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农历三月,芳儿便吩咐着小太监们去采摘许多新鲜的玫瑰花瓣,洗净晾干,磨成细粉,和以面粉、蜂蜜,然后做成玫瑰花饼。这样玫瑰花的香气还能残留在里面,让人咬一口便难以忘怀,她精细的部署着,一边做着,一边还不忘问宜妃娘娘的喜好,“你可知娘娘平日里都喜食什么?”“回姑姑的话,娘娘爱吃些清淡的,反倒是像枣泥做成的糕点娘娘总是不喜欢的,还经常责怪奴才们怎么总送些甜腻的糕点给她,所以日后下人们都记得很清楚,偏找些清淡的给主子进膳”
“要做到甜而不腻,味道淡而不浓,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她拉起掌事的太监道:“且拿这玫瑰花糕来说吧,玫瑰花的香气总是最浓的,每到四月,院子里总能闻到这玫瑰的香气。可是做成了糕点,却得能要让人远观而不闻其味儿,入口才得以探其香……所以,这就要多下些功夫了”“奴才拙计自然是比不了姑姑的了,一切尽听凭姑姑的安排罢”那人低着头答道。
“那你尝尝这个”芳儿拿起了一块儿桂花饼,那人很是害怕却不敢去尝了,他道:“这是进给宜妃娘娘的糕点,奴才们怎敢僭越?”懿芳摆摆手说道:“无碍,你且尝尝罢了”
他接过糕点,微微的咬了一小口,细细的品了起来。
“怎么样?”芳儿赶忙问道。
“姑姑的手艺却是不错,玫瑰花糕入口虽化,但却唇齿留香”那人答道。
“你是宜妃娘娘贴身的人,想来你是最了解娘娘的味口的,不知我做的是否合娘娘心意?”芳儿细细的问着。
“甚好了,极少有人能做到如此……”
芳儿拿起一块糕点,放在鼻尖嗅了嗅,摇了摇头,道:“不行,这味道还是太浓了,定是不合娘娘心意的吧,你认为呢?”
“是……还是姑姑细致”他没想到她还是这么个谨慎严苛的人。芳儿随即转身吩咐众人,道:“去掉蜂蜜吧,我们只用玫瑰花做食材”
“以玫瑰花粉入味儿保留了花的香气儿,入口也不会显得甜腻,反而唇齿间只会留一缕清新,不知我这样的做法可能使娘娘喜欢?”芳儿问身旁人道。“姑姑思虑周全,想着娘娘定是会喜欢的……”那人答道,他很是钦佩眼前的女子,因为她有一种敏锐的探察力和孜孜不倦的钻研精神,他可是很久没有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这些了。他道“姑姑,已经戌时了,您已经忙活了一天了,不如去休息一下吧”
“若是今日做不出合娘娘的心意的糕点,我就在这里一直陪着你们一起不走了……”她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要是做不好就谁也别去休息了。待第一笼玫瑰花糕蒸熟之后,她亲自来尝。果不其然,味道淡了许多,只留下玫瑰花的清香,她满意的一笑,交待道:“果然还是新鲜的花瓣人味,你们去准备一些桂花粉儿来,我要给宜妃娘娘做芸豆卷”
她慢慢的将熟芸豆泥压成约三分厚的长片,摊放在案板上,又掺了点砂糖,这其中的量她把握的很好,因为她牢牢的记着宜妃娘娘并不喜食过甜的糕点。待宫人们拿来了桂花粉后,她又往其中加了少许的山楂酱,铺满于其芸豆泥之上上,卷成卷蒸熟。待一切做好之后,她才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窗外已经渐渐的黑了,又是一天要过去了。
懿芳准备推门儿出去,一个小太监上前对她说道:“姑姑,八贝勒在绛雪轩等着您呐”
“八贝勒……”她细细的喊了一声。夜里,一切都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她只见前方凉亭站着一个男子负手而立。她上前细细一看,那便是八贝勒无疑了。胤禩转身,正对着懿芳,道:“你来了……”芳儿退后一步,朝他打千行礼道:“奴婢请八爷的安”他眼神变得极尽温柔,从袖子里拿出一瓶子药,对她说道:“怎么样,好一点儿了么”他上前一步,细细的问道:“可还疼着?”待他的手刚欲触碰她的脸庞之时,芳儿只一下子避开,道:“谢八贝勒关心,奴婢已经无碍了”
“你是怕着什么,这里不会有人再来了”他试探的说了一句,他只想知道她的内心是如何想的。而并非是有意想做什么,她依旧是避开他灼灼的目光,道:“奴婢谢八爷关心……”
“若是委屈,就说出来罢”他拿起了药瓶子作势要交给她,芳儿颤抖的接过药,八贝勒一把抓过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了跟前儿,他们之间现在不过一尺的距离,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楚。他的眼睛对着她的眸子,可是他却发现这个女人一直躲着她。当他死死的抱着她不放手之时,她却喊了一句:“贝勒爷求您,不要啊……”
“呵,我也没想要怎么样,你怎么反应的如此激烈”他淡淡的说道。
“奴婢知罪”芳儿声音颤抖,慢慢的答道,可是可以知道她受到了惊吓。
“你觉得九弟如何?”胤禩问道。
“九爷他……很,很好,只不过奴婢却对他不甚了解……”她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让九弟去向汗阿玛请旨要了你如何?这样一来,你成了九爷府的人,看宫里还有谁敢欺负你了,我想九弟也一定喜欢你这样聪慧的人”他淡淡的说道。
“不!”芳儿定定的回答着。
“为什么?”八贝勒追问道。
“因为,因为奴婢还不想嫁人!”她言辞灼灼的拒绝了八贝勒的好意,而他却明白,不只是这个原因这么简单。
“你要是跟着九弟,就可有了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啊,九弟可是皇子,就算是看着他的面子上,以后也就没人会敢欺负你啦”他凑上前去说道,“怎么,可是要好好想想?”
