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淮海战役胜利结束以后,我军百万雄师立即挥戈南指,开始执行又一个新的战略任务: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
当时,国民党军队主力大部被歼,大大有利于我军渡江解放全中国的作战。然而,国民党反动派并不甘心失败,蒋介石一面退居幕后,指挥残余军队,在长江南岸布防,准备进行垂死挣扎;另一面指使李宗仁代总统出面伪谈和平,企图争取喘息时间,然后卷土重来。但是,这种鬼把戏早就被我党中央和毛主席识破了。1949年1月14日,毛主席在关于时局的声明中,及时地揭穿了国民党政府的"和平"骗局,指令中国人民解放军全体指战员注意:"在南京国民党反动政府接受并实现真正的民主与和平以前,你们丝毫也不应当松懈你们的战斗努力。对于任何敢于反抗的反动派,必须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歼灭之。"
毛主席的声明,武装了我军全体指战员的思想。
根据整个渡江作战的部署,第13军第37师为渡江战役西路突击兵团右纵队的第一梯队。在漯河高桥召开的师党委扩大会议上决定:由赵华青副师长亲率红军团(即第109团)和师侦察连执行军的先遣支队的重任。先遣支队的任务是攻占江心阵地八宝洲,掩护主力部队渡江。
赵华青是一个有才华的军事指挥员。他过去曾在红军团当过政治处主任、副团长、团长,和红军团指战员一道南征北战,屡立战功。他了解红军团的光荣历史、作战特点和政治素质,而红军团的指战员也尊敬他、信任他。
3月1日,红军团告别乡亲,由漯河附近的高桥乡出发了。在河南上蔡、汝南、息县、潢川一线的大道上,车轮滚滚,战马嘶嘶,战士们迈着矫健的步伐,夜以继日,在辽阔的原野上,向南疾进。
3月下旬,进入鄂豫皖边界,这里多是山林丘陵地带。时值黄梅雨季,忽儿狂风怒号,春雷滚动,忽儿大雨滂沱,道路泥泞,行走艰难。但是,狂风骤雨阻挡不住我们英雄的部队。队伍里飞扬着战士们自编自唱的快板诗:
天上下雨地下流,
不过长江誓不休;
行军不怕下大雨,
打倒南京捉"光头"(即蒋介石)。
这类自编的快板诗,反映了战士们的战斗豪情和钢铁决心,在行军的道路上,大家互相传颂着,歌唱着,不仅活跃了部队,减轻了长途行军的疲劳,而且激励了士气,加快了南进的步伐。
4月6日,红军团和师侦察连作为军的先遣支队,胜利完成两千余华里的进军任务,按时抵达安徽省之宿松县城。军、师首长率领后续部队赶到宿松后,遂推进到望江县之吉水沟、詹家图、刘家嘴沿长江北岸一线,进行渡江作战准备。
面对滔滔江水,各项准备工作十分紧张。渡江的首要条件是船,渡江没有船,英雄就没有用武之地。在我军未到长江北岸之前,敌人已将沿江一线的船只破坏了,有的被炸沉,有的被砸烂,有的被拖到江南岸。同时,我军也缺乏熟悉长江水性、善于掌舵把航的有经验的水手;再则对八宝洲的敌情、地形、工事构筑、火力配置,也无一所知。红军团的战士大部分长在太行山、太岳山和华北平原,少数干部是在大别山和川陕根据地参军的,都是些"旱鸭子",习惯于山地和平原作战。
对于横渡长江,攻占像八宝洲这样的江心阵地,还是破天荒第一次。面对困难,部队里很自然地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议论:"听说长江里有江猪,比牛还大,可以把木船顶翻!""敌人还有军舰,比江猪更厉害,木船可不是他的对手!""听俘虏说:八宝洲是一艘永远打不沉的军舰,我们靠什么去攻占它?何况我们现在连木船也没弄到几只啊!"
