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羡仙一开始还挺同情沈依夏的,结果听到“男人犯贱”几个字后,那一分同情心就烟消云散了。
“别人犯不犯贱我是不知道,我的脑子可正常得很。”说着,话锋一转,“哎对了,你刚说他们部门在你这订外卖?”
“是啊,”沈依夏立刻跟着回神,看他一脸不相信的模样,立刻瞪起眼骄傲地说,“早跟你说我这生意还不错,就你老嫌弃我这店面小。你以为人民路是你家的啊,想开多大就开多大。就这,房租费都贵得我肉疼了……”
“好了我没时间听你废话,我就问你,他们今天订了吗?”
“这我哪里知道。”沈依夏无语,她又不是包打听,这种小事怎么会过问。
何羡仙似乎很急:“那你赶紧问下!”
嘿,还使唤上劲了。沈依夏撇撇嘴,却也没说什么,拨了号码到楼下问了声,挂掉后就说:“你问的时间可真准,他们正在打包。”
何羡仙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跟要上场一样:“少爷我今天心情好,就帮你这个忙了。”
什么啊?
沈依夏还没闹清楚他究竟要做什么,就见他最后吸了一口奶昔,站起来说了句“我帮你送”就急匆匆地走了。
哎她还没说同不同意呢?
何羡仙找着借口光明正大地跑去见心上人了,沈依夏依旧坐在位子上失神地望着窗外。此时尽力压下去的往事就像是不定时炸弹一样猛然炸了出来,震得她心绪难平。
去年年初,从来不管她的父母突然来过问她的终身问题,她觉得烦,就独身一人去了拉萨散心。在去之前,她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一个人,沉静,深邃,谦逊,和煦……事实上,她根本无法用粗略的言词来形容初见时的那种感觉。
那一天是傍晚,夕阳落下,整座山都是红彤彤的,他孤单单地坐在山顶,仰望着远处的景致。她不知道远处究竟有什么值得他这么长久地俯望,她只知道,那个瞬间,她的眼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天都黑了,四周都是黑漆漆一片,呼呼得传来不知道哪里飘来的风声。直到望不见他的身影,她才恍然感觉到夜风的寒凉。
第一眼见到他,她就被他身上孤寂的气息吸引了。她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见钟情,如果是,那确实是美好的。甜美到每一次回忆,她都能清楚地记得他那时的穿着,恬静的神情与姿态。那天的情景就像是被相机拍摄,储存到了她的心里,久久不能忘怀。
只是后来,在慢慢接触到他后,这种甜蜜的感觉渐渐地悄无声息地带上了让人难熬的苦涩。她不止一次地想,他那时,是在思念他心里的那个人吗?求不得的样子,是否就是像他那样?
多么可悲,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正如活着的人比不上死去的人,身边的人哪里又抵得过心里的人呢?因为得不到,所以过去的一切,在经过一遍遍的过滤后,都只会剩下美好,这种美好只要品一下就是能让人战栗的滋味,抹不掉,消不去。
他是那么坦然地告诉她,他喜欢一个姑娘,只是那人从来不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喜欢他。他想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把走歪了的路扭回来。他说的坦诚而直白,诚挚而怀念,她就跟着了魔一样地更加喜欢他了。明知道他心里有人,还是奋不顾身地要跟他在一起,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能占据他心里的位置。
可她还是失败了。
不,是他们,他们两个,都失败了。
他想要忘记心里的那个人,尝试新的情感。她想要驱走她的身影,走进他的心里。
可是,不行,真的不行。
沈依夏至今还记得有一天他玩得特别疯,笑吟吟的都不像他了。晚上她去找他,却意外地发现他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喝酒,门窗紧闭,里面充斥着劣质的啤酒味。
他有些醉了,晃晃悠悠地开了门,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那一眼,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是在不高兴她的不期而至吗?