“不用想了!”她定定的说道。
“你可真是个倔强的性子”胤禩道。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是……”胤禩问着。
她缓缓的说道“因为奴婢的心中已经有了心仪的人了”
“是谁?”胤禩问道。
“是……”她准备开口,却又觉得不妥没有说出。胤禩追问“在我面前还是不能说么”
她咬了咬牙,说道“不,不能!”胤禩现下已经了然于心了“但你可知道,像你这样的女官只能待期满出宫后才能嫁人,否则就要等着皇上赐婚,你难道真的想在这宫里耗尽你的青春么”
“那又怎么样?奴婢自进宫以来,就已经打算尽己所能,衷心侍主,别的一无所求”胤禩知道,这是个敷衍他的说辞,只得道:“你可知这世间能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的,真是少之又少了,难道谁又不是在为着自己和最亲近的人打拼?”
“你们也许是没有机会在一起了……”她慢慢的走进八贝勒,道:“就算是不能与他在一起,奴婢也愿意竭尽所能去帮他”胤禩听到这句话,不禁怒由心生,他可不想自己苦心设的棋子心心念念的其它的人,这样总有一天会生出些事端来,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
“罢了,你去吧”胤禩挥挥手说道,芳儿行礼离开,正欲走时,胤禩说道:“这几日,你好好准备”
“奴婢记得了……”她淡淡的答着。
八贝勒府
“你知道八贝勒去哪了么”郭络罗氏问身旁人道。
“回福晋的话,不知道……贝勒爷没有交待”一个内侍答道。可是她心中却是明白他去了哪儿,做了这么多夫妻,他的性格她是最清楚不过了,他定是见什么人了,可是她却不想去问。见到他时,她只是像着往常一样,为他褪去衣衫,做着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胤禩觉得福晋的脸色怪怪的,他一把揽她入怀,温柔的问道:“你怎么了,自打我回来,就看你一直心绪不宁的”“并没有什么”她起身欲挣脱,却被胤禩拽回到了床上,兴许是他的动作太大了,她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八贝勒这才停住,捧着她的脸庞,哑声道:“对不起,瑶儿……”郭络罗氏只是摇了摇头,一下子吻着他的唇,胤禩一阵惊异,而后与她陷入一阵热吻缠绵中。许久,他累了,道“瑶儿,我喜欢的人是你,除了你,我的心里不会再有其它人了,你要相信我……”郭络罗氏躺在他的怀里,道:“妾身也是,我们已经这些年夫妻了,贝勒爷容颜已然刻骨入画,妾身又怎能忘,妾身之心,也只系于贝勒爷一人之身上而已”胤禩想着想着,心中有些许愧疚,他生怕自己会负了她,那么不论自己做什么都不能弥补罪过。
“瑶儿……”他又一次吻上了她,与她在一起他才最是安心。原来,他已经喜欢这个女人这么久了,从第一眼开始,就已经情陷其中无法自拔,到如今的难舍难分,现在如此,将来更是如此。如果有一天,要让他选择忘记什么记得什么,他一定会选择忘记一切只记得她。他也盼望着可以与她相濡以沫,相忘于江湖。
宜妃生辰一到,皇帝命人赐了许多赏赐到她的宫里,九阿哥胤禟很高兴,早早的就侍奉在母妃的宫里。“九爷,宜妃娘娘,八贝勒到了”一个小太监禀报道,“八哥!”胤禟起身上前去迎。胤禩跨步走了进来,看到宜妃郭络罗氏很是神采焕发,高兴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她今日身着一身素青色莲花绣纹旗装,发丝上戴着几支皇帝前几日刚刚赏赐给她的翡翠步摇,让人看起来很是娇美动人,多少年了,风韵犹存。宜妃高兴的不是自己今日生辰,而是她看到自己的儿子这么乖巧孝顺,她内心是由衷的高兴。宫里的老嬷嬷都说,这是宜主子自有了小阿哥后第二次这么高兴过,还打点了下人。“胤禩请宜母妃的安”他上前行礼道,宜妃淡淡一笑,从塌子上起身,扶起胤禩,道:“你也别多礼啦,看到你们这样风华正茂,本宫是打心眼儿里高兴”
