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980000000001

第1章

?红尘有泪(王瞡)

楔子

问:京城中谁最刁蛮骄横?

答:云华郡主李沁。

问:京城中谁最飞扬跋扈?

答:云华郡主李沁。

问:京城中谁最不可一世?

答:云华郡主李沁。

问:京城中谁最无法无天?

答:云华郡主李沁。

问:京城中谁最冷血可怕?

答:云华郡主李沁。

李沁是谁?

她是镇南王李柏延的小女,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皇妹,她是朝廷众多郡主中唯一有尊贵封号的,她的身份相当于一位公主。

有人说她是夜叉转世,有人说她是恶魔投胎,所有人都说,谁要是娶了她,无异于入阿鼻祖地狱。

那么,如果你被云华郡主选中做郡马,你该怎么办?

已经有三个时辰了吧。

尉迟潇以指节轻扣案几,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刺耳而单调。以一个客人的身份而言,这实在是个很不礼貌的举动。

尉迟长恭闷咳一声,制止儿子这种无礼的行为。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军,尽管三个时辰的闷坐无异于一种酷刑,依然面不改色,保持坐如钟的英挺军姿。

“喝茶,喝茶,”镇南王妃云苑努力保持着优雅又热情的笑容,殷勤地招呼着两位客人,“小烟,换上好的碧螺春。”

翠衣黄袄的小丫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脚麻利地给大厅内的宾、主换上新沏的热茶,换下已经放凉的陈茶。

尉迟潇趁这个机会扭了扭已经发麻的腰,又跺了跺快没知觉的脚,最好再能伸个懒腰,那身子就舒服多了。对了,手伸起来,腰挺起来,嘴巴张开……继续——余光瞥到父亲严厉斥责的目光——糟糕,老头子要发火,赶紧缩回来,一本正经地挺身坐好——唉,出师未捷身先死。

身子不能动,眼睛总还有点自由吧。左转、右转,看你怎么管我。这个王妃真是养眼,漂亮得没话说。用个有点诗意的词来形容,那就叫沉鱼落雁羞花闭月。当然光漂亮也不行,那是绣花枕头,最重要的是要有气质。女人有气质才能出众,才能让男人心折。就像镇南王妃,沉静娴雅,雍容华贵,进退得体,高贵却不骄矜、热情又不显瓜噪,谁说老天不会偏爱?不过,话又说回来,不是这么出众的美女,又怎能让镇南王三千宠爱在一身?

至于镇南王李柏延,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真有皇族的气势。听说年轻时也是一位骁勇善战的武将,不过英雄迟暮,早已赋闲在家,颐养天年了。脱去这身华服,可是比他的老头子还要老的老头子。天哪,王爷已经开始困倦地磕头了,主人做到这分上,一字以蔽之——强!

对面的年轻人,和他差不多年纪,好像叫李云倾,镇南王的公子,世袭的小王爷。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锦衣华服,白净斯文。长相遗传了他母亲比较多,有一些男生女相,但是不过分。男子长成这个样子是不让人讨厌的,虽然和他这种常在战场上厮杀的男人相比少了几分阳刚之气,但是漂亮的面孔很有诱惑力,再加上世家子弟少有的谦和敦厚的笑容,还真,真吸引人。

对面人感受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下意识地转过头,尉迟潇来不及闪避,尴尬地撞上了对方的目光。

尉迟潇咧嘴干笑两声,心中暗骂自己:真******糗,男人看女人天经地义,男人看男人算怎么回事?定是这三个时辰坐下来,坐得神经错乱了。

李云倾也微微一笑,“尉迟兄驰骋沙场,快意恩仇,这茶,想来是不合口味的。”

尉迟潇也不客气,点点头道:“老实说,我喜欢酒。”

尉迟长恭咳嗽一声,警告他这个率性忘形的儿子。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好茶,好茶。”

“老将军若喜欢,我命人包上一包,送至府上。”王妃热情得过头,贤淑的女主人努力营造宾主同欢的气氛。

“哎,老朽怎敢要王爷王妃的心爱之物。”尉迟长恭诚惶诚恐地推却。

“要得,要得,小烟——”王妃不容推却,已经扬声唤人。

翠衣黄袄的小丫鬟又袅袅婷婷地走进来。

尉迟潇想翻白眼,老头子是鸡毛吃多了,一个上午咳个不停;这个王妃是茶叶存多了,一个上午送个不停,这边一端起茶杯“好茶好茶”,那边就“包上一包送至府上”;而他自己则是饭吃多了,吃饱了撑的才会答应老头子陪他上王府来请罪,为他那个抗旨拒婚外加跑路的无良大哥来请罪,并为此付出枯坐三个时辰的惨痛代价,只因为赐婚的另一主角镇南王的小女——云华郡主李沁至今尚未露面。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李云倾低声吟诵,目光却是灼灼,“真希望李某能有机会去感受醉卧沙场、刀头拭血的豪情。”

