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虹桥劫案
甘光复在霞飞路一家不起眼的杂货铺中见到周光达时，周光达神色匆忙刚从外面赶来，两人进到后院的房间简短寒暄后，周光达说：“光复，今晚有一笔好买卖，干不干？”
“干呀，好买卖不干我们跑到上海来干啥！说说情况。”
“据可靠消息，今晚八点，日军从市区要往虹口机场运送一车在中国战场上搜刮的贵重物品，有一个小队的日军押送。我不知你到了上海，已经与游击队的杨队长取得联系，在半路动手劫持。”
“游击队战斗力怎样，武器装备能与鬼子抗衡吗？”
“杨二毛是皖南新四军的人，手下一百八十多人，大多是参加过淞沪抗战的老兵，多次与鬼子交手从未吃过大亏，手中有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小队以上干部都配有镜面匣子，队员所持为中正式步枪或三八大盖，弹药充足，地形熟悉，就是一时不得手也可迅速撤离，来去自如。足可一战。”
“好，下午约杨队长见个面，我们再好好斟酌斟酌。另外给我和豹子准备好称手的家伙，我俩也好给游击队搭把手不是。”
“行，我马上安排。”
周光达让杂货铺的伙计在对面的酒楼给甘光复和豹子接风，自己便风风火火出门去联系游击队。
繁华的大上海使豹子眼花缭乱，看到穿旗袍露大腿的夫人和小姐便惊讶的长大嘴巴，露出两颗迷你虎牙与口水，甘光复一拍豹子的肩膀，这货才从忘我中惊醒，觍着脸傻笑。
杨二毛一米八左右，臂长腿长，一头纷乱未加梳理的短发配一张马脸，再添一圈不太茂密的络腮胡，脖子上搭一条污浊的汗巾，便是一个标准忙绿的黄包车夫。
经周光达介绍，杨二毛布满青筋的大手有力的握住甘光复的双手使劲的摇晃：“同志，你好，欢迎你的到来，这下我们的买卖更好做了，哈哈。”
“杨队长，你们幸苦了，希望我们紧密配合，把生意做的红红火火。”
“都别站着，有生意咱们坐下慢慢谈。”周光达招呼两人在八仙桌边坐定，一人倒了一碗热茶，便坐到一边聊了起来。
“时间紧迫，我也不啰嗦，现在我详细说一下我的部署，是这样的——”
杨二毛拿手指沾茶水在桌面上画了起来：“这是市区，这里是机场，狙击阵地设在严家桥，在市区的这几个地方都派了人到时投手榴弹制造混乱，并在路南外侨居住区设立狙击阵地掩护撤退，你们看还有啥补充的地方我尽早完善。”
甘光复问道：“杨队长，严家桥距离虹口机场多远？”
“大概五六百米。”
“杨队长，你这可是虎口拔牙，稍有不慎就会被小鬼子缠上。”
“没事，不管输赢，二十分钟就立即闪人，绝不纠缠。”
“好，给我找一个熟悉地形的队员，我和豹子负责严家桥狙击阵地对面，从背后瞅机会给他一家伙。”
“可以，我叫他七点钟到这里与你会合，最迟七点半进入预设地点潜伏。”
甘光复让豹子从杂货铺换来二十枚铜元，周光达不解地问道：“光复，你用这玩意干啥？”
甘光复笑而不答，右手捏一枚铜元，望着二十步外院中靠墙的一架硬木梯子，左手伸出四根手指，只见他右手微动，一道亮光便飞射而出，“哚”的一声脆响，铜元已经没入木梯的第四档踏撑。
周光达和豹子吃惊的跑到木梯前，放平一看，暗自瞠舌，哥滴乖乖，这是什么准头和力道，铜元已经钻入青冈木所制的踏撑，只留下一道狭缝，隐约可见铜元金黄色的边缘发出的亮光。
“小鬼子的脑袋有这样硬吗？哈哈。”
甘光复笑道：“靠墙平立就行，看我给你们同时发两枚铜元打两头如何？”
立好木梯，周光达和豹子闪到一边，甘光复挥动右手，两枚铜元带着破空的轻微尖啸声“哚哚”钉入木梯的两端，相距大概五米左右。
在周光达惊讶的神色中甘光复淡淡的说道：“雕虫小技，防身而已，何足挂齿，周老板见笑了，回头你让伙计把铜元抠出来免得节外生枝，另外收集像这样一钱五左右的铜元交给豹子，用它最为称手，以作备用。”
“光复，有这手艺，你还用啥枪嘛，看来延安还是有高人，不简单呀！”
“哈哈，枪是必须要有的，铜元能卖几颗小鬼子的脑袋。”
“不用你说，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走，进去看看。”
周光达给甘光复和豹子的是崭新的德国驳壳枪，锃亮的烤蓝闪闪发光，还配有一百发子弹，看来周光达在沪上路子还挺野。
