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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占星师必须代代传承,如果占星师消失,那么从此世上再无能够解读星星语言的人,失去了星星的守护,黑暗与恶鬼将横行于世。

——《夜语。永夜记》

……

孤辰感到深深的不安,

他的桌子上放着一只铁笼,笼子里关着一只鹰,这只鹰长得很特别,它的羽毛是全白的,体积也比一般的鹰类小。首都附近见不到这种鸟,它们通常只生活在永夜帝国最东边的雪山上。

这只血鹰的爪子上还有一个红色的记号,他认得那个记号——这是蛮族军队用来传信的方式,蛮族人用某种特别的方式驯服了雪鹰,并借助它们优秀的飞行能力和方向感来传递情报,远征期间他截获过一只,但最终没能把它驯服。

现在,这种鸟出现在了首都。

这意味着什么?

孤辰有些后怕,他觉得某种阴谋正在首都中酝酿,几十个眼线已经被他布置出去了,他命令他们搜索首都中一切可能和蛮族有关的情报,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蛮族和永夜帝国的人还是有些区别的,蛮族人的体格通常比帝国人高大,毛发也比帝国人浓密——总之,如果蛮族人进入首都的话很容易就会被认出来——孤辰是议员之一,他控制着帝国的情报部门,永夜帝国的每个角落几乎都有着他的手下,或许其他的城镇还会有所疏漏,但首都的一切应该都无法避开他的眼线。

孤辰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首都里有内奸。

这似乎有点太过疯狂了,但他没有可能性更大的选项了,而且他不能冒险地猜测这只雪鹰只是单纯地迷了路,任何潜在的威胁都必须被排除,这是他的职责。

他叹了一口气,时间已经是深夜了,他傍晚点起的油灯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但他毫无睡意,或者说他不能睡,他必须尽快地查明这个情报的真实性。

孤辰瞪着笼子里的雪鹰,雪鹰也用锐利的目光回看着他。

许久,他摇了摇头,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笑,他站起身,想要给窗边的孤独的油灯补充一点燃料。

火焰重新活跃了起来。

孤辰顺手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隙,想要看看夜空,他不懂星星的语言,他只知道,晴朗的夜空是好的预兆,阴沉的夜空是厄运的暗示。

今天的夜空很晴朗,但他却怎么也放心不下来。

孤辰再次摇了摇头,如果星星真的可以预示未来的话,洛族就不会被灭族了。

他是议员中唯一坚持保护洛族的人,他的态度已经或多或少地得罪了其他的议员,这也是他不敢直接把雪鹰的事情报告给皇帝的原因,如果最后证明是个误报,那么这件事情就很容易成为其他议员攻击他的途径。

他了解其他议员,这是一群只顾及自身权益的阴谋家,他们不在乎帝国,不在乎人民,只在乎自己的财富与权力,孤辰是老一届议会成员的最后一人,其他人很早以前就在皇室的明争暗斗中落败了。

他之所以留了下来,因为他不向老一辈的其他人那样冲动。

或者说,他比较懦弱。

他也了解天狼,他有着出色的军事才能,帝国军队的数量与蛮族相差无几,个人身体素质却远远比不上那些野人,但天狼大帝毅然发起远征,一举解决了这个永夜帝国最大的威胁。另一方面,天狼的执政能力让他无法放心,他不懂看人,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孤辰在大事上总是选择避重就轻,以保全自己为优先。

但他不能再退了,他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他以前坚定地相信星星会守护帝国的,但现在看来似乎星星也无法阻止皇室的腐败了。

孤辰下定决心,要为帝国做些什么,他终究是个爱国的人,他不能看着永夜帝国这样一步一步地衰败下去。

他第三次摇了摇头,现在,解决雪鹰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甚至,他有种猜测,如果蛮族势力和首都的人有勾结,那么这个人必然具备一定的权力,或许,这就是他清除奸臣的突破口。

唯一的线索是雪鹰携带的纸条,但纸条上只有一句意义模糊的“时机还不够成熟”。

孤辰突然就来了想法。

雪鹰落在了自己的手上,那么本应收到这条信息的人应当起了疑心,他努力把自己代入对方的角色,如果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他会怎么做?

孤辰很快有了答案。

调查,并且杀死知情者。

他的心跳突然地加快了。

几乎同一时间,他的背后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请示或是敲门,而是有人直接推门进来,孤辰惊恐地转过身,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衣,带着白色面具的女孩。

女孩亮出了左手的匕首,然后用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是一只夜鬼。

冷汗不受控制地渗了出来,他听说过夜鬼,听说过他们可怕的刺杀能力,他本就是个文臣,年纪又很大了,稍加思考他就明白了。

他已经死了。

“等等,你不能……”

女孩身形一闪,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右胸,让他没有办法说下去。

这是一种痛苦的死法,刺客完全有能力攻击他的头部和颈部,让他瞬间致死,但对方却选择了右胸,让他经受疼痛和窒息。

孤辰抬起头,看到了面具后面女孩仇恨的眼神。

女孩的眼睛是青蓝色的。

他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心酸,他能够明白女孩眼里那种刻骨的仇恨是怎么来的。

第二个念头是讽刺,他记得那天在巡逻的时候放过了一个疑似洛族女孩的人,他不知道那个女孩和眼前的女孩是不是同一个人。

第三个念头是不甘,他或许曾经不是个好人,放弃东边边境城市的投票里也有他的一份,但就在这个他决定做个好人、决定做些改变的夜晚,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第四个念头是忧虑,雪鹰的事件还没有个结果,内奸还在帝国里活动,议员是一群小人,没有了星星的守护,现在又失去了最后一个忠臣,永夜帝国会走向怎样的结局?

孤辰觉得自己的生命快要流尽了,他还想说些什么,给这个世界留下最后一些痕迹,但他已经不能思考了,意识一点一点地模糊下来。

仿佛是条件反射一样,孤辰想起了一句话。

他突然笑了,觉得自己重新找回了信仰,他突然觉得死亡也不是那么可怕了,有些东西逝去了,但总有一些东西会留存下来,默默的守护着这个世界。

“愿星光闪烁。”

孤辰用最后的气息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微笑着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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