尉迟长恭道:“此言差矣,小王爷乃人中龙凤、天之骄子,怎能轻涉险境。况且小王爷如今位居要职,为陛下分忧,他日必是朝廷的股肱之臣,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王妃云苑道:“老将军勿要再谬赞他了,这样的养尊处优的生活,他不做那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妾身就万幸了,如何敢奢望他建功立业。像老将军的两位公子才是将门虎子、少年英雄,妾身和王爷看着都是又羡慕又嫉妒。”

“王妃勿要再说了,末将诚惶诚恐。都是末将教子无方,才会让逆子做出此等有辱门风之事,令郡主蒙羞,令王府蒙羞。老臣便是死十次也无法弥补逆子所闯的祸呀……”说到后来,尉迟长恭已匍匐在地,老泪纵横。

尉迟潇也赶忙跪在老父身旁,心中却不以为然。大哥尉迟昊早已有心上人,家中都已准备为两人完婚了,这个云华郡主却不知抽了哪门子疯,偏去求皇上赐婚,说要下嫁给尉迟昊,结果把尉迟家闹了个鸡飞狗跳。他那个未过门的小嫂子留书一封,伤心出走,他那个一向刚直忠正的大哥为此差点发狂,最终舍弃了荣华富贵、舍弃了锦绣前程、舍弃了皇恩、舍弃了父母、舍弃了兄弟,孑然一身追随佳人而去。老父别无他法,只有修书急召他这个在边关逍遥自在的二儿子,共同对付老大丢下的烂摊子。

抗旨拒婚,而且对方还是堂堂的郡主,这简直是皇室的奇耻大辱。好在皇上虽是新主登基,但还没忘记尉迟家的赫赫战功,只说如果能得到云华郡主的原谅,可以免去尉迟家的逆君之罪。

皇恩浩荡,尉迟长恭感激涕零,赶忙拉着次子尉迟潇准备厚礼,来镇南王府谢罪。尉迟潇不敢忤逆父亲,也确实感激皇上对尉迟家的厚待,因此纵是百般不愿,也还是勉为其难地来了。如果赐婚的女主角是其他女子,可能他多少会有几分歉疚,毕竟大哥的拒婚对于一个姑娘来说可是莫大羞辱,可是云华郡主李沁却另当别论。他长年驻守边关,对于京城之事不甚了解,可是云华郡主的大名却如雷贯耳。这个女子只能用刁蛮骄横、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之类的词来形容,如果这些词还不足以说明她的恶行恶状,那么听听京城之中,对一个男人最恶毒的诅咒就明白了——看你还能张狂几日,让你这辈子娶到云华郡主,永世不得超生。

尉迟潇打个冷战——娶云华郡主啊,光想想就让人起鸡皮疙瘩了,他那亲爱的大哥不拒婚跑路,难道等着下地狱吗?

看到尉迟家的两位将军跪在地上,王妃和一直昏昏欲睡的老王爷急忙过来搀扶,非但没有责怪之意,反而满脸愧疚。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老王爷终于开了口:“两位将军可是要折煞老夫了。知女莫若父,我这女儿什么样子,做父亲的还不知道吗?本王不知是造了哪辈子孽,生出此等孽女,把这个家折腾得鸡飞狗跳不够,还跑到外面去撒野,如今更给将军府上带来诸多困扰……咳咳……咳咳……”

“王爷,您身体不好,别这么激动。”王妃担忧地看着夫君,又是揉胸又是捶背。

“是呀,爹,妹妹只是年纪小不懂事,您别为她气坏自己的身子。”李云倾也过来扶住父亲,坐回位子上。

宾主再次落座。

云苑一边给镇南王揉着胸口,等待他气息平定下来,一边低低地叹口气:“沁儿这丫头刚生下来时身子弱,三天两头闹病,王爷老年得女,又是这么个娇弱的娃儿,难免就娇纵了几分。原想是个老幺,天天又针呀药呀,实在让人心疼,便是寻常百姓家也得疼着宠着,更何况这帝王之家,真是要星星不敢给月亮,谁曾想竟惯出这么个骄横的性子,如今便是我们老两口,若有半分逆了她的意,也给看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杀了我们才解气。”王妃越说越伤心,竟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娘,您少说几句,让将军看咱们家成什么样子。”李云倾尴尬地出声劝阻。

