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长经常早出晚归,甚至数天内家中见不到他的身影,有一天镇长终于回到家中吃一顿晚饭,全家人难得这样团聚,大家高兴地围坐餐桌前用餐,柳叶十分殷勤地频频给公公斟酒,同时还提出提拔李国华的请求。
“是不是你老同学吹的风啊?”镇长在酒意中露出一副慈祥的面孔问道,柳叶不置可否地一笑。“工商所里已经有五个副所长,”镇长说,“名额早已超员了,不过……”镇长把话又拉了回来,“等工商所调整后再说吧,你告诉他,等段时间可以研究。”
“国华这小子不错。”王志民还在一旁加了一句。
“那咱们姑娘学习的事跑的咋样了?”镇长夫人说,“这事也得抓紧呐。”
“过几天,”镇长胸有成竹地说,“等忙过这阵的。”
不久,柳叶去县城学习的消息不胫而走。李国华执意给柳叶饯行,怎么饯行?到哪地方合适?李国华确实费了一番心思。
在通往万家乐庄园的路上,跑着一辆红色出租轿车,车里坐着李国华和柳叶两人。万家乐果园距离双龙镇不足二十公里,此时已是瓜果飘香的季节,所以,李国华为了给柳叶饯行,特意选择到果园来采摘,其实也别有情调,看样子,柳叶情绪不错,她坐在车里随着这蜿蜒的乡间大道,不断地观望这路边的高高的杨树,还有那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她感到心情非常开阔。她不断地指指点点赞赏这美丽的景色,因为这辽阔的原野可以疗补她郁闷的心情,可以释放她幽愤的情怀;她大谈景色的美好,她说,我好像闻到了野花儿的芳香,听到了小鸟的歌唱,还嗅到了青草的幽香。一阵夸夸其谈,赞不绝口,却半点未提张宏梅为何未能一同前往。而李国华却认为,柳叶能如此开心,她喋喋不休,侃侃而发,证明她心情愉快,李国华暗自庆幸自己的主意正确,能获得柳叶如此心欢,他心中一阵甜甜的,他差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他趁柳叶情绪正好,他顺势将柳叶的小手紧握在他的两手之间,真是有碍司机在场,否则早就拥抱她,吻她……他也随着柳叶的话题,大谈景色,大谈风光,而唯独不提张宏梅那头让人生厌的黑猪。柳叶把李国华紧攥的手用力抽了出来,说:“我一看到这辽阔的草原心情真开阔。”“是吧!”
人性的本质表现,是折射心灵的释放,往往在脱离家庭时才能得以淋漓尽致地显露,因为野性可以充分暴露,自然特性容易纵动潜质行为,所以一切人类法则此时此刻都是多余的,自由才是人类的根本追求;李国华怀着就要到手的幸福欲念,让他的手出了不少的汗。
几百亩果园都是分户管理,有一部分庄园主都来自哈尔滨市内一些聪明能干的人,他们当上了农民企业家。他们有新的经营理念,他们为招揽生意,费尽心机,吸引城镇里的阔哥小妹们前来采撷游玩。
李国华他们选择一家比较大的庄园停了车。一下车果香就扑面而来,这茂密的果树正硕果累累,那枝头挂满沉甸甸的李子、沙果,真让人馋涎欲滴。
“哎呀!这不是咱们李局长吗?”一位五十岁左右身体肥硕的庄园主,从果树间里钻出来,眼睛眯眯的,老早就伸出厚大的手冲李国华喊道,“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这是老板,大忽悠那伙的。”李国华有意给柳叶介绍,似乎还渗透社交宽泛的自信。
“这位?”庄园主急忙松开李国华的手正要握柳叶手,忙问。
“啊,你……你弟妹。”
“哎呀!李局,我说你是真能骗那,啊!这么漂亮弟妹!然后又降调,欢迎,欢迎。”庄园主用那宽厚的大手深深地强制淹没着柳叶的小手颠着说,“美丽的小姐使我们果园蓬荜生辉,快请、快请,先到你们的‘别墅’看看。”庄园主色眼眯眯地说完便率先在前面领路。
“这家伙才能忽悠呐,不吃饭都能送你四十里。”李国华说。
“怎么说话呢?你得看对谁,是吧?比如说对李局长,还有小弟妹,那就不能忽悠了,是吧?”庄园主一脸狡黠的笑容说。
“怎么样,又来了。”李国华笑容里饱含着十分惬意的样子说。
柳叶翘起脚刚要摘一个李子,但苦于够不着,闪了个趔趄。“啊!”柳叶随即喊了一声。
“当心,我的小姐,别扭了腰。”庄园主还特意回去摸了一下柳叶的腰说,“你别忙,等会儿让工人拿三角梯,你看哪个好,你就摘,今天果园归你了。”
“是吗!”柳叶在惊讶中推开庄园主粗壮的胳膊。
“看你说的,那本来就是嘛。”庄园主满脸赔笑地说。但心里却嘀咕:现在这小美人儿是真好骗啊!
