯有以不变应万变,龙熠虽治国无方,然战阵之事,并不昏聩。身处乱世,前途未明,这功名利禄,还需自己从火中抢夺,此战若成功则地位稳固功名立显,失败则身死名灭”。说着举起酒樽为面前二人一一斟满。
“大丈夫就应如此,困于智谋,局限于现有所得,非英雄。这天下某愿光明正大地取”宋章恪也饮杯中酒,慨然说道。章恪的“忤逆之言”听的启琨、启康二人不免哈哈大笑,启康更是望着身旁从小看大的少主微微点头。
“哈哈,正是如此,你能认识到这一点,祖父为你高兴。如今天下,分崩已成大势,非能因为一两战的胜利而有所改变,北征匈蛮为天下所寄,无论梁帝如何,都应竭尽全力,就算身死也不遗憾,此为大义。一战成名,当此乱世,这名就是人心,就是天下”宋启琨看着章恪意味深长说道,章恪若有所思。
启琨又向启康吩咐道:“堂兄,此战我与遵儿前往苍岩山,凭旻铁军战力,纵然不胜也能安然撤退,你带三百铁军连夜搜索渡船于渡口北五十里解炎山接应,另飞鸽佑德率军坚守大河南岸,谨防蛮军渡河南下,这天是该变啦”,帐外雷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