“我就是伤心,你以为我不想要尉迟昊那样的女婿吗?你妹妹如果有半分好,我也豁出这张老脸去,给她求尉迟将军,可是你看看她那样子。哎……”

这已经涉及到王府的家事了,尉迟长恭实在不知怎么搭腔,忙给儿子递眼色。

尉迟潇干笑两声,口是心非道:“王妃您无须如此伤心,我想郡主就是有点小小的脾气,女孩儿家嘛,又是天之娇女,都这样。其实错都在我哥,被郡主看上是他的福气,他却不知天高地厚,难得王爷王妃小王爷都不怪罪,真让我们父子无地自容。”心想,尉迟昊,让你把这堆烂摊子丢给我,骂你两句出出气。

这时,远在天边的尉迟昊重重地打了两个喷嚏。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灵感应?

看来老头子等不到云华郡主是不准备回去了,他可没耐心再陪着耗下去,尉迟潇装出一副非常懂事非常体贴的样子,“爹,我们打扰王爷王妃小王爷已经很长时间了,既然云华郡主不在,不如我们改日再登门拜访,免得打扰王爷一家休息。”“不打扰,不打扰,自从我们王爷赋闲在家,难得有贵客临门。时间确实不早了,就在这里用膳吧,我吩咐厨房准备一桌家宴,两位将军不要嫌弃。”王妃盛情邀请。

尉迟长恭父子赶忙推却。

云苑真心挽留:“老将军与我夫君同殿为臣,又差一点做了亲家,缘分真是不浅,少将军与我儿也是同辈之人,必有共同话题,大家边吃边聊,岂不热闹?况且也可以边吃边等沁儿。”

最后一句话起了关键性作用,尉迟长恭点头答应了,尉迟潇也只得相陪。

好在饭菜不错,三位皇室中人又毫无架子,劝酒布菜,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酒酣之际,门外侍从通报:“云华公主到。”旋即,一个火红的身影冲了进来,刹那间,满室生辉。

尉迟潇听过太多人对李沁的描述,也听说过李沁长得漂亮,但是他见过的美人多了,觉得天下女子再美也不过如此,无非是顺眼一点、养眼一点、看起来赏心悦目一点,他没想到此时出现在眼前的女子美得让人吃惊,美得超乎人的想象,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应该是——娇艳……是的,娇艳!仿佛清晨沾着露珠半开半合的红玫瑰。王妃云苑也是美的,美得像一株虞美人,高贵典雅,让人看着就很舒服。李沁却不同,她的美不容逼视,张扬而浓烈,美得盛气凌人,极具侵略性,是让人窒息的美。或许红玫瑰不适合她,她更应被称作红色曼陀罗——危险却极具诱惑力的死亡之花。当然,也可能她本人并不是这样,因为她化着很浓艳的妆,妆容如同面具,掩藏了主人最真实的一面。妆的颜色是那种很纯粹的浓烈之色,一般少女很少这样用,因为这样的颜色看起来很夸张,但是她用得恰到好处,慑人而不俗媚。

她有些气喘,但是她努力让自己气定神闲。她冷冷地扫视一桌子的人,陌生的面孔让她愣了一下,但也仅此而已。

“吃饭了,怎么也不等我。”简单的一句话,有着小小的责备,家人吃饭的时候没赶上的人都会说的一句,从她嘴里出来却有一丝危险的意味。

王妃赶紧站起来,微笑道:“你这丫头,又跑哪疯去了,还以为你不回来用膳呢。小烟,快给郡主准备凳子碗筷。”

“看你,满头大汗的,快擦擦。”李云倾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李沁。

李沁不知是没看到还是故意的,伸手接过小翠递来的碗筷,却避开了李云倾的手帕。

小小的餐桌暗潮涌动。尉迟潇假装没看到,只低头拨着碗里的饭。

王妃道:“沁儿,我给你介绍,这两位是……”

李沁不耐烦地打断母亲的话:“只剩了残羹冷肴,看着就没胃口。小烟,叫厨房的马师傅给我做两个梅花糕。”

李云倾好像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对李沁依然热情,“妹妹,梅花糕没什么营养,不如叫厨房给你做几样可口的小菜吧。小烟……”

李沁重重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打断了李云倾的话,转头呵斥小烟:“你聋了,还不快去!”

