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这时,灵识异境的云气开始翻涌不止,风也越来越大,古阳九州看了看天际渐渐消失的霞光,心知时候已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古阳九州语带凄凉,缓缓说道:“皇胤,我的时候到了,我为你带来了红尘纷扰,请代我向你的母亲素筠还有你的家人道歉。”
皇胤抬头,模糊的视线中,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古阳九州的身影渐渐透明,然后云海之境和古阳九州的身形逐渐扭曲变形,天边的霞光也慢慢晦暗,取而代之的,是漂泣孤岛逐渐侵蚀过来的寒夜。
伴随着轻呼的寒风,一声轻轻地话语传入耳中:“不要为我报仇,好好活下去。”
云海和人影缓缓化为星星点点的光亮,照亮了整个夜空,星光围绕着皇胤盘旋了一阵,似乎是在和皇胤告别。然后光亮慢慢消失在夜空里,徒留眼泪不止的炎熾皇胤孤零零的跪在原地。
此时斜插在地的千影剑兀自发出低沉的阵阵剑鸣,似乎也是感应到古阳九州的离去。但让皇胤意想不到的是,千影剑在剑鸣之后,突然寒光迸发,直冲云霄,片刻之后便消散。然而不同的是,千影剑再不像刚刚那样在夜色里熠熠生辉,而是全身黯淡无光,宛如生命失去了最后一丝灵气,变成了死物。
“难……难道是……剑灵吗?”皇胤痴痴的自语道。他还依旧沉浸在古阳前辈离去的悲伤中难以自拔,“难道是剑灵也随着古阳前辈而去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前辈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死啊?”皇胤再也控制不住悲愤的情绪,双手不住的锤击着泥土。
为什么为什么。声声切切,哀哀戚戚。跪着的人望着天地间依旧飘舞的雪花,感到彻骨的寒意。剑有其灵,人有其心,皇胤想不通,为什么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多的奸恶之人。再也见不到的人,无以言表的伤心,无处发泄的怒火,年少的人,无助,无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对自己的自责,如果自己能再强一点,如果自己能早一点赶到,如果……可是,这世界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炎熾皇胤咬着牙,双拳紧握,恨恨的说道:“龙痕禁决!杀人凶手!我炎熾皇胤在此立誓,我一定要找出你,不管你是谁,古阳前辈这笔账,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而与此同时,岛的另一方,玄宸这边依照炎熾皇胤的血灵秘术的指引,来到一处断崖前。
前面是深不见底的断崖深渊,对面是高入云端的峭壁峰峦。这断崖纵宽仅仅只有十余丈,但却纵横极长,不见尽头,整个断崖就像是这个岛的一处深深的伤口。
然而从崖底吹来阵阵阴风,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玄宸皱起了眉头:“难倒在这断崖下面?”
玄宸看了看对面的山峰,又看了看断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炎兄,但愿你没坑我,玄宸就和你赌这一把。”
说罢,玄宸眼神一厉,运起元功,霎时雷电绕身,只听得雷电撕破空气的“哧哧”声响,又伴随一声破空呼啸,青麟银枪赫然已在手。
玄宸毫不迟疑,挥舞着银枪,大步奔向断崖,随即纵身一跃,身形犹如陨落的流星,穿云破空的直直坠入崖底深渊。
玄宸神态泰然自若,嘴角扬起一抹傲气,手中银枪挥舞,只听一声低喝,玄宸双手握枪,生生插进断崖山体之中,下落的力道使得银枪在山体上划出一条长长的沟壑,泥土碎石也随之落下。
就这样下滑了一段距离之后,玄宸又拔出青麟,身体没了支撑,又急速落下一段距离,玄宸再次将青麟嵌入山体之中滑行,以减缓下落速度和力道。
如此反复了五次之后,玄宸见脚下一片黑压压的物体,知道是快到崖底了,随即将青麟再次插入山体之中,然后身形一个后空翻,威势落地。玄宸起身拍了怕身上的尘土,微微一笑,小小断崖怎么难得住我!