晚饭后，杨二毛的人不动神色进入了霞飞路的杂货铺，这是一个矮壮敦实的家伙，走路“咚咚”作响，看来是力量型选手，他叫杨猛子，话虽不多，但两眼却透露出精明和强悍，能从淞沪战场的人肉磨坊中死里逃生本身就能说明一切。
由杨猛子领路，三人从杂货铺鱼贯而出，远远的掉开，向严家桥走去。
严家桥一片残败的废墟中，杨猛子带甘光复和豹子在一间无人的空房中换上黑色的夜行衣等待，透过窗棂，眼前的一切在虹口机场辉煌的灯火下清晰可见。豹子在前边警戒，甘光复和杨猛子坐在废墟的土坯上抽烟。
“杨兄弟，你以前在哪个部队？”
“稅警总团。”
“稅警总团是好样的，打出了中国军人的威风，厉害。你咋离开了呢？”
“我是税警总团的老兵，一二八事变就在二团二营服役，守卫龙华机场一战，我们二营几乎全部殉国，战后我们十几个二营的伤兵伤愈后没有归队，留在虹桥单干，立志为死去的战友报仇，但势单力薄难有作为，直到三年前才参加了皖南游击队。”
“狗-日的小鬼子，该偿命的时候到了。”
……
八点半左右，豹子突然喊道：“来了来了！”
两人起身观察，从远处开来两辆日军军车，前面有一辆跨斗三轮摩托车开道，雪亮的灯光不停的在夜空中摇曳。
战斗如期打响，首先遭殃的是摩托车上的鬼子兵，可能驾驶员中弹，摩托车侧翻在路边的水沟，但小鬼子的素质也不是吹的，很快，摩托车上其余的两个小鬼子手中的歪把子前后与军车上的枪声响起，小鬼子迅速依托车辆和地形展开顽强抵抗，一时间弹雨纷飞，与游击队打的平分秋色不相上下，从枪声和人影判断，小鬼子最多有二十几个人，可就这几个杂碎就挡住了杨二毛六七十人的进攻，“咚咚”不时夹杂着掷弹筒的响声，但游击队的机枪手经验老道，从不在一个位置多停留，打一梭子就换了地方，小鬼子一时也无可奈何。
甘光复迅速从弹道的轨迹判断出对面游击队火力的死角，转头对杨猛子和豹子说：“跟我上，尽量先别用枪。”
爆炸火光闪耀的瞬间，甘光复发现一个鬼子兵在路边一块石头后面反方向警戒，甘光复示意杨猛子豹子两人小心，自己先一步如鬼魅般向前扑去。
“嗖！”“噗哧！”
疾射而出的铜元钻入警戒小鬼子的太阳穴，那货哼都没哼一声就像醉汉一样软塌塌堆在地上。
“上！”
甘光复欺身进前，迅速从那死货的身上拽下两颗香瓜手雷，拔出拉环在石头上一磕，投向小鬼子歪把子叫嚣的地方，“轰轰”两声巨响，小鬼子的歪脖子草鸡了。
甘光复一跃而起，手中的数枚铜元射向近前鬼子兵的后背，拔出驳壳枪扫射起来——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三把驳壳枪就像三挺小机关枪怒火咆哮，收割小鬼子的生命，送这些肮脏的灵魂去见他们的天照大神！
“日奶奶滴，着急了！”
来不及换弹夹，甘光复把驳壳枪往腰间一插，退下一把三八大盖上的刺刀，向剩下的鬼子兵扑去。
猝然生变，小鬼子已经死伤大半所剩无几，甘光复兔起鹘落，几个刚起身面对的小鬼子还未来得及作出反映，就已经悲催的着道了——
“噗嗤！”锐利的刺刀狠狠地划过一个惊魂未定小鬼子的脖颈，只留下颈椎的脑袋耷拉向背后，喷涌而出的鲜血在夜空遥远的光线下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啊！”一声惨叫，一个被刺刀捅进心脏的家伙被甘光复一脚踢出老远在地上惨叫着打滚；
最可怜的一个鬼子兵被甘光复的刺刀从口中穿入，透过后脑勺钉在军车的车厢上，口中“吱吱唔唔”的苟延残喘。
“八格牙路！”一声狂吼，一个满脸凶残的军曹手持三八大盖向杨猛子扑来，杨猛子一闪躲过刺刀，欺进怀中，一把拽住军曹的右臂一摔，一个靠山背贴上了车厢的一角，一用力，只听一阵令人牙碜的骨骼断裂声响起，那家伙口鼻眼耳成了酱货铺，血珠、泪珠、眼珠不停地往外冒，溅了杨猛子一身腌臜赃物。
豹子和一个鬼子兵滚在一起，最终被小鬼子骑在身下，脖子被小鬼子用双手紧勒，豹子死命的反抗挣扎，杨猛子甩开眼见活不成的军曹，急忙上前，双手握住小鬼子的脑袋用力一扭，只听“咔嚓”一声，那张鬼脸便面对杨猛子呲牙咧嘴，说不出的恐惧。
“呕呕！”
豹子一副怂相在地上不停地呕吐。
发现小鬼子的异常之后，杨二毛狼一样带人扑了过来，对还未死透的小鬼子补刀的补刀，打扫战场的打扫战场。
“快来搬东西！”