一桌子的人脸色都变了,镇南王脸色铁青,要不是王妃一直拉着他,已经要不顾身份地破口大骂了。尉迟潇偷偷瞟了一眼还在极力保持不动声色的父亲,心底里暗暗发笑:想当初大哥离家出走的时候,老头子还大动肝火,骂他不孝,骂他逆君,倘若他这个大哥真的遵圣旨娶了这位郡主,老头子怕是等不了三天就被她气死了。

小烟脸都白了,杵在那儿一副要哭的样子,“郡主,马师傅他……他……”

尉迟潇真佩服李云倾现在还能保持微笑,对妹妹极尽包容,他自己要是有这样的妹妹,早就被他大卸八块了。

李云倾还是轻声细语地和妹妹商量:“妹妹,马师傅身体不适,我让他歇着呢,不如下次再吃梅花糕好吗?”

李沁斜着眼睛打量李云倾,尉迟潇从自己的位置可以看到她的余光,很凌厉,像刀子。

她道:“你不累吗?朝中的事要做到八面玲珑,府中的事也要了如指掌,连个厨子身体不舒服都得你操心——”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金丝软鞭,猛地挥在桌上。桌上的盆碗被她打碎了大半,菜汁溅了周围人满身满脸,幸亏尉迟潇身手敏捷,抓起个干净盘子挡在脸前,一张俊脸免遭荼毒。尉迟长恭可没儿子这么好的身手,一片菜叶还挂在头上荡啊荡的,老将军不愧大将风度,直到此时还是稳如泰山。要不是场合不对,尉迟潇简直要笑破肚皮,天哪,他老爹现在的样子还真是帅啊!

镇南王李柏延气得直哆嗦,指着他这个嚣张的女儿却一句话也说不出,颓然地倒在椅子上,一阵猛咳。

王妃云苑花容失色,一边帮王爷顺气,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叫马师傅做给她!做给她!不要再闹了,不要再闹了!王爷……”

李云倾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走到门口,叫过一个侍卫,低声吩咐几句。

李沁有一下没一下地扭着她的软鞭,差点被她气死的父亲,甚至还有心情笑,“叫那个马师傅亲自端着梅花糕来见我,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病了。”

李云倾额头的青筋都在跳动,狠狠地瞪了李沁一眼,快步走到父亲身边,“爹,叫大夫来瞧瞧。”

老王爷推开妻子和儿子,恶狠狠地盯着女儿,“我的命硬得很,她还气不死我。”

王妃擦擦眼泪,在王爷耳边低语几句。镇南王李柏延顺了口气,勉强换上笑颜,对尉迟父子抱拳道:“家门不幸,让尉迟将军看笑话了,如今老夫实在无力也无脸再招呼两位,恕老夫斗胆向两位下逐客令了。”

尉迟父子赶紧站起来还礼告辞。尉迟潇脸上表情凝重,心里笑开了花,这哪里是逐客令,这简直是特赦令,终于不用再看这个恶女了,他终于自由了!回去要喝点压惊汤才好,免得晚上做噩梦。

只差一步他就可以逃出生天了,脚都已经碰到门槛了,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站住。”尉迟潇脊背发凉。

李沁走过来,在尉迟父子脸上来回打量,最后停在尉迟潇脸上,“尉迟昊?”

“这个……嘿嘿,他是我大哥,我叫尉迟潇。”尉迟潇笑得很假,那笑声都让自己起鸡皮疙瘩。

尉迟长恭赶紧向郡主行礼,本就是向郡主赔礼道歉来的,现在正主儿就在面前,赶紧把事情讲了一遍,赔罪的话也讲了不少。一边讲心里一边想:她那根鞭子要是挥上来,我是躲还是不躲,要是躲吧,这刁蛮郡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对自己家人尚且如此,对我这个逃婚的未婚夫的老爹,还不得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拆了;可我要是不躲,我这一世英名不就毁了。老夫冲锋陷阵一辈子,战场上的强敌尚且不能伤我分毫,倒让这个小丫头给抽上一鞭子,我这张老脸往哪放?儿子,她的鞭子挥上来,你可得替老爹挡着点啊。

尉迟潇也是屏气凝神,紧盯着李沁的鞭子,心想:你的鞭子在家里怎么挥我都不管,你要敢伤我老头子,管你什么郡主,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李沁的脸上一直风平浪静,仿佛对未婚夫逃婚的事情一点也不吃惊,直到尉迟长恭把话讲完了,她才冷冷一笑,“尉迟昊好大的胆子,本郡主挑上他,他居然敢逃,就不怕祸及全家吗?”

