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了,不曾以书信和亲朋挚友互通往来了,但心里总是盼望收到远方寄来的信札。每天清晨,当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看一看新送来的报纸里有没有夹着我的信,来自新加坡女友的、北京东勤小妹的、广东梅州贺璐好友的、云南昆明于美珍大姐的……
如果有亲朋挚友的来信,我的心里就会燃起一种难以言表的幸福感觉。我定会先把办公室打扫得干干净净,处理完手头的事务,然后沏上一杯上好的龙井茶,坐在写字桌前,一边喝着茶,一边逐字逐句地解读亲朋挚友的人生体验。
如今写信的日子早已被电话、手机、网络替代了,我愈发觉得那些发黄了的信笺里透着一种抹不去的永不褪色的记忆。
“涛,愉快地过每一天!昨天,已抛在脑后,明天,还在期望之中,只有度过的每一天这个过程才是最实在的。”
“涛,我期待着有一天,我们相携相挽,在山间的小径上,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去领略回归的真谛……”
“涛,不管是分别,还是相聚,互相的关心,互相的牵挂,永远,这样的爱才会有意义。”
“涛,当有一天忽然发现对对方的牵挂淡漠的时候,我们也就快变成迷途羔羊了。只有相互的牵挂,我们的爱才不会淡化,你我在彼此心中占的空间才会更充实。”
失去了方知弥足珍贵。大学期间,我和爱人多以书信相互交流。他毕业去了边防工作,我在省城,我们又开始以书信互通往来。刚到省城,人生地不熟。初入社会,一切都在从头开始。那段时间,寂寞和委屈常常困扰心间,都因了爱人的书信而得以慰藉。
我把爱人从马鬃山边防部队写给我的信一封一封地标上序号,存放起来,整理装订。每当我感到消沉,不思进取的时候,翻阅这些书信,青年时和爱人那种对爱的执著,对生活的不-懈追求,对世俗功名的漠视,随着岁月渐去渐远后,又会走近我的生活,仍然使我的内心感到踏实、快乐、充满信心。
“我们做工虽辛苦,却能荣耀天上父/我们种田虽辛苦,却从其中得天福/无论做工或务农,各种事情要尽忠/淡饭菜、粗工服,顶风冒雨精神足/小村屋、平安住,门前有树又有花/莫贪名、不求荣,耶稣基督在心中/身健康、心安舒,做光做盐勤服务/学相爱、互帮助,情爱长存人世间。”
这是东勤小妹祝福我二十四岁生日写在贺卡里的一首歌谣。东勤是我的同乡,我们是大学校友,她比我小三岁,低我两级,非常聪慧,很有才情,擅长书画,尤其长于工笔仕女。我们的感情很好,依她的话说,我们的心灵是“相通”的。东勤大学毕业后,放弃了在小城市过安逸生活的想法,选择了“更加精彩”的“外面”的世界。她只身到北京,攻读研究生,取得硕士学位,通过律师资格考试,取得日语专业资格证书,当公司一般职员,到大学任教,负责学院报刊编辑,成家生子,在北京算是立住了脚。东勤可谓人小志大,昔日小鸟依人的她让我刮目相看。
那年我带着女儿到北京参加钢琴比赛,给东勤打了电话,她带着女儿赶来看我,我们谈了很久,因为时间关系,我没能在她家里小住,我是那样想跟她聊几个通宵的。
“我们的家庭生活依然和睦温馨,在这个社会里,有这样一个避风港,我们感到庆幸和满足,因而我们彼此珍视。你是一个热爱生活、热爱家庭的人,相信你的家庭也一定美满和谐。只是作为兄长,常常杞人忧天,看到你事业心极强,不禁要提醒你,也要拿出一份精力来建设家庭,家庭是最重要的,尤其对于女性,不知你的感觉如何?”