但是随之而来的一股阴暗潮湿之气夹杂了浓浓的血腥味,让玄宸一阵恶心。但是周围漆黑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阴风阵阵,呼啸而过,吹得人脖颈发凉。
玄宸才不怕这些,当即取出随身的火折子,使劲吹了几下,火苗蹿起,玄宸用手为火苗挡住风,这才使得崖底有了一丝丝的光亮。凭借着微弱的火光,玄宸仔细打量着周围,可是眼前的情形却让玄宸从脚底凉到了后背心,吓得他往后一个趔趄,几乎就要摔坐在地。
眼前是密密麻麻的一地的尸体,堆积如山,绵延数十丈,就像是给这崖底铺了一层尸体的路,十分惨烈,看得玄宸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玄宸细看这些尸体,这些人的死状十分的怪异,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是大张着嘴巴,睁着眼睛,仿佛还在嘶吼着最后一丝对生的希望。那眼睛睁得就像是用尽了余生最后所有的力气一样,眼珠子都凸了出来,眼角都出现了裂口。脸上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证明临死前双眼都流过鲜血。看样子死之前是经历了一种非常人的痛苦,才会有这样惨烈的死状。
玄宸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楞在原地,半晌,他咽了咽唾沫,定了定神,心中还是挂念了要找的人,于是他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从尸体的空隙里寻找落脚点。玄宸只感觉着一步步就像是走在无间炼狱一样,周遭都被浓重的死亡气息笼罩,心中无比的压抑,但又为这些莫名惨死的人感到一丝丝的惋惜。
玄宸轻轻叹了口气,他看着这些死去的人,仔细的寻思起来,这些人从穿着打扮上来看,确实是江湖武林人士,而且死亡时间就在最近这几天。尸体上虽然都有伤口,可是每个人的伤口位置不一,且都不致命,但是所有人的死相全都一样,看来是被人用同一种方法而且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他们全部杀死并丢弃在这崖底,是什么人有这样的能力?还是赶紧找到玄震叔叔要紧,呃不对,不能在这里找到,千万不能在这里找到啊。
这里的尸体有上百具,有的尸体压着尸体,玄宸不得不得一具一具去翻,这让玄宸翻得头皮发麻。就在此时,青麟突然一阵轻微的晃动,幽幽蓝光忽隐忽现。玄宸惊疑得看着枪头的那颗半通透的淡蓝色宝石,心念电光火石般的一闪,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间,然后整个人像发了疯似的翻找着周围的尸体。
忽然,玄宸的动作一滞,眼前的物品让他惊愕——一柄精美华丽的长刀。刀鞘金丝镂空,只有二指宽,刀柄上镶嵌了一颗和玄宸枪头上一模一样的淡蓝色宝石。
是玄震叔叔的刀!玄宸怎么也不会认错,可是他此时此刻心中是多么希望自己认错,因为刀在这个地方,也就意味着玄震叔叔多半已经遭到不测。玄宸伸手去拿起那柄长刀,然而拿在手上却有万钧之重。玄宸一时间有些愰了神智。
不!不行!死要见尸,活要见人!玄宸讲刀系在腰上,又在尸体中去翻找去了。再也顾不得扑鼻的血腥味和令人作呕的死相了。
就这样,玄宸硬是生生把这崖底所有的尸体全都翻找了一遍。然而,却没有玄震的身影。
再翻开最后一具尸体时,玄宸心里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是随即一阵忧虑又开始侵袭心头,既然玄震叔叔不在这里,说不定就还活着,那,到底又身在何处呢?
玄宸全身就像脱力了一般,往后退了几步瘫坐在地,抬头看着夜空,断崖让夜空看起来就像一条长长的柳叶,无声的暗夜,让人的心中一阵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