没等老父说话,尉迟潇忍不住开口:“挑?你怎么挑?你根本都不认识他。”他可记得这个郡主对着他叫尉迟昊。

李沁格格地笑出声,那笑声让人听了能起一身鸡皮疙瘩,“说得没错,我根本不认识他,他逃不逃婚,本郡主无所谓。你们大可放心,本郡主决不会因为尉迟昊而降罪于你们尉迟家。”

尉迟父子相视一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关乎尉迟家生死的大事原来这么容易就解决了,那还等什么,赶紧向郡主谢恩吧。

“我话还没说完。”在尉迟父子下跪谢恩之前,李沁又开了口,“尉迟昊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尉迟家。”

尉迟潇觉得脑袋打结,她在说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有不好的预感?他傻傻地开口:“你什么意思?”

李沁得意地一笑,“意思就是,我要的不是尉迟昊,我要的是做尉迟家的儿媳妇。”

“你、你……”尉迟潇连舌头都打结了。

“还不明白,那本郡主就再说明白一点,嫁不成尉迟昊,嫁给你也一样。”李沁紧盯着尉迟潇。

尉迟潇表情僵硬地转过头,看着他爹,他爹正以极其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告诉他:“儿子,要挺住。”

“爹,回去和娘商量商量,你们俩再生一个行不行?”尉迟潇想嚎啕大哭。

“就这样决定。”李沁仿佛不耐烦了,转身往座位走,“成亲的细节,尉迟将军和我父母商量,聘礼三天内送到,为了配得上本郡主的身份,聘礼中必须要有先皇御赐的至宝——绮兰香。”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人人都知道绮兰香是先皇御赐给尉迟家的圣物,是当年波斯进贡给皇室的极其名贵的香料,因为原料的罕见,加工的复杂,便是在波斯也是至宝。当年波斯使臣共进贡给皇室两块,一块皇上自用,另一块就送给当时已经重病的尉迟潇的爷爷尉迟烈,以表彰他一生的赫赫战功。可以说,绮兰香是尉迟家的荣耀,也是尉迟烈一生功绩的证明,尉迟家人人都拿它当命根子。

尉迟潇第一个有了反应,他已经对这个骄横的郡主忍无可忍了,硬要嫁进尉迟家不算,还恬不知耻地索要绮兰香。火一上来,讲话就不计后果,他也顾不得什么尊卑,张口便骂:“我见过不要脸的女人,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我大哥不要你,你就涎着脸来倒贴我,你这么下贱,也配要绮兰香做聘礼!”

“住口!”一声暴喝,随之而来的是清脆的耳光声,尉迟长恭狠狠地扇了儿子一巴掌。对于云华郡主索要绮兰香一事他也生气,但是他更气儿子不顾后果的谩骂,无论李沁的做法多么无理,儿子的话都说得太过分了。这样的辱骂关乎女子名节,即使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也承受不住,更何况对方是堂堂的皇族郡主。

“立刻向郡主道歉!”尉迟长恭显示出将军的威严。

尉迟潇生性桀骜,不发怒的时候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懒散模样,一旦发怒,便是十只老虎也挡不住他的脾气,这个时候让他道歉,简直是异想天开。父子就这样僵持着,空气中火药味十足。

王爷一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尉迟潇骂出的话的确难听,但是也不愿看到尉迟父子因为李沁的骄横跋扈而剑拔弩张,真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浓妆完美地掩饰了李沁的脸色,层层脂粉之下看不出她真实的表情,只看到握鞭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最终她的力量松弛了,她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满脸愠色的尉迟潇,“用不着道歉,我堂堂郡主有容忍自己未来夫君的雅量。不过我倒很奇怪我的未来夫君为何会如此激动,莫非你也有个娇滴滴的红颜知己?”

尉迟潇不明白她话中的含义,却因为她嘲弄的语气而更加狂怒,不过这反而激起他性格中邪佞的一面,他阴冷地一笑,“郡主大度,末将也不能不知好歹。既蒙郡主错爱,末将定如你所愿,八抬大轿迎你过门,让你名正言顺地做尉迟家的儿媳妇,尝尝闺中怨妇的滋味。”最后一句是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像诅咒也像宣战。

尉迟长恭倒吸一口冷气,儿子出现这种表情的时候,连他都忌惮三分,据以往经验,把儿子惹出这种表情的人通常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有两个儿子,长子尉迟昊刚直稳重,性格像他;次子尉迟潇亦正亦邪,难以琢磨,有时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都头疼。尉迟潇在军中有个很出名的外号,叫“玉面阎罗”,就是因为他在与敌交战的时候手段狠辣,有时为达目的甚至不择手段。