她本想离开,却不知怎的像是没看见他的异样,硬是嘻嘻哈哈地进了他的房间,还跟他讨酒喝。
其实单身男女住在旅馆里大晚上的喝酒是极不安全的,她虽然平时跳脱惯了,可心里自是有一杆秤的,这种情况下她应该要及时地离开。可她偏不,看到他异于平时的状态,她居然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跟她相识以来,他从没有失态过,在她面前,他一直是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这种俊秀的姿态虽然让人心折,可看久了总让人感到有种不舒服的距离感,她似乎怎么做都走不进他的心里。
在那之前不久,他才答应了要跟她结伴,从拉萨一块往南行去,甚至还可以一起游玩到家乡。
他在S市,她在G市,两个城市都在东部沿海,距离却不近。那时她还想着,如果他邀请她去S市,她是该矜持一下拒绝个几次呢还是……不过事实证明,她想得太远也太美好了,现实就是用来毁灭理想的。理想有多好,现实就可以有多残酷。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一个不算承诺的承诺也隐晦地表达了双方的意向。这一趟临时组建的旅程,是磨合,也是机会。
她知道他是因为失恋出来散心。这并不稀奇,很多人失恋都会选择离开一段时间,出门散个心,回去就好了。可他有些不一样,因为那姑娘根本就不知道他喜欢她,又哪里来的失恋,这只不过是他自己安慰自己的说辞罢了。事实上,他只是暗恋。
看到他一脸扭捏却又拼命装得若无其事的模样,她乐得险些笑岔气,这年头,还有人玩暗恋的吗?若不是知道他不是会开玩笑的主,她还真以为他是忽悠她呢?
她还记得她那时笑着问他:“那你暗恋了多久,怎么又闹失恋了呢?”
他语带苦涩地望了望东方的晴空,淡淡地说:“我也不知道喜欢多久了,好像想到她的时候,就发现已经喜欢上了……她要结婚了,可惜新郎不是我。”
她要结婚了,可惜新郎不是我。这句话放在网络上是多么可乐啊,要知道,这种陈腔滥调的话早就用烂了,过时咯。可她万万想不到,这句话会从他口里说出来,用着那样低迷伤感的口气。
她突然间就笑不出来了。骤然明白,他是在告诉她,他心里有一个人,尽管她要结婚了,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希望了,可他还没有忘记她。他是在给她机会,一个离开的机会。
可她怎么肯就这样不甘不愿地离开,他才刚答应跟她在一起,尽管他们没有明确地确立关系,但在她心里,他已经跨出了那一步了。既然他都决定要抛下过去了,凭什么不给她一个机会?如果他忘不掉,那她就帮他一起忘掉她。
沉浸良久后,她怀揣着希望惴惴不安地问他:“你会忘记她吧?你想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吗?”
他沉默的时间比她的还长,声音也是让人窒息的低哑:“嗯。”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把心放下了一半。是啊,肯定是想的,要不然人家都要结婚了,他还能做什么呢?再说了,要是还想纠缠下去,他就不会出来散心了。
这样一想,她放了一半的心就更沉稳了。就是,只是过去而已,谁青春年少时没暗恋过那么一两个呢?
现在她才想起,原来,她当时问的是两个问题,而他,只选择性地回答了第二个。可那时的他们,却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虽然两人默契地走在了一起,可他表现的太有风度,平素连个玩笑都没有,沉稳持重的不得了。所以那天她见他居然一个人窝着喝酒,实在是稀罕得不得了,又怎么可能掉头离开呢?
他这人实在是藏得深,如果不是她忽然想他,跑来找人,等第二天再见到他,看到的一定是那个沉默冷静的男人。
一个男人孤身一人深夜醉酒,原因不外乎那么几个。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她想到了他提起过的那个暗恋。
慢慢地,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再也没有了进门时看好戏的心情。那个暗恋,究竟是什么人,叫他这样念念不忘?他一定是爱极了她,才会让他这样稳重的人都难受苦闷到要喝闷酒的地步。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她就是知道,他一定是在想念那个女人。这一时刻,她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如果她够硬气,她就该摔掉他手上的易拉罐,霸气地告诉他,他不可以再想那个人,他只能想她。
可她不敢,她几乎可以肯定,如果她说出这话,他一定会说“沈依夏,抱歉”,甚至他还有可能会说“沈依夏,我们算了吧”。
这种结果并不是她想看见的,所以她只好忍着,谁叫她是那个先爱上的人呢?心里这样想着,手却无意识地抓紧了啤酒,狠狠地往嘴里灌。
她可真是犯贱啊!
要这样看着他在她面前思念别人吗?不,她做不到。
借着酒意,她大着胆子挨到了他的身边,揪住了她领口的衬衫,在他不解的目光下,用力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