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我还得再借你的畜群一用。”王孝杰这次留了心眼,害怕绑人的立柱周围还有陷马坑,干脆,找了一群“探路者”。
让畜群改变原有的先进方向,不是放牧的行家,哪会那么轻松。王孝杰心中着急,“快点,快点。”几十步的路,在畜群牛儿们的悠闲脚步中,距离似乎是那么的远。
芒结的大帐里,审讯已经开始。
“王孝杰,说说吧,你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让一个放牧的傻小子,就揍成了这副嘴脸?哈哈……”有芒结带头笑,帐内的兵士们也是一阵狂妄得意的大笑。
“呜呜……”那年轻人嘴肿了,牙花子肿子,连舌头都让王孝杰大耳光扇肿了,这会儿绑在那里,摇头晃脑,却干着急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芒结继续得意的笑,哎呀他这个得意呀,心情的舒畅就甭提了,“王孝杰呀王孝杰,你做梦也想不到吧,你也能有今天?你也能有落在我芒结手心儿的时候?他奶奶的,你说上次你有多气人,老子明明将你包围了,却愣让你逃了,”芒结越说越来气,一翻身从椅子上起来,给那年轻人原本就肿胀的脸上又是一耳光,“奶奶,你这次再跑呀,你跑给我看呀?”说话他分开众人,往帐门处一指,“跑呀,这次我们给你让出条路来,你倒是跑呀,王孝杰?”
旁边兵士一看,也跟着鹦鹉学舌,“对,你跑呀,跑呀?”砰,也不知是谁,冷不丁给这小子来了一脚。有了第一脚,就有第二脚,一会儿工夫,这小子就被群殴在地,躺在那里跟个死猪一样,眯缝着肿老大的眼睛,哭了。
“嘿,你还有脸哭?你把我们折腾惨了的时候,你怎么不哭?”芒结挥手又要扇他耳光,可等巴掌就要打到他脸上了,芒结却突然停住,望着假王孝杰一阵纳闷儿,“王孝杰,你老摇头干吗?”说话他俯身近前,仔细瞅假王孝杰的脸。突然,芒结心中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不对。透过这肿胀大了一号的脸,芒结使劲还原着他的本来面目,这小子我见过。对,他是木顺老头儿的儿子。
哎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了谨慎起见,芒结一转身从桌案上扯过一张王孝杰的画像,没等看完,他一把将假王孝杰从地上薅了起来。“他娘的,你这个混蛋,你不是王孝杰!”
“头人,不可能呀?”“就是,怎么会呢?”
“放屁,有什么不可能?”芒结一把扔了王孝杰的头像,呆坐椅上,口中念念有词,“好小子,又让他给骗了,这个狡猾的狐狸!”
头人说不是,哪个喽罗还敢说是?一家人默不作声了。只有地上的木顺儿子还在那呜呜地哭。气得旁边一个兵士上去就给他一脚,压低了声音呵斥,“叫叫,叫唤个鬼!”
“头人,这是怎么回事呀?”旁边上来个喽罗,拍马屁。
“啪,”芒结一巴掌拍在桌案上,震得大帐内嗡嗡作响,“明白了,来人!”
“是!”众兵士知道什么时候该长眼,一个个瞪大眼睛,一起吆喝。
“快,快去把刚刚跟木顺在一起的男子给我抓来!我跟你不共戴天——王孝杰!”芒结的喊声里,带着哭腔。
“慕容姑娘,慕容姑娘?哎呀,公主!”王孝杰好容易来到柱前,一阵轻唤,可哪里管用?慕容萍早就昏死过去,头发也散了,嘴唇也干裂了,往外渗着黄色的血水,身上由于受了鞭打,衣服外显出一道一道鞭子抽过的血迹。
哎呀这可怎么办?王孝杰急得抓耳挠腮,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看你往哪里跑,王孝杰!”芒结一边朝王孝杰这边跑,一边大声吼。
夕阳西下,原本平静的山谷,一下子乱了起来。
他娘的,这可咋办?真是怕啥来啥呀,王孝杰骑在马上急得额头冒汗,战马更是“踏踏踏”四蹄抓着地面,一阵阵打着响鼻。
“慕容姑娘,快醒醒!”王孝杰继续呼喊着,一抖手,将背上的牛角弓摘了下来,“不怕死的就上来吧,我叫你们尝尝爷爷的厉害!”
那牛角弓虽无万石之力,却也是力猛弓强,加之王孝杰亲自打磨制作,日常打猎弓不离手,早已与这牛角弓人箭合一,搭弓射箭,只听“嗖”的一声,跑在最前的一名兵士应声倒下。“嗖”“嗖”一连三箭,三个人均是一箭毙命。
“哎呀,你还会射箭?”芒结将马刀一挥,“他就带了那几支箭,射完了就没了,大家齐心协力给我冲过去,将他砍于马下、万刃分尸!”
兵士一看头人亲自冲锋陷阵,杀红了眼,“给阵亡的兄弟们报仇,杀呀……”
“啊呀?你们倒真不怕死,”王孝杰心有点慌。芒结说得没错,他总共就二十去箭,哪射得了这谷内几百号的吐谷浑士兵?“慕容姑娘你快醒醒!”
