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手空拳该如何打狗?面对慕容萍对的疑问,王孝杰认真地讲解。
“这时你应该把石头从狗的眼前扔过。狗这畜生有它的特点,它一看你从它眼皮子底下扔了个东西过去,它不知道是什么,所以,它是一定要跑过去闻上一闻、甚至咬上一口的。”
“可你扔出去的终究是块石头呀,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发现自己上当的。”慕容萍听得认真极了,眼睛一眨一眨。
王孝杰一阵摇头,“你可真实在。我本也没打算让它去吃石头。我要的就是这一会儿的时间,等这畜生明白过来上当了的时候,馒头早就到我手里了。”
“坏蛋,你真聪明。”慕容萍这时才算彻底明白,王孝杰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那你也准备拿块石头,投石问路喽?”
“都是对付狗的招儿,哼哼。”王孝杰自说自话,眼望着远处的河谷,“现在明显是敌强我弱,且对方的虚实我们不摸。他们有多少人,都是怎么安排防范的,这些我们都不知道,你说我们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按我说的来。”
“好,我听你的,”慕容萍眼前一亮,说话就朝河谷迈步,“走。”
“不,”王孝杰微微一笑,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跟我来。”
把慕容萍看蒙,“你这是要干什么?”
“找地方睡觉去,”王孝杰呵呵笑着。
“睡觉?亏你想得出来,”见王孝杰并不为自己所动,慕容萍急了,“你老婆正在歹人手中生死未卜,这大白天的,你不赶紧行动,你说你要去睡觉?”
“我没法跟你解释,你听我的没错,唉,”王孝杰一声叹息,“等天黑了,便见分晓。”
说是睡觉,可大白天的,哪能睡得着?河谷不远处是一片树林,王孝杰找了个树杈,三两下爬了上去,往上一坐,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慕容萍却坐不住,在树下来回转悠,急了,便抬头瞅王孝杰,“哎,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急死人了,这大白天的不进,非要等到晚上?我可告诉你,那河谷之内的路可不好走!”
王孝杰并不搭理她,眼睛眯缝着,望着远处坡上悠闲吃草的几头牛下神。请君入瓮?自投罗网?功败垂成?投石问路?打草惊蛇……他的心中不停地闪现着这几个词。我到底该怎么办呢?这看似平静的河谷并不平静,我若贸然往里进,根本无法预料此行的结果。被抓住杀死?还是直接被射死在谷口?我这也太被动了,要怎么做,才能搅乱这一池的春水呢?我才好浑水摸鱼,在这中间找到机会呢?
牛,王孝杰的眼神中,老是这十几头牛在那里晃。天垂象……牛,老天爷想要告诉我什么?哎呀,头疼,他闭着眼,后背一个劲搓着树。
“你在那干什么呢?”慕容萍着急。
“痒,”王孝杰回答。
“啥?”慕容萍没被气得翻白眼,一跺脚,“我跟你说正事呢!”
“真痒,好长时间没有下河……”王孝杰本想说洗澡,但却碍于男女授受不亲,便把洗澡改成了下河,可此话一说,他的眼前豁然一亮,“对了,有了!”
“我说你在树上嘀咕什么呢?真让你急死了。”
慕容萍站在树下干着急,王孝杰就是不下来。不仅不下来,反倒又往树高处爬。极目远眺,王孝杰的心中更是有谱。
如果站在河谷的出口向东看、也就是朝王孝杰他们待的这地方看,便是一个被河水冲出的巨大的三角形沙洲。反过来,从王孝杰所在之处朝河谷方向去,路是收窄的。直到最后的河谷入口,也就是它的咽喉路段,愣是给收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除非跳入河中游进河谷。但那谈何容易?河水在此处收窄,巨大的冲力,任谁也无法逆流而上。
夕阳西下,余辉洒满山谷,好美。
这样的地型,太好了。王孝杰看罢多时,“噌噌噌,”三两下就从树中下来,冲慕容萍一摆手,“走,跟我办点事去。”
“哞……”草地上悠闲吃草的牛儿们,发出惬意的叫声,全然不知改变它们命运的时刻来到了。
“慕容姑娘,你们吐谷浑的牧人们,天黑了也不收这牛吗?”王孝杰一边说话,一边在自己随身带着的百宝囊里找寻着什么。
“我们吐谷浑的牛,通人性,都知道家在哪,晚了便自己回去。不像你们唐人,还要有人专门看着。”自豪溢满脸庞。
“是吗?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王孝杰心中暗暗叫好,天助我也。三两下,他便从百宝囊中拿出一块防水用的雨毡布。
“哧”,伴着一声布匹撕裂的声音,又是三两下,一块一丈有余的雨毡布,便被撕成了十几块大小不等的布条。
王孝杰回头数着吃草的牛儿,点点头。这可真是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来,帮忙,”说话他把布条分给慕容萍一些,“把这些布,全部裹到牛尾上,绑紧点啊,小心一会儿掉了。”
“啊……哦,”慕容萍不知他搞什么鬼,机械点头,比着葫芦画瓢,机械重复着王孝杰的动作。
时间不大,现场十几头牛的尾巴,全部“包装”完毕。看着慕容萍不解的眼神,王孝杰并不答话,回望夕阳西下、日渐暗淡下来的平静河谷,暗自咬牙,我倒要看你们能藏多久?