“额涅,听闻八哥为您的生辰准备了好礼物,您想不想看看?”胤禟道,“哦?是什么,本宫倒是很想看看”宜妃咧开嘴笑了笑,表露出欣喜的表情。胤禩拍了拍手,只见一个身着橘色鸢花小袄的宫人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许多宫人,每人手上都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胤禟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为首的宫女,她不就是赫舍里氏懿芳么,她怎么会出现在母妃的生辰宴上?芳儿走上前去,细细的吩咐着众人把糕点搁在宜妃娘娘的面前,随后上前去行蹲礼,道:“奴婢延禧宫膳房六品司膳赫舍里氏懿芳给娘娘请安,恭祝娘娘福寿安康,四时平安喜乐……”
宜妃主子很喜欢这个乖巧的女子,连忙说道:“你也免礼吧”说罢她瞟了一眼桌上的糕点,道:“这些都是你做的?”芳儿谨慎的说道:“是,这些都是奴婢为恭贺娘娘生辰特意做的,希望娘娘能喜欢”
“嗯,看着倒也是颇下了一番心思的呢,本宫就且尝尝罢”说罢,宜妃做了下来,细细的品了起来,这个时候芳儿又招呼人献上了上好的南湖碧螺春,宜妃首先看到的是色泽鲜艳的玫瑰糕,她拿起糕点,放在口中小小的咬了一口,然后倍加赞赏的点了点头,夸赞道:“甜儿不腻,芳香怡人,可谓上品,你这个小宫女倒也能干,来人,行赏……”这一连串的动作,昭示着宜妃娘娘很喜欢她做的糕点,她一喜,赶忙跪下谢恩,道:“奴婢谢娘娘恩典”她端上一杯茶给宜妃,远远的就能让人闻到茶香。整个屋子都是香的,宜妃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本宫的喜好的?”
“回宜妃娘娘的话,奴婢在先前可是向您身旁的人打听过的,娘娘切莫责怪奴婢,奴婢这也只是想讨娘娘开心”芳儿乖巧的答道。
宜妃指了指她,说道:“你呀,本宫怎么会怪你呢,你也是个聪明主儿,本宫很喜欢你”懿芳笑着答道:“只要娘娘喜欢,奴婢这就不算白忙活”“你这样的女孩子很少,本宫倒是想把你留在延禧宫了,不知你是否愿意?”宜妃问她道。她听罢,道“奴婢谢娘娘恩典,以后会更加努力做到更好的”
“好,真好”宜妃笑得合不拢嘴,身旁的九阿哥胤禟也一直在笑。他的所有目光都被这个女子所吸引。
翩若惊鸿,她今日,可是美到极致了。
芳儿也发觉到九阿哥也一直瞅着他,她也看了胤禟一眼,稍觉不适应,立马转移了目光。就这样一眼,就使年轻的九阿哥胤禟深深的动心了,如此美好的女子,谁人不爱?她的眼神,掳走了他的心,他喜欢她,他想要她!
“懿芳……”他轻声的叫道。“九爷”懿芳低着头不看他,“这些都是你做的?”胤禟问道,“是”她答道。“多谢你,这么上心”芳儿听到这话很是惊异,忙道:“九爷说这话可让奴婢怎么答呢,奴婢是延禧宫的人,当然是尽己所能为主子做事,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她终于抬头看了胤禟一眼,她的笑容让胤禟心中很是舒服,明眸如水。腮凝新荔,柳眉烟翠,眼含春水,口中含丹,颊不脂而红,唇不点而朱,甚美哉!
见她婳姿华美,风采绝绝,胤禟心神一凛,道:“那你以后便在膳食局好好呆着吧,你已经是司膳了,我实在想不到该怎么提拔你了”“奴婢谢过九爷……”芳儿说道。“本宫都没说,你倒是比本宫还急”宜妃看着儿子,又看了看懿芳,道:“你先下去吧,等赏就好”芳儿行礼过后,便缓缓离开了。只留胤禟余光扫着她的身后,仿佛一曲已罢,可依旧是余音袅袅不绝于缕。宜妃注意到了儿子的一举一动,可却也什么也不说,不去点破。
胤禟心中想道,难道,他真的对这女子动心了么?还是只是以瞬间的想法儿,连他自个儿都想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