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小枝已经起身坐在木板上,眼睛还是闭着。阿香说,你看,把一个还没睡醒的人生生吵醒多不好。
我就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个样子,别想太多,等一下你带我去你家看看,看看你的孩子。还有,杀他的人长什么样子的。
阿香对这个杀人者的描述过于概括,导致我仅凭她的描述判断不了这人是谁,那个时候我想到父亲,或许父亲认识这么怪的人。
那天中午阳光特别强,小枝的有时候可爱有时候臃肿的脸被晒得红红的。当我们去到阿香的家门前,看到一个妇女在磨石头,旁边是一个头发乌黑发亮的小女孩把碎石围成一个圆圈,在漆黑的屋内似乎有一个人挺直地站着,他在凝视我们。
那时我感到一种敌意。
阿香拍拍手,说,阿兰,妈妈回来哦。阿兰回过头,转过身,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抱着阿香的膝盖。
小枝也跟着凑母女亲爱的热闹。
而我,凝视着那个凝视着我的人。他开始朝屋外走去,当阳光终于把他的脸照到的时候我才认出他来,干什么呢,怎么会是父亲。
我想喊他一声父亲,却总感觉不应该这样喊他,即使我之前很强烈地想拥有父亲,而当我有了父亲之后却发现,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无法接近他,他却对我了如指掌。
他只是告诉我他只想看看一个妖精和人类的女儿是什么样子的,结果还是这样,都跟人类差不多。原谅他的独来独往以及他的神出鬼没,他已经习惯这样子生活,并不是想给我什么警告。
好吧,暂且不考虑父亲这个怪物,我们来想想鸡精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妖惹来杀生之祸。
在多年以前有一个神秘人出现,他开始想方设法残害妖怪,直到他被某个妖怪镇住,这才退出江湖。
如今他重X旧业,必定是要把全世界的妖怪杀光。父亲这样说很明显不对,因为阿香的女儿没死。
父亲说你可以这样理解,那个人是男的,阿香的女儿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自然就下不了手。
而我还是不懂,那他为什么不来杀我?我是半人半妖。
父亲找了一条树枝在地上划,他划了一个不规则的大圆圈。他说,世界好比这个大圆圈,你是其中一粒沙子,然后你经常在这大圆圈里活动,而鸡精定居下来,他就固定在某个位置。即使那人知道世界上有你们这两个妖怪,他碰见你的几率比碰见鸡精的几率小,况且当他知道鸡精的居住地点后还可以特地去找他。所以呢,如果这个人的梦想真是想杀光全世界男性妖怪,他迟早会找上你。
他是谁?
这是个谜,自从洗洁精开始要灭亡时候起妖怪就一直招到屠杀,妖怪的数量一直在下降。父亲的话未必可信,我觉得有必要去一趟阿拉法,去那儿寻找研究妖怪数量的学者,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给我一个答案。
那天中午我们煮了一条鱼,因为阿香说阿兰最喜欢吃鱼的了,尤其是煮鱼。我睁大老眼看这鱼,发现这鱼少刺。我说,就算少刺也要看着点,别让才丁点大的孩子哽着,刺破喉咙更糟糕了。随后我看看这孩子,发现她长得更像鸡精。
她真的是女的吗。鸡精长得这么妩媚,结果是个伪娘。我对阿兰产生了很复杂的感情,光是看着她,就能油然而生一种怜爱之情,但一想到他是个长得很像美女的男孩,就感到一股恨意。当初鸡精差点把我的魂勾走,最后我回来时他们跟我说我的女人被一个更妩媚男妖抢走。
好像一个纯爷们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还比不上一个娘娘腔。
这是我最不甘心的地方。
而即使我萌生了查清楚阿兰的性别的想法我也无法接近她,因为我每盯她一眼她都这么害怕地低着头。
在每一次我看她她低头的场景中阿香早已觉察到我对阿兰有莫大的兴趣。所以阿兰解释说,你别见怪,这孩子怕生。
但她不怕父亲,父亲妖到中年越发冷峻,但阿兰有时会盯着他看,好像父亲脸上的每一个小疙瘩每一块斑点鬓上每一根白发都是她研究的对象。
我心理感到极度不平衡,好像她知道我和她父母过去发生什么我心里又在想什么似的。在那个瞬间我想掐死她,而很快又克制住自己,自问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邪恶,连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的女儿都这么恨。
我不想这样,我明明很善良的,见到受苦的人还会同情,但有时候就是会产生这么邪恶的想法。
那一顿饭吃得很不愉快,现在我就想靠近阿兰验证一下她是女的还是男的。我就撕了一块鱼肉放在她的木板上,我说,这块无刺不焦,你多吃点。我这个举动让阿香想了很多,所以当天晚上,她独自面对我把阿兰这孩子摊开来说,你对阿兰这孩子究竟是怎样的,别跟我说客气话,说真话。
我说,我就想知道她是不是真是女的。她很肯定地跟我说,是。
虽然她的肯定的回答解除了我心中的矛盾,但每每我想起阿兰嘟着嘴鼓起腮帮子口含一口大气盯着我把肉抓回到鱼身上时我感到一种怨气。
而每每这种怨气一产生我就会握紧拳头,想象有一个人骂我,然后我把他给打死。
而不幸的是不管我去到哪里都没有人骂我,也没有人冒犯我,于是我的怨气久久不能泄发出来。
父亲要走之前我鼓起很大的勇气挑战他,因为我真的很想打一架。我认为不管怎么打我都是输的,这意味着我可以尽情地打。
当我提出这个挑战时小枝非常惊讶,她劝我不要。她也知道父亲搞出了一个闪电就把一条生命给抹杀了。
更何况,在很久远的未来儿子打父亲是很不道德的一件事。如果这件事一旦被记录下来,后人会怎么看待我。
可是我还是想打啊,想唱就唱想打就打。于是在那个中午餐后,我跟父亲蹲在门口边,我说我想跟你打一架,到时候我会倾尽全力,那你自己看着办。我不知道你的实力,可以杀了我,也可以不杀我,但无论如何我就是想痛痛快快的揍你,如果不幸被我揍死了别怪我。
父亲只嗯了一声。
我们约在三天后到城外南边的荒地上,那里杂草丛生,我最喜欢的蒲公英遍野,小动物也挺多的,就是我们这一打会惊动他们,甚至还可能会破坏他们的家园,可是我又不是什么保护野生动物主义者,我才不管。
这几天来,政府不断派人来我家门口打探消息,据阿伯说,来的那个人是阿狗把在战场打仗的一个将军派遣回来的。估计他已经知道我们要在三天后打架的事情。
这三天他还是继续在这附近观察我们。直到第三天,我和父亲站在那片荒地上,风把长及腰部的丛草吹倒在我的身后的那边,父亲的头发散乱地往外跑,好像这是一个逃离头皮的大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