“哎,我说大忽悠,你这一年下来能挣多少钱?”李国华有意和庄园主调换一下位置,和柳叶并肩顺着小道往前走,让庄园主依然在前面领路。问道,“十万,二十万?”
“哎呀,怎么说呢?”庄园主回头冲李国华说,“要说不挣钱,谁都不信,说实话能挣几个,但是像你说的十万,二十万的,那我就不在这儿待了。”
他们走出果园后,来到一个幽静的四合小院,院东面有块不大的绿茵近乎野草一样的草坪,草坪的南侧有两棵老杨树,树下是一个人工小型游泳池,里面的水清澈见底,正娴静的等待客人的到来。西面是个残败的花坛,尽管如此,还有两只白色的小蝴蝶在早秋的残花间翩翩飞舞。一时间,强烈而耀眼的阳光洒满院落,一下让人感到世外荒凉和那种懒洋洋的寂寞,使人有些心灰意冷。庄园主在数间休息室中选择一间较为宽敞的,他站在门旁。“来,请。”庄园主热情的招呼客人。一进门往右拐是一间不小的客厅,客厅里面是间小卧室。这间不堪洁净的客厅里有个长条沙发和一对单人沙发,那沙发与屋内十分匹配,都是那么如此陈旧,扶手处显然被闲饥难忍的游客早已扣出了洞,露出里面的干草,也正期盼下一个游客来把它们“解放”出来。茶几上为数不多的玻璃杯,已是锈迹斑斑,正横七竖八地在那里沉睡,一个黑白电视机放在一个角落里,天线也早已与本机分离,像个树枝坠在一旁。里面卧室更加简单,只有一条只够两人休息的火炕,炕上铺着带有鲜艳花纹的地板革,窗帘由于多年沉睡和日晒早已失去了应有的本色。数只欢跃的苍蝇,由于受到惊扰而改变了它们的繁殖计划,带着固有的“嗡嗡”旋律在四处飞翔。这就是老板说的别墅?真能逗。柳叶心中嘀咕。
“李局长,”庄园主殷勤地说,“一会儿我就让厨子来,看你们喜欢什么让他早点给你们准备,食谱你们自己安排,我跟你说,这厨子手艺可没辙了,只要你提得出来,他就会做,原来在中南海服务的,退休了,啊,他老家在这儿。”另外,庄园主的嘴紧贴在李国华的耳边小声地,“晚上我给你安排了二人转,‘全粉色’,是赵三贵的徒弟,荤的让你合牙都难,午夜再来个夜宵,完事你就晕晕乎乎,别忘了,有这么漂亮妞,你就猛牛吧,啊!那什么……”他把嘴巴挪开又恢复原声原调。“先休息,啊,别忙,外面的水(游泳池里的水)我是昨晚听你电话就放上了,下午3点,水温正好,你就玩儿吧,李局长,啊!”说完,庄园主露出一脸无耻的笑容走了。
“你就忽悠吧。”李国华一心想让庄园主早点离开说,“有事再喊你。”
“不,我要摘果。”柳叶娇声说。
“看看,看看把弟妹急的,”庄园主停住脚步回头说,“那好,我马上安排。”庄园主说完面带一脸卑鄙离开了。
屋内就剩下李国华和柳叶二人,室内瞬间显得很静。李国华从沙发上捡起一张旧的不成样子的破报纸,在双人沙发上擦了擦,然后说:“坐吧,我的……小姐。”
柳叶看看李国华,又转过身去,面向窗外,她心里在想:李国华对这个地方如此熟悉,想必是他有过这个经历,另外,他不经我同意也不与我商量,以采摘为名,把我领到这个破地方,还大言不惭说什么你弟妹;还有那油头滑脑的庄园主,一脸灿烂愚弄的笑容,想到这儿,柳叶深有受辱之感,于是她心中对李国华这种俗气感到恶心,他太实用主义了,他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李国华”,柳叶转过身冲李国华没好气斥责道,“你刚才是怎么说话呢?谁是你弟妹?告诉你,对你好,这完全看在张宏梅我老同学的面子上,你怎么随便说话呢?不行,我早知道你是这个用意我都不来,你在这吧,我走。”柳叶一气之下,转身往外走。李国华忙上前阻拦说:
“你看、你看,这不是话赶话嘛,你还当真了,好好,我认错,我认错。”
柳叶停住脚步说:“那好,看在宏梅的面子饶你一回,我告诉你,放尊重点,那好,我们去摘果吧。”