李沁不可能听不出尉迟潇的意思,但她一点不动怒,反而笑得很娇媚,“将军放心,为妻绝不会给将军带来任何困扰。将军看上哪个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侍婢奴仆、青楼女子,尽管娶进门,爱宠哪个便宠哪个,为妻绝不干涉。”

尉迟潇笑得潇洒,李沁笑得妖娆,但是两人相碰的目光却如刀剑交锋,招招夺命。

王爷王妃早已听不下这荒唐的对话,气得拂袖而去,只有李云倾还关注着他这个妹妹,目光深不可测。

小烟带着马师傅的出现打破了屋中诡异的气氛。马师傅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身形已经佝偻,岁月在他脸上写满了苦难,浑浊的眼中是尝遍人情冷暖的悲凉。他行动迟缓,步履蹒跚,要不是小烟扶着,恐怕连路也走不了。尉迟潇看得出来,他的确病得很重,李云倾没有说谎。

老人手中端着的是两个外形精巧的梅花糕,他颤颤巍巍地送到李沁面前。

李沁面无表情,可能刚才被尉迟潇气到了,没心情吃,随便咬了一口,又扔回到盘子上。

她双手交叉胸前,傲慢地打量老人,“马师傅,你真的是老了,梅花糕做得越来越难吃,我看你也没什么必要再留在王府。小烟,传本郡主的命令让他女儿来领人,王府可不能养吃闲饭的。”

尉迟潇恨不得冲上去给她两巴掌,他就不明白,李沁小小年纪何以狠毒至此?如果说她为了吃到想吃的点心而坚持让一个老人带病给她做,还只是身为郡主难免的刁蛮,那么她此时的举动简直就不能用人的行为来描述,风烛残年的老人带病给她做点心、送点心,她却轻轻巧巧一句话就把人赶出府去,连做人最根本的恻隐之心都没有。

老人仿佛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再没什么能撼动他的情绪。他很平静地接受了被赶出府的结局,只是坚持给李沁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个头。

李沁猛地转过身去,不耐烦地挥挥手,“快把他带走,别在我眼前碍眼。”

小烟扶着老人慢慢走出去,经过李云倾身边时,他也许是于心不忍,下意识地做了个阻拦的动作,李沁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回身的同时,鞭子已经挥出,重重地抽在兄长手上,再开口是满满的警告:“别逆我的意,你知道后果。”

李云倾同为皇室贵族,又是朝中声名日盛的新贵,但他却以常人无法理解的宽容忍让着她这个行为乖张的妹妹。手上是触目惊心的鞭痕,耳中是妹妹嚣张的警告,但他不怒也不气,只是苦笑着摇摇头,把受伤的手背在身后。

小烟扶着老人慢慢走了出去。

“你不要欺人太甚!”尉迟潇忍不下去了,他一手夺过李沁的鞭子,另一手已经挥起了拳头。他知道自己不该打女人,但他就是无法容忍这个逆父欺兄、毫无人性的恶女,更重要的是,这个恶女即将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尉迟将军——”李云倾冲上来,拦住他即将落下的拳头,“沁儿还小,你不要怪她。”

“你——”尉迟潇为之气结,什么叫“还小”?小就可以任意妄为?小就可以泯灭人性?“你好歹也是堂堂的小王爷,顶天立地的血性男儿,如今却让自己的妹妹骑在头上拉屎,你,你们全家,都是疯子。”

李云倾大概没受过如此粗俗的指责,俊脸霎时通红,不过他还是固执地挡住尉迟潇的拳头,眼中有哀求之意。

李沁并不领哥哥这份护卫之情,她突然以一个诡异的步法转到尉迟潇身后,谁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鞭子又回到她手上。

看到尉迟潇错愕的表情,李沁满脸挑衅,“尉迟将军,别妄想对我使用暴力,你,还未必有这个资格。”

尉迟潇桀桀冷笑,“看来是我低估郡主的实力了,就让我领教郡主的功夫。”

语毕,身如游龙攻向李沁,一招一式夹带着斩天拔地的霸气与凌厉,攻守之间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夺命之网。人人都知道,尉迟潇是员武将,马上功夫无人能及,但是极少有人知道,他的拳脚功夫同样出色,他少年时曾受过世外高人的指点,加上天资聪颖,如今的身手在江湖中排名绝对在十名之内。