党委开会研究,明确了以下几点:渡江准备工作做得好坏,是能否胜利渡江的关键;准备工作的指导思想,是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准备工作的重点,是搜集船只,寻请船工、水手;在水上训练突击部队,加强对渡江地形、敌情的侦察;进一步做好政治思想工作,解除部队中存在的各种疑问,树立渡江必胜的信心和决心。
在团党委会议上,区分了各营的任务:1营为第一突击营,3营为第二突击营,2营为第三突击营。1营又确定2连为第一突击连,3连为第二突击连,1连为预备队。尔后,团里几个干部也作了分工,全团立即投入了紧张的攻占八宝洲的各项准备工作。在团党委的领导下,有组织、有计划地在龙湖上进行了短期的训练,着重解决上下船动作、水上队形、划船技术、掌握方向、船上射击、通讯联络、水上救护、攻占滩头阵地等问题。除此之外,红军团还将搜集的100多只船,大部分集中隐蔽在龙湖和内河里,挖开了一条长达600多米、深4米、宽5米的引河,这对隐蔽我们的渡江企图、偷袭与强攻八宝洲起到了重要作用。
为了弄清我军渡江地段的敌情、地形,4月17日至20日,赵华青先后三次身披蓑衣,头戴笠帽,带领团、营干部越过江堤,悄悄地隐蔽在江边的芦苇中、麦地里,对八宝洲的地形、敌情、工事构筑和火力配置进行认真观察。同时,还组织突击连干部,带领排、班、小组长乃至战士们,轮番到江边实地观察,以便更好地进行战斗准备。
21日凌晨1时,月色朦胧,江水汹涌。赵华青和团长顾永武一起越过江堤,悄悄地进入杨家墩起渡点。
只见100多只战船已一字摆开,突击队员们个个英姿焕发地蹲在战船上。每只船上都有1个指挥员、1挺机关枪、两个机枪手、3个水手和船工、十几个战士。突击营长刘泽先、教导员陈占楼、副营长黎云龙、副教导员王吉友,以及第1、第2突击连和预备队的连长和指导员,各自站在自己的指挥船上。与此同时,在我们的炮兵阵地上,由20门山炮、82迫击炮和12挺重机枪组成的火力队,分别瞄准了敌人的滩头阵地上的五个土木结构的地堡等射击目标。
在夜幕的掩盖下,团长对进攻前的战斗准备作了最后检查,一切都进行得认真而肃静,没有紧张和恐惧情绪,也没有过分自信和对敌人估计不足的现象,可以感觉到,第一突击营的渡江准备工作进行得井然有序白雾浓罩着江面。凌晨1时40分,只见陈占楼的指挥船上的白毛巾,悄悄地向各条战船晃动了三下。"开船!"
各船水手同时用几十枝篙向岸边用力一点,船只像利箭离弦,数不清的梭形黑影,齐向八宝洲敌滩头阵地奔去,桨、舵有力地拨动着滚滚的江水,发出哗哗的响声。
担任突击连的船队,距敌滩头约300米时,被敌人发觉了。敌人的机枪一射击,我军在北岸的山炮、迫击炮和重机枪,便按照战前标定的目标,像一锅铁水似地泼向敌滩头阵地上,第一个齐射的炮弹群准确地摧毁了突出在敌滩头阵地前沿的一个大地堡,把堡内的重机枪打得飞上了天。紧接着,又一个齐射,打塌了敌人两个土木结构的地堡。将守敌连人带枪一齐埋在地堡里。与此同时,齐头并进的我2、3连的船头上,数十条火舌也在向敌阵地猛烈射击。顿时,敌人滩头阵地上的主要火力点,几乎全部被我炮火消灭或封锁起来,只剩下两个隐蔽的地堡、几个单人掩体和一段不到60米长的堑壕,敌人还在断断续续地射击,有的还向我即将靠近的船上投手榴弹。
子弹的呼啸,炮弹的爆炸,激荡着奔流的江水,突击营的战船,冒着枪弹破浪前进。
在敌我火力交织的江面上,8号船的舵手负了伤。
水手张志有立即把舵柄握牢,一只手掌舵,另一只手拼命地摇桨。船冲过翻滚的浪头,像箭一样,直向八宝洲的岸头冲去。
