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宫宴的安排,先去皇宫内觐见,接着男子与百官,女眷与宫妃赴午宴,午宴过后可自在御花园赏花赏景,晚间有名有望的家族与蝎罗国王和王后一同到华清池参加晚宴。
阳光洒在琉璃宫上散发出万丈光芒,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宋予随着众人跪下俯首叩拜,她低眸注视着九龙阵,指尖轻抚上头大理石雕镂的九龙盘纹,颇为无聊地行着跪拜大礼。仔细想想,除了父亲和师父,她从未给任何人行过跪拜大礼。
若不是今日国宴当着众人的面,她是万万不可能向颜熙宸行如此隆重的跪拜礼的。
宋予面朝地,却是偷眼看了一下颜熙宸。颜熙宸一身绛红色龙袍,上头以金线绣着九龙戏珠的图案。而一旁皇后霍氏一身九羽金凤朝服,端庄而贤惠地端坐于侧,抿唇露出端庄贤惠的笑容。
宋予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霍氏与霍云香乃亲姐妹,可霍氏所散发出来的气场和霍云香的气场完全不同。霍云香周身布着煞气与魔气,一举一动都带阴暗之色。霍氏却完全是正派的气场,与她截然不同。明明是同胞相生的姐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不过也很难说,当年珉栀和泠栀不也是双生姐妹,还是一个堕入魔道一个贵为上仙。
宋予正沉思着,萧芜突然撞了下她胳膊,“傻了你,皇上传你呢。”
“啊?”宋予一怔,赶紧起身,“臣女萧予,见过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颜熙宸眯了眯眸,“嗯,平身吧。”他一侧身,却是面带微笑望着一旁的蝎罗国王,“这便是萧家那个失了多年的女儿。”
蝎罗国王姬灿看向宋予,不由眼前一亮。不光是他,包括王后姜水栓与二皇子姬允,都颇为感兴趣地注视着宋予。
传闻这萧家失散多年的女儿生时便有玄天变紫的异象,只可惜没有灵力是个废物。姬灿叹息一声,面上还是笑着,“果真是个不寻常的丫头。”
姬允知他叹息的什么,朗声轻笑,“着实不寻常,单是往那一站浑身的灵气便是这里任何人都比不上的。”他食指轻叩玉桌,狭长的丹凤眼中流露出一分风流不羁。深蓝色的朝服非但没显得老城,反而衬得他更为潇洒恣意。颜熙落是霸道,姬允便是风流,两人各有千秋。
好个蝎罗姬公子,当真不负第一公子的称号。
宋予扬了扬唇角,不想姬允望着她挑了挑眉,却是含笑,“如此仙灵,真令人难以相信,居然是个无灵力之人。”
底下却是一阵轻笑。碍于皇帝在场众人不敢造次,却还是有几家小姐没能忍得住,嗤笑声很轻,仿佛一阵清风吹过。宋予一扬眉,面上却无半点不悦或者不自然,仿佛根本不在意她有无灵力。
姬允兴致盎然地看着她的神情,拈一颗葡萄放到口中。没有灵力按理应该是宋予心底的一块痛,可她偏偏毫无芥蒂,面上自然地很。能做到这般,除非两种可能。一是从小被说是废物,她已经习惯。二是她只是在伪装。
可萧予才十二岁多将近十三岁,这个年纪还在幼稚纯真阶段,她何来定力能够对这些流言蜚语置之不理、安之若素?即便是伪装,也需要强大的心理防线才能抵御。
那么还有最后一种可能。
萧予另有其人,而她,根本就不是萧予。
姬允把玩着金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萧予,别开目光。
宋予被他那一记眼神看得毛骨悚然,站在原地犹如站在针毡上一般,待颜熙宸发了话,旋即逃也似回到原位。她仍旧低头望着九龙阵,脑海中却是想着方才姬允那个眼神。
怎么看怎么意味深长。她宋予演技就这么差,姬允难道已经看出了什么端倪?