战前的片刻宁静里,王孝杰仰望苍穹,老岳父,求您老人家在天保佑,我要用您教我的田单火牛阵,来攻破这个设下埋伏与陷阱的河谷。月影,我的妻,孝杰我来了。
王孝杰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天色黑下来、本能朝着河谷谷口走去的牛儿们,暗道一声“对不住了,”话音未落,他将火石、火链取出,嚓嚓两个,火石碰火链火星四射。那避雨的雨毡是用动物的毛发制成,本就是易燃之物,这会儿见着火星,“秃噜”一下,火苗就起。
王孝杰快速重复着如此操作,工夫不大,牛的尾巴全部着了。再看牛群,全部被烧惊了。屁股着火是什么滋味?钻心的疼。越疼牛越往前跑,越跑火着得越旺。
刹那间,不只是屁股红了,牛眼都烧红了。吃草时的悠闲没了,一个个如同从天而降的怪物,“嗷嗷”怪叫着,那声儿听着都瘆人,直奔河谷入口那咽喉之地而去。
“啊?”慕容萍哪见过这阵势,不看还好,一见是大惊失色。当然,有比她更吃惊的——芒结。
芒结早就得到密报,说王孝杰已经来到了日月山河谷。为了能够抓住王孝杰,他可谓是煞费苦心。他用手下的兵士,替换了所有在河谷外放牧的牧人,由他们组成了抓捕王孝杰的第一梯队。王孝杰遇到的牧羊人,正是他安排打探消息的兵士。在河谷入口,芒结更是下了大力气,在这里布下了伏兵。单单藏在入口后面帐篷里的,便有几十人。而这,还仅仅是抓捕王孝杰的第二梯队。
为防万一,芒结又在河谷内布置了第三梯队——二百名严阵以待的兵士。为的就是王孝杰一旦突破了他的第一、二梯队围捕,进入河谷之内,那芒结便用这二百人的队伍,对王孝杰群起而杀之。他想过了,哪怕是累,自己也要用车轮战把王孝杰累死。
原以为一切都已万事俱备,只等王孝杰羊入虎口了。可谁想这一等就是一天。眼瞅着太阳出来了,眼瞅着太阳又落了,这一天给芒结等的,真是望眼欲穿,等得黄花菜都凉了。
日落时分,芒结心中一凉,看来今天又是白忙一场。他长叹一声,自己还劝自己呢,算了,收兵吧,这一天累的,动不敢动、话不敢说,放个屁也得调成静音。
谁知他收兵的命令还没下,苦等一天没把王孝杰等来,却等来了十几个大火球。他甚至都没看明白,那大火球是什么玩意儿!