慕容萍依旧是毫无反应。急得王孝杰直咂嘴,如果此时再不走,等到芒结的人完成对自己的包围,再想出谷可就来不急了。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猛虎不敌群狼呀,王孝杰急了,一次将两支箭上弦,快速射出几支以后,趁着芒结他们暂时的停顿,王孝杰背弓取刀,“驾”,催马来到立柱之前,大陌刀在空中画了一道寒光弧线,“咔嚓”一声,那立柱应声而倒。
王孝杰走马近前,一把将慕容萍连人带柱抓起,从怀中取出匕首,二次挥刀割断绑缚慕容萍的绳索,将慕容萍横卧马上,调转马头二次冲锋。
这根立柱长约三丈,被王孝杰砍断,留在怀中部分两丈有余。王孝杰乐了,都说兵器是一寸短一寸险,这话真没错。这根大柱抱在自己怀中,横扫一大片,前扎一条线。柱到之处,吐谷浑兵纷纷倒下。可有一样,战马受不了。
王孝杰本身二百多斤,慕容萍再轻也得个百十斤,再加上这根一二百斤的柱子,战马行动明显迟缓。
算了,不折腾战马了,“去你娘的,”王孝杰一声吼,将立柱横着扔出。
“哎哟……”十几号吐谷浑士兵躺下。
“慕容姑娘,今天就叫你受点委屈了,”王孝杰拍了拍趴在马背上的慕容萍。行,只要掉不下去就行,你且忍耐片刻,我这就带你冲出这河谷。
王孝杰想得挺好,可现实哪有那么容易。经过了这一柱香工夫的闹腾,吐谷浑兵全部出去了。王孝杰往前冲了几十米,发现不妙。前方河谷中黑压压全是吐谷浑的兵。自己再猛,终究人单势孤,这样打下去,甭说救出公主、俩人顺利突围,只恐到最后非把自己累死不可。
哎呀这可怎么办?
撤?王孝杰心有不甘。冲?以一敌百,如何冲得出去?关键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里还有一个累赘呢。王孝杰一闭眼,月影呀,你还得再忍耐些时日,孝杰我实在是冲杀不出去呀。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王孝杰拨转马头——既然这河谷我冲不出去,那便从哪来回哪去,总好过在这里被你们包了饺子的强。
“嘿,”王孝杰长叹一声,更像是在调侃,娘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这是老子的偶像,卫国公李靖教的,撤!
吐谷浑的兵士多在河谷腹地,原本防的是王孝杰要杀出重围、直奔铁卜加王城。所以这会儿谁也没料到王孝杰战得正嗨呢,虚砍一刀,反方向逃了。
按理说,一群打一个,眼看王孝杰打不过调头要逃,这一群吐谷浑兵应该穷追不舍才对。但是,就在此刻,谷中一阵奇怪的现象出现了。所有人,几乎都站立那里不动,老老实实目送王孝杰出谷而去。
这帮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话说谁没见识过王孝杰这个唐人的本事,追?可不能犯这个傻,真要被他一刀砍死在了这河谷,那自己可赔大发了。媳妇上了别人的床,儿子都得改姓。
要么说吐谷浑合着活该国灭呢?将士畏死,各打算盘,这仗哪里还有不败之理?
好在打到这会儿,芒结的脑子清醒过来。他正调度兵士准备合围的工夫,猛然间见王孝杰调转马头跑了,不禁是怒火中烧。好你个王孝杰,你把我折腾成这副熊样,拿我当猴耍了半天,哦,敢情你现在眼看打不过了,故伎重演想再次逃跑?我以飞翔在日月山上空的雄鹰发誓——没门!
芒结咬牙切齿,今天我是活要你的人,死要你的尸,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你跑了。邀功请赏暂且不说,我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可全都赌在你的身上呢。
“追!给我上马追!杀死赏金一万,活捉外加二十名美女!”芒结也豁出去了,甭管能不能兑现,先把这愿许出去再说。
“遵命!”“弟兄们,追呀,别让这小子跑了!”“头人说了,活捉这小子,赏美女二十名!” 果然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得是见钱眼开、见了女人不要命的。
好兔崽子,为了逮我,你们可是真下本儿呀?来吧,今天好歹你们也让我见识、见识,见着吐蕃兵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一群废物,到底有啥能耐。王孝杰二话不说,两腿猛地一夹马肚子,“驾”,那马得了主人的命令,跟离弦的箭一般,无须扬鞭自奋蹄,四蹄腾空,飞一般窜了出去。
谷口这里,原本是有兵士守卫的,就是之前盘查王孝杰的那几个货。刚刚谷内乱了,这几位生怕有事扯到自己头上,早就远远躲开了。这会儿瞅见王孝杰又杀了回来,有想建功得美女的,刚要伸头,便被人扯了回去,“你可真是见钱不要命,死也要做个风流鬼!”
“什么意思?”
“你眼瞎呀?刚刚谷内的情形你没瞅见?上百人打他一个,都没打过,都没能拦住他,反倒让他救了那个姑娘走了,现在就凭我们几个?”那兵士一指周围,挨个点人头,“一,二,三,就他妈我们仨人,都不够给他塞牙缝的!”
“说得有道理。可咱们毕竟是把守谷口的,这要是一枪也不晃,待会被那芒结看见了,他能放过我们仨?”都有顾虑,不过说得有理。
“嗯,你所说不错,”那挑头兵士眼珠儿一转,“这样,你们看我的。跟着我学,我怎么做你们怎么做。一会呀,咱们哥们儿这样,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这仨商量完,挑头那位一瞅王孝杰的马离着自己还有几十步的距离,大叫一声,就冲了出去。站在本就不大的谷口,挥舞着马刀,嗷嗷乱叫,“你个大胆的贼人,竟敢闯我吐谷浑日月山河谷,我这就叫你知道爷爷我的厉害,你纳命来,”这小子跟疯狗一样狂吠着,回头冲比着他这葫芦样子画瓢的另两位,“一,二,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