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倦鸟归林。渐渐静下心来的徐穆尘按照青木诀的导气法开始了正儿八经的吐纳吸气。
一开始的时候总是有几分生疏,但几个循环下来,他已经可以呼吸自如的吐纳起来:一吸气,笼罩在山林之中的草木精气似乎受到某种指引,就那么义无反顾地灌进了他的身体,待到缩胸呼气时,他更觉得浑身一轻,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气劲把自己周身的污浊都排了个干净。
徐穆尘已经完全沉浸在这种玄而又玄的感应之中,他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疲惫,就连自己身在何处,似乎都忘了个干净。
片刻之后,一种自发的喜悦从灵魂中跳跃而出,这时候,徐穆尘感觉到他仿佛就是这片山林中的草木,微风拂过,自由地合着节拍,轻轻飞舞。
这般感受着,呼吸之间他忽然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情绪充盈着心间,是草木欢饮地飞舞,又有树叶刹那间地放松。这种感觉由外而生,但却不容排斥。
徐穆尘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其间的原因,蓦然间,从他胸口上就突然传来了一种清凉至极的气息。
像夏日里的一股清泉,这股清凉轻而易举的就让徐穆尘清醒了过来,头脑虽然清晰异常,但徐穆尘还是下意识的按照口诀所授,不停的吐气纳气。说来也怪,适才一直流到他眉心的清凉犹如刚刚睡醒的孩子,竟然磕磕碰碰的随着他的呼吸自上而下的流遍了全身。
清凉所到之处,温良至极、酥麻至极,徐穆尘甚至觉得自己成了一叶小草,正在惬意的享受着甘露的滋润。
就过了那么一小会儿,徐穆尘便觉得身心舒坦,如同灌了一口爽快非常的甘泉。
这世间不管是修道的还是炼妖的,他们在步入长生这条漫漫长途的时候,大都是先炼吐纳之气,待到入门之后,浑身的元气充盈而浊气不生,这时候他们才算是真正踏入了修道的门槛,也就是世人常说的练气一层。
炼气一层只不过是修道的第一步阶梯而已,导气入体之后,随着元气的凝练程度,又可分为二到十二层的十数个阶段。
修道炼气、入魔成妖的怪人数不胜数,但数千年来,像徐穆尘这样,甫一接触导气法诀,便可感应天地自然的,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遭。说起来,也从未有人想过,在体内浊气犹存,道力初生的时候,是否可以只凭吐纳呼吸便可感应天地。无数的先人典籍讲的是引气入体、炼气化精、化精为道力,道力越是淳厚,那元婴升为化神的时候便可距离天地大道更近一些。
修道的菜鸟徐穆尘自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他只知道自己体内忽地多了一股生生不息的清凉之力,而适才饥渴非常的肚皮也已经充盈了许多,就连狂奔数个时辰疲惫非常的体力也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想到自己胸前突地冒出的那股清凉,徐穆尘好奇的探手入怀,借着皎洁的明月,他清晰的看出,自己手上的物事,可不就是师尊苍梧子嘴里的那镇派之宝么!
爱惜地摩挲了片刻,徐穆尘拿着这片叶形的宝物,右手托起,开始对着月光仔细打量起来:洁白的月光下,一个宽不过拇指的翠绿色的叶子带着一层层玄奥的波纹,就那么安逸地躺在手心。
温润圆滑的质感,晶莹剔透的材料,翻来覆去地倒腾了好久,兴致高昂的徐穆尘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又这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忽地龇牙一笑,嘴里自言自语说道“反正这宝贝是师傅赏给我的,我怎么呆了傻了,今日看不出它的奥妙,难道明日它还会长了腿跑了?罢了罢了,长夜漫漫,我既然无心睡眠,那还是再研习一番功法吧!”
徐穆尘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性格,椭圆的月亮已经高高地挂在了树头中央,有了下午那一段炼气的经历,再次导气入体的他很快就对青木诀有了几分得心应手。
不远的山头上传来了一阵阵野狼地嚎叫,徐穆尘听了也不觉得害怕,他只是把一门心思都放在了这门能让他飞天入地的神仙功法上,如同刚得了一件新奇玩具的孩子,他练得是相当投入。
比起名门大派的内传子弟,徐穆尘不知道什么玉枕穴,也没见过什么枢机穴,甚至就连丹田都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幸好,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由于徐穆尘的老爹是个秀才的缘故,所以他也还识得一些文字,这倒也不会出现由于目不识丁,所以错过修炼无上道法的绝世良机。
临别之前,苍梧子口述给徐穆尘听的入门口诀只有九九八十一个字,而就是这不简不繁的导入诀,却是修炼青云宗无上道法青木诀的首要条件。
也就是说,没有这青云宗的导气诀,即便旁人得了青木诀的道法,也绝对无法修习。
在周而复始的修炼中,不知不觉的就过了一夜。
翌日一早,天刚刚亮的时候徐穆尘就被山林中的鸟鸣声唤醒,长长吐出最后一口浊气,他只觉得精神一振,低头往树底下打量了一番,觉得没有什么威胁之后,他便三下两下地翻身下树。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东面儿洒下了树林,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其中似乎还掺杂着些许清淡的花香以及薄薄的水雾,浓郁的水木之气充斥着山林之间。
一时间,对着这生机勃勃的树林山木,徐穆尘竟然破天荒的生出了几分不舍,但是很快的,他便在心里强迫自己想到“三千大道又如何?无穷法术又能怎样?比起长生来,我倒更想与那高家庄的高媛媛处上几日,哎呀,我却是忘记问师傅了,我们青云宗的道士不知道能不能娶妻生子,我老爹驾鹤西去的时候嘴里可是一直念叨着,要我好好活下去,日后为老徐家多生几窝小崽呢!这可如何是好!”
摸了摸不见空瘪的肚皮,心情愉快的徐穆尘很快就把那点小小的疑惑抛到了九霄云外。
其后调理好心态的徐穆尘又走了不过一个时辰,他便来到了一个繁华的集镇,隔着老远,看着那隶书篆刻的“归化”二字,他高兴的快行几步。先向行人问清楚了山神庙的所在,然后便迈着八字步,不紧不慢地走向了一个烧饼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