此刻火势早已从牛尾巴,顺着满是牛油的毛皮,漫延到了整个牛身。皮肤剧烈燃烧产生了撕肝裂胆的疼痛,让牛彻底疯了,不管不顾只知向前狂奔。直把芒结吓得连连倒吸凉气,“啊啊啊”惊叫个不停。毕竟他只是侍卫出身,并无带兵统将的经验,这会儿他吓蒙了。
十几头牛浑身是火、发了疯朝河谷入口冲来,首先便把在河谷外乔装牧人的兵士吓坏了。到了这会儿,他们哪还有心思打仗?又哪还有心思去逮王孝杰?算了,王孝杰爱来不来,自己还是先保命的要紧。大难临头各自飞,这第一支梯队的士兵先自溃散开了。
有躲开了的,但更多是没反应过来,被奔牛一头顶飞的。最惨的是撞到了牛角上,“噗”的一声,便让牛角穿了个透心凉,那奔牛并不停步,连头都不甩一下,那兵士死尸就这样斜插在牛角上,一路狂奔冲向河谷。
对于外面这一切,藏匿在河谷入口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兵士并不知道。按理说他们应该保持着高度警惕,随时注视着谷外才是,但人都有疲烦的时候,尤其这些位,猫腰躲在这原本就不大的谷口,早就烦了。加之出于藏匿的需要,他们头上还盖了块大大的毡布,站不能站,躺又不能躺,甚至的,连撒泡尿都得像个女人一样蹲在那里,这是何等的憋屈?
眼看着日落西山,几个人正盘算着天黑后,去哪里弄上几壶酒,好好放松放松呢。谁想正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恶风,还有外围兵士的呼救声,另外,还有那个负责统一指挥的头人芒结,他老人家的嗷嗷怪叫。
这是什么动静?一帮人猫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哎,咱们猜猜外面这是咋了。猜错的请客,猜对的晚上免费喝酒。”
其中有个兵士无意间一抬头,就是这简单的往外一瞥,“啊”的一声,昏死过去——吓的。
“他这是犯得什么病,死得这么快吗?”其他人还在那嘴贫,等发觉风声越来越近,越来越不对时,再往外看,全傻了。
那十几头着了火的牛顺着山坡跑来,真好似风驰电掣一般。这些人根本就没看清是什么,只觉哪吒的风火轮从天而降。好大的风火轮呀,哎不对,怎么这么多风火轮?
等到近了,顺风都闻到烤牛肉的香味了,有人大叫一声,“哎哟,娘呀,快跑啊!”
跑?晚啦!
“砰,砰砰……噗,噗噗,”河谷入口兵士先被牛撞上,又被牛角刺穿了身体。太惨了,连哀嚎的声音都没机会发出,直接死去。今晚喝酒的地方有着落了——阎王爷请客。
到了这会儿,火牛已经连闯两关。有了前面的助跑,此刻的火牛已经四蹄腾空,飞一般直奔芒结布置的那二百人阵而去。
这二百人这一天过得最舒服。由于前面有两道关卡,所以他们很放松。一家人对芒结很是崇拜,既然头人布下了天罗地网,那王孝杰还能肋生双翅从前两关飞过来不成?没事,咱们呀,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十几座大帐内,这二百来人有躺地上睡觉的,有围坐一处聊天、马刀也不知扔哪儿了的。这就是吐谷浑的士兵,一群乌合之众。与其说他们是设伏的兵士,倒不如说他们此刻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此刻,倒是有一人清醒了,那就是惊慌失措后的芒结。他很奇怪,看着牛角上插着的自己的兵士,他发木充血了的脑袋突然恢复过来,他想起一件事,在这场战斗中,他的赌注最大。如果此番拿下王孝杰,他芒结便鲤鱼跃进了龙门,若失败,他便跌落十八层地狱,连同家人永世不得翻身了。
现在,看着这群烧疯了的牛根本没有停歇的意思,而是直奔自己那二百兵士设伏的十几座大帐而去,芒结知道不好。他从埋伏的树后出来,冲着大帐一阵大喊。当然,他的喊声无济于事,甚至只能给设伏的二百兵士增加痛苦。
说时迟、那时快,十几团几百斤重的大火球,挂带着风声,“呼”、“呼呼”便冲向了大帐。迅速太快,加上牛本身又重,“咔嚓,”“咔嚓咔嚓”,只一眨眼的工夫,奔牛便撞倒了七八座大帐。奔牛浑身上下已被烧得流油,那牛油带着火沾到大帐上,腾地一下,转眼四五座大帐火势又起。
现场乱作一团,毫无防备的兵士死伤无数。
远处的王孝杰高兴了,哪还顾得上去看慕容萍拉长了的脸?“噌”,就见他飞身上马,“走,投石问路结束,慕容姑娘,跟我冲,我们这就要过日月山河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