尉迟长恭一看儿子出手,就知道他真的动怒了,出招狠辣,毫不留情,简直要置对方于死地。他有心阻止却无力回天,上阵厮杀他还可以,下马比武,十个尉迟长恭也不是儿子的对手;想出声喝止,儿子早就急了,根本听不进去,只有心中暗暗叫苦,心想这个鲁莽儿子可不要再惹出什么祸事才好。

反观云华郡主,着实让人惊艳,小小年纪,身手好得出奇。别看她言行嚣张跋扈,武功却沉稳大气,显然师从名家。一条软鞭用得得心应手,宛如灵蛇穿梭在尉迟潇密不透风的掌风之间,再加上身形轻灵秀逸,当真是翩若惊鸿,让人赏心悦目。

惊艳的不止尉迟长恭一个,尉迟潇也对李沁刮目相看。在他的印象中,女子即便习武,也不过花拳绣腿,但是李沁的武功修为,寻常男子没有三五十年绝难达到。真难以想象,娇生惯养的皇室郡主怎么练出这么好的武功?尽管他厌恶李沁的为人,心中却欣赏她的身手,如此一来,杀意顿减,掌法却变得诡异,让对手防不胜防。

李沁却能防,因为她的出手更诡异。当压得她透不过气来的掌风骤然消失时,她没有一丝犹疑,用右手的软鞭挡开对方的攻击,左手突然出掌拍向对方面门。

这是一个外表看来毫无杀伤力的掌法,以至于尉迟潇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正当他轻敌之际,突然从李沁袖口飞出一物,他以为是暗器,但是又不太像,那个东西带着腥气,直冲他面门。一切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尉迟潇已向后跃去,身法快如流星,避过李沁的偷袭。待他立稳身形,攻击他的东西已被李沁收回,他只看到黑色影子在李沁袖口一闪而没。自始至终,他都没看清攻击他的是什么,他只能说,那是个活物。

李沁俏生生地持鞭站立,望着退出两丈的他,表情带着几分戏谑,意思很明显——你输了。

是的,我输了。尉迟潇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尽管对手暗箭伤人、胜之不武,但是输了就是输了。二十三年来,尉迟潇第一次尝到被人挫败的滋味。

李云倾几步跨到李沁面前,扶着她的双肩,关切地问道:“有没有伤着?”

李沁似笑非笑,把投注在尉迟潇身上的目光移到兄长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开口道:“我都替你感到累。”

推开错愕在原地的李云倾,李沁头也不回地走了。

尉迟长恭这才从儿子被打败的结果中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走到儿子面前,“你呀,什么时候能稳重一点。”

尉迟潇毫不示弱地回击父亲:“我是做不到大哥那么稳重,他稳重得遇到事情只会一走了之,却拉我这个弟弟给他当垫背的。他和心上人逍遥快活去了,我却得娶……娶……”实在是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个郡主,尉迟潇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尉迟长恭仰天长叹,他尉迟家怕是从此永无宁日了。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同类推荐
  • 腹黑的复仇:彼岸公主脱颖而出

    腹黑的复仇:彼岸公主脱颖而出

    三色堇的忧伤回忆她......只是一个代替品?
  • 冷宫公主种田记

    冷宫公主种田记

    投胎成冷宫公主,一出生就被丢到了宫外,沈思思欲哭无泪,好在有了随身空间,空间在手,吃喝不愁,她努力奋斗,凭着智慧和空间带着家人发家致富,当终于让吉祥三兄弟出人头地,养成成功能挑一个顺利嫁了时……宫里却找到了她,要逼着她去和番邦的小王爷和亲。【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锦园春

    锦园春

    侯府嫡女前生温婉谦和,却落了个悲惨收尾。重活一世,江云昭绝不复蹈前辙,必会扫清一切障碍,走上高门贵女的安顺荣华之路。贵女重生,谋一世安顺荣华。表面上,此乃重生嫡女的宅门奋斗史。实际上,这也是某只傲娇忠犬的漫漫追妻史。只不过追的年头……略微长了那么一点。
  • 果香飘飘

    果香飘飘

    林果香在20岁的时候通过爷爷给的传家古玉穿回了前世,一醒来却发现:大嫂吵,婆婆闹,大姑一家看热闹。秀才软弱,大伯木讷,还有一堆极品邻居时不时的跑来添油加醋,一家子好不热闹。这些都不怕,咱会功夫,大不了一棍打之。可是为什么自己这个未婚人士不但成了两个孩子的妈而且肚子里那个还未出生便不幸夭折?算了,既然成了人家的妈那就要尽到该尽的责任,且看她与恶婆婆和大嫂等一切阻碍她过幸福小日子的恶势力作斗争。
  • 一品鬼医:腹黑夫君缠上门

