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旭看着我，那握着杯子的手在不断地收紧，我能够清晰地看到他手上冒起来的青筋，那么地清晰可见。
一根一根的，就好像是藤蔓一样，不断地缠着我的心，紧紧的，我只觉得呼吸有些急促。
他看着我，一字一顿：“不可能！”
我没有说话，这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东西是他收拾的，我端着装着煎蛋的碟子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身影走在我的前面，曾经我有多少次想要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进厨房。
曾经那个无比热爱程旭的洛夕婷，结婚前，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的日子。
曾经无数次想着每一天我在家里面准备好吃的，然后程旭下班回家，我凑上前给他一个平安吻，拿下他手上的公文包，像很多个贤淑的妻子一样，递上家居拖鞋，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自己干了些什么。
然后他会过来抱着我，亲亲我，或者只是抱抱我。
那么简单的要求，我甚至没有幻想过有一天程旭会为了进厨房，即使是洗一个碗，一个成功的男人，是需要一个女人在他身后打点着所有的一切，而他回到家，只需要看着妻子忙碌，偶尔给予鼓励的话语就好了。
那么那么简单啊，程旭，你知道吗，这是三年前洛夕婷憧憬着的一切。
可是事实告诉我，一切都只是憧憬，最后我在家里面迎接到的不是那个疲倦归家的丈夫，而是那铺天盖地的绯闻娱乐报纸，程旭在头条，隔三差五地上去一次。
现在呢，现在我却看到程旭走在我面前，端着我们刚刚吃完的早餐。
有时候，你真的不得不感叹事情的奇妙。
程旭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对我提起要出去走走了。
我没有拒绝。
四月中旬，A市下起了小雨，我们只撑了一把伞。
我恍惚想起有一次，倾盘大雨，我等在程旭的公司门口，却只看到他拥着李晓雨上了车，车门关上之前，他还特意看了我一眼。
那一天我没有带伞，一场大雨，将我整个人淋得透彻，然后回去之后病了一个星期，程旭只来看过我一次，那是在我不清醒的时候，他问我死了没有。
那时候，我还那么地天真，以为自己拽着他，就能够一直走下去了，只要我不松手，就总有一天能够把他的心捂热的。
我不在乎过程有多艰辛，我只是想要结果，只要结果好就好了。
记忆没有恢复执之前，我还在庆幸，程旭那么爱我，现在我更多的确实心平气和，那是我应该的的，从十七岁到我的二十七岁，我追逐了十年。
十年，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耐性和坚韧走下去的。
我还记得那一天，我拦着程旭的车，问他到底爱不爱我，他看着我，眼神冷得就好像一个陌生人一样。
如果说以前我不明白，现在我知道了，我们家欠了他们家两条人命，他恨我，那么理所当然，怪就怪，我自己当初太过天真了。
有些记忆，你明明知道是伤人的，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回想起来。
“程旭。”
他低头看了看我，轻声应了应：“恩？”
“你还记得有一次，我站在你们公司外面，看着你抱着李晓雨上车的事情吗？”
我感觉到他的身子一震，我却突然觉得有些报复的快感：“那一次，我可是整整烧了七天了呢，七天，你就唯一来看过我一次，唯一说过一句话。”
“婷婷，不要说了！”
他的话里面带着哀求，我却没想停住，抬头看着他，“你说，死了没有？你看，那么多天，你就看了我一次，就说了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程旭，你到底有多爱我啊！”
如果不去回忆，我想我还会惦记程旭曾经对我的好，可是一旦想起来，我就忍不住想要让他知道他曾经对我有多么残忍。
是，我疯了，我没想起那些曾经自己追着程旭跑的日子，我就觉得我要疯了，他不爱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可是我还是想一个****一样追着他跑。
即使他每天身边换着不同的女伴从不归家看我一眼；即使他在我生病的时候那样狠毒地说那样的话；即使我爸爸去世后他直接对我提出离婚；我还是傻傻地去问他爱不爱我。
曾经的洛夕婷，到底要有多傻，才会那样的自欺欺人。
他抬手挡住我的眼睛，“婷婷，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我拔下他的手，笑道：“你也会害怕吗？程旭，你当初那样对我，就不怕天打雷劈吗？你看，你曾经那么狠心，你为什么这一次就不能狠心一点，放我走呢？！”
我想杀了程旭，可是我不能，我爱他，而且，即使他死了，我父亲也不能回来陪我。
我爱他，可是我也恨他，以前的事情想起得越多，我就越恨他，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离开。
“程旭，你放我走吧，曾经那个洛夕婷已经被你弄丢了，你找不回来了。”
我也找不回来了。
“不放，没关系，你怎么对我都行，不要走都可以！”
我冷笑，“怎么样都行？我每天抱着不同的男人上娱乐杂志的头条也可以吗？我每天夜不归宿也可以吗？程旭，你曾经也是这样对我的，我这样对你，不是应该的吗？”
程旭的脸色铁青，我看着他的脸色，从未像现在这样的痛快过，痛，但是也快乐。
他伸手想要抱我，我去向后退了一步，“别碰我。”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停，但是最后在接触到我的眼神后还是无力地垂放了下去，另外一只撑着伞的手却始终向着我，他的身后湿了一大片。
那么冷的天气，我看着那些雨水打在他的身上，那些难以名状的疼痛就好像是那些雨水一样，清盘而下，我措不及防。
“程旭，我很累，你放过我吧。”
我很累，我已经累到站都没有力气了。
我甚至不知道，我们这样纠缠下去，会有什么结果，我觉得，我迟早有一天会被自己逼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