冲过1200米的江面,仅仅15分钟的工夫,两颗红色信号弹便在八宝洲的上空升起。可惜,一个年方18岁的外号叫"小胖"的通信员,刚刚发射了显示突击船靠岸的信号,就被敌人的一梭重机枪弹打中了。他为攻占八宝洲献出了年轻的生命。第一批登上八宝洲滩头阵地的突击队员,是2连连长张宝珍、指导员赵小祥带领的2、3排和3连指导员明申昌、特等功臣常宜发领的第3排。张宝珍、赵小祥率部登岸后,遇到少数敌人的顽抗。明申昌、常宜发率队登岸后,面前的敌堡已被我炮火摧毁,没有遇到大的抵抗。他们为了扩大滩头阵地,使后续部队安全登陆,没有在敌滩头阵地停留,也没有去搜捕俘虏或查缴战利品。他们仅在登陆点留下几个战士联络后续部队,就飞快地绕过被我炮火摧垮的地堡,越过一片白茫茫的沙滩,涉过一段杂草丛生的沼泽地,向敌纵深扑去。
凌晨2时,1连在连长张合芝和著名战斗英雄卫小堂率领下,登上了八宝洲。排长傅楼金率领十多个战士,通过敌人一个隐蔽的重机枪阵地,直向西北边的敌人腹心插去。9班长曹福琴扑到重机枪地堡前,把手榴弹塞进敌人的工事,炸死了敌人1个射手和两个弹药手。6班长王有顺,冲进右翼敌人的又一个重机枪阵地,抓住了敌人的重机枪筒,同敌人扭打起来。3班战士谢连坤,在登岸时肚子上"挂了彩",但他略加包扎就又跟随突击队继续前进。
天已麻麻亮,冲在最前面的3连指导员明申昌和特等功臣常宜发,带领30多个战士,悄悄地绕过一个小村,越过一条小河,爬上一段绿柳掩映的河堤和两道堤埂,冲进敌人的营部。只见许多水壶、饭盒、步枪整齐地挂在木架上;墙壁上挂着的自鸣钟还在"的嗒、的嗒"的走着;在另一排木床上,散乱地放着一堆一堆的被子和衣服。有一个光着脑袋的小个子敌兵,从一间套房里钻出来,手里提着两只鸡,被常宜发一把抓住了,问他是干什么的,他哭丧着脸说:"我是勤务兵。营长骑马跑了,叫我来给他找点吃的东西。"
常宜发正在审问这个小勤务兵。一个戴大沿帽的敌少尉军官,从另一间房子里跑了出来。他看见我们的战士已经把枪口对准了他,自知逃跑已无希望,抵抗更是白白送命,便乖乖地举起双手说:"我投降,我投降,请不要开枪!"接着,他莫名其妙地问":贵军是怎样过江的?"
当常宜发告诉他,我军是坐木船过来的,他们前沿阵地上的人已被我们歼灭了之后,他连连点着头说:"兄弟敬佩,兄弟敬佩!贵军真是神兵天降,想不到你们会来得这样快,竟在一夜之间把我们防守了几个月的江心阵地占领了。"
在我突击营占领八宝洲主阵地的同时,顾团长又命令第2和第3突击营从左、右两侧迅速前进,消灭残敌。7连连长秦三须、指导员王庆和率领战士们搜索前进,先后捕获了30多个溃散的敌兵,敌人迅速溃退,望江保安团早已逃之夭夭。第3突击营在营长郭学文、教导员张云成率领下,很快地推进到鳞字号洲上。5连副连长李安锁带领2排首先登上这个小洲,在一道弯弯曲曲的堑壕前,遇到一群顽敌的抵抗,用轻机枪、步枪、卡宾枪、手枪拼命射击。战斗英雄王引生带头冲上去,连扔3颗手榴弹,后面的几个战士跟着扑进堑壕,用刺刀和冲锋枪消灭了几个亡命徒,活捉了1个副连长和40多个敌兵。至此,被敌人称为"永远炸不沉的军舰"的八宝洲,全部为我红军团占领。
22日,我军主力冒雨渡江,一举攻克彭泽县城。23日,我东路突击集团攻占了南京。
统治中国人民长达22年之久的蒋家王朝崩溃了!从此,我军开始了史无前例的战略追击。各路追击部队沿着铁路,沿着公路,沿着山路,昼夜兼程,冒雨前进,去把残余的国民党反动派,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歼灭掉!八宝洲之战,是我军在渡江战役第一天进行的关键的成功的战斗之一。由于红军团圆满地完成了上级预定的首先攻取八宝洲,控制江心阵地,掩护左右我军突击队渡江的光荣任务,兵团党委在南昌召开的庆功大会上,特授予红军团"渡江杀敌第一功"锦旗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