我参加工作的第二年,收到询民和裴桦写给我的信。询民和裴桦是我读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在火车上遇见的一对夫妇,他们同在吉林大学法学院读研究生。那次他们到西安调研,向我打听西安最便宜的宾馆。我听询民和裴桦说只有三百元的课题费,就介绍他们到我就读的学校招待所住,还用我的学生证给他们买了饭票等。调研结束后,询民和裴桦给我来了一封信,邀请我到长春家里做客。之后,我和裴桦大姐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裴桦大姐在北京外国语学院进修时还给我写过一封信,后不知存放到什么地方了。我搬了家,调了工作后就和裴桦大姐失去了联系,转眼十四年了。前不久,和爱人带女儿去东北游玩的时候,我还给吉林大学法学院打电话询问裴桦大姐的电话,因为学院放假了,没有联系上,我觉得有些遗憾,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去长春。
从一九九0年毕业到二000年,十年间,我和璐的书信有数十万字了。从少女时代梦想的生活到努力追求的理想之生活,再到现实中所必须面对的生活,我和璐的交流实限于心灵,每每都是洋洋洒洒,千言万语,深恐片片数页纸不能表达四年的同窗情。
璐是我的大学同窗好友。她是湖南双峰人,曾就读于新疆麦盖提一所中学,本名贺璐。璐与我同岁,有南方人的聪慧和北方人的豪爽,我和璐可算是“知己”了。
“我日夜思念的朋友,我终于等到我的手可以提笔了,涛,你知道我心里有多少话要对你说吗?”
“你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夙愿,我为你高兴,为你激动,希望你珍惜自己的工作,也热心自己的工作,作为朋友在这里期望你成功,也预祝你成功。涛,好好干,懂吗?”
璐大学毕业后到广东梅州工作,我回到了兰州。“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我和璐是体会最深的了。
“无论你奋斗的结果怎样,我和雅静都是你忠实的、永恒的朋友,相信我们,无论何时,只要我们能助你一臂之力的地方,我们甘愿效汗马之劳。朋友嘛,应该是共患难,同欢乐,是吗?”
雅静是璐的爱人,是璐高中时的校友,本姓罗,取名彭良。璐一向追求宁静、温馨、雅致的生活,非常珍惜和雅静的感情,雅静是璐对爱人的昵称。
“来梅州后我本人更有些自卑了。梅州人的文化素养实在是中国第一流的。真的,涛,有朝一日你踏上这块土地你会深有感受,立笔挥毫大加赞赏的。尤其是这里女性的温柔、淑贤……”
璐身体力行学习梅州女性的品行,感到自惭形秽,实在是言过其实了。璐大学毕业当年和雅静结婚,两人白手起家,两家大人一分钱都没有支持,但她的心里十分坦然。她坚信“美满、幸福的家庭生活要成为事实却需要一辈子的努力和奋斗”。璐的母亲过早离世,她的婆婆又经常抱病,雅静常年出差在外,照顾老人,看护孩子,为从老家打工的乡亲解决食宿,托关系找工作,璐都一一安排得十分妥贴,而当时璐和雅静的工资也不过五百元。
“我一直在等,痴痴地等,我想你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交友很慎重,认准了的就不轻易放弃,这也包括了我对你的友情。因为我们都珍惜友情,都多愁善感,虽然性格迥异,我仍然认定你是我值得信任和值得骄傲的朋友……我以为知心朋友,应该是莫逆之交,时间再长也隔不了真挚的思念和关怀……所以,我们要不忘记交流、牵情。”
我和璐约定了每个周末写信,璐在周末没有收到我的信后,对我的“埋怨”长达数页信纸,至今读来都让我深感璐交友的认真。
“我们必须具有执著、自信、自强等坚强的意志,才能尖锐地分析自己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弱点,寻找现实与目标之间的差距,才能对人生的困难和挫折有更深刻的认识……岁月无情,时间无声无息地从指缝间溜走了。人世沧桑,可喜可贺而今我们不再年轻,不再拥有梦想,但却拥有了世界上最珍贵的感情,能为对方守住一份恬静的平安。”
璐说她知足了,有深爱自己的丈夫,有可爱的孩子,有一个温馨美满的家,她认为我们都是幸福的人。收到璐的这封信是六年前了,她刚刚搬了新居,宽敞明亮,希望我能去看看。
真的好想璐,正如璐在信中未了写的真的好想我。去年出差到江西,我和璐相约在南昌见面,后来璐打来电话说雅静出差了,单位又安排她也出差。相见就在咫尺却未能如愿,我和璐都不无遗憾。近六年的时间里,我和璐多以电话相互问候祝福。
曾经看过一篇文章,儿子在外地工作,经常给父亲写信报平安。后来儿子买了台电脑,就在电脑上写了封信寄给父亲。父亲收到儿子打印的信后,心里万分焦急,赶忙给儿子去信,询问儿子的手什么时候能康复。儿子莫名其妙。原来看惯了儿子用笔写信的父亲,无法相信儿子的手不能够再用笔写信了。看了这篇文章后,我的内心也受到了很大的震动。于是我又开始了写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