甘光复一声吼叫，便已经跃上了装载物资的车厢，用力一试，轻的估计装的是古董字画，先拽到一边，捡两箱死沉的大概是金银之类，便搬到后沿，杨猛子接过一箱一闪差点摔到地上，不过这家伙很快稳住身形，双手抱紧，转身“咚咚咚”向后方跑去，另一箱，由两个游击队队员抬着，吃力的跟着杨猛子远去。
“哒哒哒哒！”
虹桥机场的小鬼子已经出动，弹雨像暴雨似得泼来，打的车厢和驾驶室火光四溅，甘光复胸口一震，急忙低头一看不见有血流出来还以为碰到了哪儿，便未在意。
甘光复一挥手，车厢里的东西全部被收进空间，紧急关头谁也没有在意这个诡异的瞬间，他一跃而下喊道：“快走，来不及了，我炸了它。”说着话甘光复把一颗手雷磕响丢进旋去盖子的油箱，转身随杨猛子的队伍向后面的狙击阵地撤去。
“轰”一声巨响，小鬼子的军车便燃起冲天大火。
杨猛子的游击队且打且退，在一座靠近野外的废墟中搬开一个地道口，带甘光复豹子、大部分游击队队员和几个伤员进入其中，其他队员掩饰好入口之后，引追击的鬼子兵向远处野外退去。
地下通道蜿蜒曲折像迷宫一样，可供两人并排直立行走，不过有火把照亮并不难走，要紧处都有铁门把关，过完人之后便紧锁起来。
甘光复一行穿行了一千多米远，来到一处三间房大小的宽敞地方，才停了下来，杨二毛笑着说：“这便是我们虹桥游击队的秘密营地，原来是国-军的地下工事，可惜淞沪抗战未用得上，便宜了我们。甘老板，看来你做买卖也是一把好手，不含糊，我杨二毛佩服。你先休息我到别处先看看伤员。”
大概抽一根烟的功夫，杨二毛又回到这里，高兴的说道：“甘老板，我们牺牲了两个队员，八个轻伤，损失不大，可收获不小，走，看看去。”
杨二毛带甘光复到一个密室，里边点着两盏马灯，满屋生辉，关上门，杨二毛兴奋异常的说道：“甘老板，咱们发财了！你看这是什么！”
眼前打开的两个箱子里金光闪跃，夺人眼球：“日-奶奶滴，是黄金，我看看。”甘光复伸手抱起一块沉甸甸的金砖，看了看说道：“杨队长你看这上面有标识，每块金砖二十公斤，玛德，看来我们真的发财了，箱里有几块？”
“六块金砖，甘老板，不知你说的公斤是咋回事？”
“哈哈，杨队长，这是国际上通用的计量单位，一公斤相当于我们现在的三十二两，一公斤能铸成四根大黄鱼，现在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甘老板你看看这箱子东西也值不少钱吧，都是珠宝首饰。”
甘光复转身到近前看了看说道：“不错，都是好东西，日奶奶滴，不知小鬼子祸害了多少人家才搜集到这些玩意。可惜了，要是再坚持几分钟说不定收获会更多。”
“知足吧，甘老板，在耽搁一会说不定咱们都搁在严家桥了，闹个血本无归可不划算，是不是你们买卖人都这样贪呀，呵呵。”
“杨队长，我看这样吧，黄金不能动，上报组织处理，珠宝首饰拿出一部分让周光达变现，抚恤牺牲队员的家属和救治伤员及其他经费，剩下的再一块登记上报如何。”
“好，我也正有此意，就按你甘老板说的办。今天晚上市里肯定乱成一锅粥，明后天松动以后我再送你和豹子回去如何，就是委屈你大老板了。”
“德行！见外了不是，就这样办。”
第二天中午，甘光复一边调戏着战场上露出怂相的豹子，一边拿着一份报纸在游击队的密营里读的津津有味——
英文《大美晚报》云，昨（三月十八日）夜日军在虹桥路旁，突与大队游击队遭遇，在飞机场东半里处，开始交绥，双方均用机关枪作战，历一小时以上，而在飞机场本身战毕，厥后被日军发现未备通行证之华人，均被扣鞫讯，今尚未闻伤亡之报告，居住虹桥路两旁外侨房屋中者，昨夜闻枪声后，未敢出屋，今晨所见在田间耕植之农民，寥寥无几，据若干人声称，游击队活跃于虹桥区者，已历数月，致日军不得不常施搜索，并偶而在墓冢中发现战时所建造之地下堡垒云，昨夜日军二十名循虹桥路西进，在飞机场东半里之严家桥与游击队遭遇，开始作战，大部分游击队先行退去，犹有小部分在路南外侨列台尔夫人与霍金斯等之寓所后做殿后站，虹桥飞机场亦有更多之游击队与日军交绥，自晚八时三十分起，机关枪步枪与手枪声不绝于耳，历一小时以上，游击队始于黑暗中隐退。
奇怪的是游击队将推荐票也一张不拉的带走了，国际观察员拭目以待，看他何时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