宋予向来讨厌女人多之处。女人一多,是非便多。
午宴是在皇后宫中。皇后的宫里种了大片大片梅花,初春时节满宫都是红色的梅花,仿佛一片红海。只是这梅花种的太多,看一时纵然美,看多了便不觉得有什么新奇,倒是乏得很。
不霄山上就种了许许多多梅花,那儿的梅花种类繁多千姿百态,春季一到仿佛进入了一片花海,和着自然的灵气与仙气滋养,比这里的梅花好看得多。宋予只瞥了一两眼,便开始觉得索然无味,打算找个什么理由溜出去。
她正想着什么理由才能蒙混过关,霍氏却执着一杯酒起身,盈盈笑望姽婳,“当日多谢郡主救驾,本宫在此敬你一杯。”
宋予抬手捂脸,有些崩溃地扶额。
看来想出去透透风,还得先把姽婳弄出去。她对分身大法掌控还不是很熟练,因此姽婳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需要宋予本身亲自操控。她衣袖藏在桌内,袖中的手指轻轻一划,那边姽婳疾疾起身端着酒福身行礼,“娘娘折煞姽婳了,这只是姽婳分内之事。”说罢将那酒一饮而尽。
姽婳方才饮下去,宋予便感觉喉头一阵辣意,仿佛一串小火苗直烧到胃里。虽辣了些,倒是暖极了。她微微蹙眉,那边姽婳同样微微蹙眉。
“娘娘这是什么酒,喝下去倒是暖极了。”宋予操纵姽婳说出她心中所想。这烧酒旁人喝了暖胃,她宋予可喝不得。她生来寒冰体质,唯有寒冷之物方能使她身体正常运作,喝这烧酒无异于冰上燃火。
霍氏慈蔼一笑,命侍女为姽婳披了一件貂绒披风,“本宫见你如此寒冷时节仍只穿一件薄衣,特特给你换了烧酒,免得你太冷。说来本宫忍不住想说你几句,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多穿几件。”
“谢娘娘厚爱,姽婳只是如此穿惯了。娘娘如此疼爱姽婳,真是让姽婳,受宠若惊。”
姽婳仍是礼貌的笑容,宋予心里却只有一个字。
热!
她从不怕冷只怕热,冬季也只需穿薄薄几件便可御寒。这冬日的寒气被她吸收到体内便会化为汩汩真气,不需担心寒冷。今日为了不在宫宴上露什么破绽,她只能披上一件貂裘,本体已经热得很。
姽婳再披一件貂裘,无异于是给宋予披了两件厚披肩。
给她披披肩就相当于给一块寒冰盖了厚厚一层被褥。
热啊真的很热!
宋予指挥姽婳连饮了好几杯酒,接着便指挥姽婳借着不胜酒力的由头逃了出去。
萧蔓在一旁冷哼一声,“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也是个不胜酒力的。”她翻了个白眼,眼眸望着手中的白玉酒杯,唇角挂着一分冷冽的笑意。
她朝宋予靠近过来,轻声一笑,“姐姐,你说,是你厉害还是姽婳厉害?真是有些期待,你和姽婳打起来的样子。”
宋予一眨眼,天真无知的模样:“妹妹你在说什么?姐姐听不太懂诶。”
她二人还想说什么,萧蕊端着一杯酒站起来,“皇后娘娘千岁,后宫能如此祥和,多亏了皇后娘娘的照拂,臣女在此敬娘娘一杯,愿娘娘青春永驻。”
她真挚笑着,眸中浮着一层笑意。
萧蔓在侧盈盈一笑,低头动了动唇。
宋予看到萧蔓不屑地说了句“装得还真像”。
皇后娘娘也很是高兴,多关怀了她几句。宋予恰是时机地站起来,举起一杯酒,“娘娘,如此大好的梅园,何不带着臣女们一同观赏一番?”
皇后颔首,“也是,那就一起去赏梅吧。”
众位女眷尽都起身,皇后也移驾梅园。宋予趁着众人不注意,迅速溜进了附近的御花园。她方才操纵姽婳到御花园内等她。
宋予在御花园兜兜转转半日,终于在一座假山后寻到了姽婳。她鬼鬼祟祟瞧见四周无人,才小声地念动咒语,“分身大法——并!”
姽婳化为一缕白雪与她融为了一体。
宋予扯下披肩,取下自己的青金石扇不住地给自己扇着风。
背后冷不防响起一道男声,“你不是萧予。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