李国华碰了一鼻子灰,心里不是个滋味,他虽感突然,但很无奈,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所以也只好顺水推舟地说:“好好,摘果去。”心说,丽丹可不这样,她巴不得……
两个人说完就往外走,柳叶在前,李国华在后,刚刚出了大门,却见到庄园主顶着油光锃亮的背头过来了,着急说:“哎呀,我的小姐着什么急嘛,先好好休息一会儿。”
“不休息,我们摘果,如果现在摘不了,我们就回去。”柳叶边说边往果园走。
“好好好,我马上安排,马上。”庄园主冲几个妇女喊。“哎,我说,来两个。”然后对柳叶非常客气的样子说,“小姐头一回来,常来就好了,你看这里的空气有多好,蓝蓝的天……”说完向李国华深表同情地秽然坏笑。
有两位中年妇女,一个扛着三角梯,一个手提两个大竹筐,向这边慢悠悠地走过来。这时的李国华就如同淬了火的钢铁立刻僵硬了,只好随从柳叶的摆布。心里说:“这女人并不是那么好斗的啊!”可是又一转念,可也是,我的话是有点冒失,难怪人家发火,他忠告自己:“我不能就此放弃,这已经是快要到手的小鸽子,我怎能忍心让她飞掉呢?不能因小失大,要放长线钓大鱼。耍耍孩子脾气也正常,我不惯她还有谁惯她?”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心里好像横着一块东西似的,但是他依然笑呵呵地帮助两个女工立好三角梯,并亲自扶柳叶上梯,还一再嘱咐:“别怕,有我呐。”
女工们娴熟的采摘技术让人折服,不一会儿一大筐装得满满的。柳叶只摘了几个果,声称累了,下来说:“行了,够了吧?”
“多摘点,来一回。”李国华说。
“是,”一位妇女说,“人家城里来的都一百二百的摘,单位都上几千斤,这一点,来一回。”
“我先尝尝。”柳叶说完在筐里挑了两个,这时李国华急忙上前帮她挑。“这个,这个不错。”李国华挑完认为不错的李子忙递给柳叶,柳叶接过李国华的李子,认真剥去皮,放在嘴里,她笑说:“哦,真甜。”
“老板,晚上给咱们安排节目了。”李国华见柳叶露出了笑容忙凑到身边说。
“节目!晚上?”柳叶吃惊地问。
“二人转,说还有赵三贵的徒弟呢。”
“赵三贵他爹也不看,下午三点,公公在家为我请两桌客人,我怎么好在这儿享受这二人转八人转呢?”
“那咱们三点前赶回去就行呗。”李国华一片和蔼想挽回败局。
“不行,马上走。”
“怎么也得在这吃午饭,饭菜都订了。”
“没那个必要。”
“你看,你不是答应我给你饯行吗?”
“这不饯行了吗,买了这么多果,还要破费。”
“这不是我的心意嘛。”
“国华,我知道你的心意,我领了。”
李国华一阵欣慰,称呼上改变了,去掉个李字,这很好,是好的转变,是个好兆头,我再不能无意伤害她了。
汽车行驶在来的路上,李国华表面仍是谈笑风生,但内心一切都失败了,对于刚才的所有梦想,却一一破灭了。本来他想到采摘,想到游泳,想到二人转,想到享受夜宵和那个……但都未能如愿以偿;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柳叶并没有对我完全厌恶,待到瓜熟方可蒂落,一棵小花儿需要滋润才能成长,其实爱情也是如此,她总是一棵娇嫩的小花儿,需要浇灌,需要呵护,不能揠苗助长,过于心急,往往适得其反,要耐心再耐心。其实李国华内心的沮丧,差一点让他伤心流泪,但又有什么法子呢,为了不久的胜利只好顺水推舟。心想:女人就是心眼小的顺毛驴,别忙,有一天我让你上了高楼拔短梯,看你还耍不耍?只有上了套的驴才不尥蹶子。
“你看那个庄园主肥头大耳的亮脑门儿,”李国华尽一切表现出自己很开心的样子说。“亮得苍蝇上去都打滑,臭虫上去都叮不住。”
“咯咯咯……”柳叶开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