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现在的苏秉桦对这点是深有体会，此刻在他面前的宁王不像是记忆中的样子，也没有世人普遍认知中的样子，和这样的宁王说话很累。两人从儿时趣事到家长里短，从宫中琐事到市井流闻，聊得苏秉桦口水都快干了也没聊到点子上。
这大周朝的煮茶实在不对苏秉桦的口味，今天的茶还煮得格外浓，他是硬着头皮才生生喝下两大杯，不过看宁王那滔滔不绝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要是不能赶紧打发他走，今天从嘴到胃都不会好受的。
本来苏秉桦还想着等宁王说完他家新出生的小女儿如何如何再开口，可说到这个事情一半的宁王却是话锋一转道：“陛下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臣心中欢喜多说了两句，还请陛下责罚。”
欢喜？责罚？看着一副请罪样的宁王，苏秉桦一时还没大反应过来。这是宁王，是先皇长子，是苏秉桦原身记忆里惧怕的皇长兄。如果刚才那句话没听错的话，岂不就可以理解为宁王今天是来表忠心的。瞧着一直维持着请罪状的宁王，苏秉桦起身渡步到他面前，将他扶起道：“皇兄快快请起，这里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不用在乎这些虚礼，而且皇兄此言实在是严重了，自朕登基之日起就一直是个孤家寡人，今日能和皇兄畅谈一番也是一大幸事，何来责罚之说。”
这一番话苏秉桦说得那叫一个情深意切，丝毫看不出刚刚那已经快要压抑不住的脾气。不过在心里他还是默默蹦着根弦的，他不可能凭宁王几句话就真个相信他，毕竟过往的印象还是有影响的。
宁王自己明显也没相信苏秉桦这话是真心话，如果是，他到还真要好好考虑考虑今天来要做的事。
刚才那些话他自己也知道是堆废话，但他还是说了半天。言多必失是很有道理的，苏秉桦到底变了多少他心里一直没底，他想通过大量的交流试试这个底，交谈了一上午除了看出他不喜欢喝那壶茶之外什么都没看出来，但对他来说这已经足够了，看不到底就是最好的结果。
他的确是来向他表答善意的，刚才的话是他的最后一次试探，试探他到底够不够资格接受他的善意，现在看来还是很不错的。
既然话已经开始说了，他也不再避讳，顺着苏秉桦的动作起身道：“陛下可还为昨天的事烦恼？”
昨天能让苏秉桦烦恼的事只有一件，苏茹和苏显。这是发生在昨天傍晚的事，今天天刚亮就进宫的宁王却已经知道了，他毫不怀疑赵王、宋王、云家、李家都已经知道了。暗部一直是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在经过了十年前的事之后，它的处境一直很微妙，现在作为皇室子弟的宁王说出这话是一件很值得考究的事。
苏秉炎看得出皇帝那一瞬间的微妙神色，但他没有去计较这个表情的意思，接着道：“就臣看来陛下这一步走得很不对。“
“那如何才是对？”
“老虎、狮子能成为百兽之首靠的是尖牙、利爪和强健的体魄。这也是陛下所需要的，一味的去追求尖牙利爪不在意体魄是一种极其愚蠢的行为，看似隐藏得很好，但实际上已经被看穿了本质，只能剩下徒有其表的悲哀。”
徒有其表不就是苏秉桦现在的处境，一个傀儡般的皇帝。苏秉炎的话说得很明白，即便他重组了暗部又如何，十年前暗部能被轻易覆灭，现在它也可以，暗部对他现在的帮助很有限，远不如重组暗部之后可能要面临的风险高。
其实这个道理苏秉桦何尝不是早就知道，但他还是去做了，那是他唯一能做的，如果不做就是他真的认命了。对于宁王能说出这番话倒是让他对其有了一丝期待，试探着开口道：“那皇兄认为如何健体？”
“固本”
“用何固。”
“右武卫如何？”
听到这个名字的苏秉桦不由得精神一震，看着宁王开口道：“皇兄可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面对苏秉桦有些压人的语气，苏秉炎用一种很轻松的口气回道：“如果陛下刚才是想杀臣，臣是很高兴的。”
苏秉桦没在意宁王的语气，接着道：“朕能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我说因为我一直活在世人的看法中，从未改变，这个回答陛下还满意吗？”
苏秉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在心里他突然为这位皇长兄感到一种悲哀，语气不由得缓和了下来道：“不知道朕新出生的侄女名字取的是什么？”
这是刚刚宁王没说完的话，苏秉桦又重新接上了。他没有在继续问右武卫的事，又聊起了那家长里短。
这话倒是让宁王一阵意外，但他也没有停顿就接话：“乳名加花蝶儿，大名还没定下。”
“叫裕阳如何？”
“不好，听着像一个男孩子的名字。”
“你不考虑考虑，它就在宁地旁边。”
“那个地方很穷，不好。”
“不是还有你我。”
“那我可以考虑考虑。”
话毕，两人相视一笑。宁王举起茶杯邀茶，苏秉桦苦着一张脸也端起了茶杯。
“你可以换一种喝法。”
“怎么换？”
“你可以把它当汤喝。”
“我试过，还是一样难喝。”
“那你就慢慢适应吧！”
宁王说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这很符合外人说他的粗癖。
不过对苏秉桦来说却看到了另一种感觉。怪不得刚才进来的时候那茶一下都没动，不是他矜持，原来他也不喜欢喝。一饮而尽他同样试过，憋着气就下去了，根本尝不出是什么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