    一品鬼医:腹黑夫君缠上门

    她是足以玩弄生命的鬼医,却偏安一隅当着她的酒娘,祸害天下,人称痞子。他是带着前世记忆找来的霸主,用全部的爱让她的心回暖,制霸天下,人称暗帝。他和她相遇,他对她说:“封家就我一人,父母早逝不用你应酬的。我嫁给你,我的一切都给你,帮你做饭、给你暖床、带你周游四国。我会乖乖的,不闹小脾气,事事以你为先,你不满意谁了我帮你收拾,你想要任何东西我都一定弄来。我嫁给你,我的身体和灵魂都交给你一个人,决不让别的女人碰一下,男人也不行。我很干净的,现在还是处男……”ps:本文女强男强,痞子VS腹黑,作者亲妈不虐女主,让女主欺负男主~
热门推荐
  • 被困万世做祖宗

    被困万世做祖宗

    穿越洪荒,化身神秘牌位。坐看天道演化,曾与诸天比高。同一天被困万世后,捉了一只龙傲天,开启了祖宗系统。这是一个万古将门家族,功盖武洲靠山府,天启大帝欲灭门。孩子们,不要怕,擦干泪,一起喊:祖宗保佑。【祖宗令】、【甘霖露】、【天狗商城】、【绿光保佑】、【凝聚家风】、【复制天赋】,诸天万界皆是你们的猎场,区区皇帝还不跪舔?PS:万古最强祖宗在此,稳健得一批。
  • 我有一座择生殿

    我有一座择生殿

    润利万物,而无不争以为天地合;合而不同,而已不予是以众生泰。万物生灵皆平等!充满奇幻的世界,不管是高高在上的仙,神,佛,魔还是低入云泥的人,鬼,妖,灵,精,其本质无非都是命灵的外在显像而已。可笑的是身居高位的万圣却自认为认清了一切,以己所见划分万物;而万灵择生之时既是打破这一切枷锁之日。。。。。。本是一懒惰的普通超市小老板黎昕,因为一次酒局,就莫名其妙成为了可择万界万灵的择生殿主,一切的改变由此开始
  • 都市道体至尊

    都市道体至尊

    某少年自幼丧父父母后被一老头收徒,学习各种术法,从此替天行道,扫除天下异类。
  • 系铃

    系铃

    夜深了,天地间一片欢腾。寂静的木屋里传来了滴滴哒哒的声音。随着她最后的叹气,银铃坠地,雨下了起来……她累了,真的累了。血滴在银铃上,雨水由透明转为腥红,大地一片红色。喧嚣声四起,只有那座木屋,宁静中掺着无奈……
  • 痞子英雄之魔海行走

    痞子英雄之魔海行走

    一个赌徒的儿子,一家赌坊的老板,擅长出老千行骗。一段巧妙的机缘,一个来自远古的烟斗,迫使他走向一条不属于他的修炼路。在这里你会看到一种新的修炼方式:血饮之力。
  • 重影三杀

    重影三杀

    何宇入行六年,对案件一直独具慧眼,如此丧心病狂的作案手法,凶手会是谁?叶安一个刚大学毕业的普通公司职员,怎么会跟凶杀案牵扯到一起,跟在身后的人又是谁?
  • 紫宸皇族

    紫宸皇族

    一个在暴力小姨的教导下踏上武者之路的少年的故事。
  • 美男傍身:皇帝要我嫁

    美男傍身:皇帝要我嫁

    别逗了,21世纪IT精英,东方科技公司董事长的老爸竟然是古代人?那也就算了,如今老妈要她东方歆然替老爸穿越回去?简直就是重男轻女,重色轻女……曾为太子的老爸告诉她,这是宿命的安排?谁能告诉她,这是在做梦?她的美男啊,穿回去还会有的吗?时光穿梭,日月轮回,一路轻歌,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 百变萌新三千岁

    百变萌新三千岁

    一个平凡懦弱的人遇到精灵古怪的守护神,会有怎样的传奇人生。
  • 创世卿天

    创世卿天

    一个叫严少卿的人。一壶浊酒,一把轻剑。这青天,他叫它卿天。他不是天骄,也没有雄心壮志,但他被许多许多人记载在心里,恨他的人很多,爱他的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