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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瑞金沉浮(2)

“长沙那边有消息吗?”毛泽东深情地问古柏。古柏知道毛泽东说的“那边”,是指长沙的板仓杨开慧和岸英、岸青、岸龙三个儿子的情况。8月下旬攻打长沙之前,他曾派人去板仓了解杨开慧和儿子的下落,由于敌人层层封锁,党组织也转移了,无法了解真情。最近,湘东特委交通员前来,古柏在接待时,了解到极坏的消息:由于红军两次攻打长沙,使长沙、平江、浏阳一带的地下党组织大部暴露。红军撤离长沙之后,敌人卷土重来,在长沙城乡进行大搜捕大屠杀。湖南省清乡司令何键悬赏大洋一千元,捉拿“毛泽东的妻子杨氏”。10月中旬的一天,杨开慧从外边回来,被装扮成卖瓦罐的密探跟踪,半夜被捕。敌人还把她的保姆陈玉英、大儿子岸英一起押走,关在省“清乡司令部”的大牢里。

由于当时毛泽东正集中精力主持联席会议,古柏怕他分心,没有及时向他报告。现在罗坊会议结束,古柏觉得应该将情况如实告诉毛泽东了。

毛泽东听后,肝肠断裂,头晕目眩,几次想站起来都站不住。他眼里浸着泪花,呆呆地望着前方。

过了好一阵子,他在古柏的搀扶下来到河边,面对滔滔的河水,毛泽东像铁铸人似的伫立在那里。李立三指示打长沙时,要真能打下,毛泽东打心眼里高兴,因为他可以去看看岳母——师母杨老太太,去看看霞姑(开慧),去收养孤苦的孩子。可是他丢了幻想:敌强我弱,长沙打不下来,攻不了也守不住。秋收起义时,他断然放弃打长沙的计划上了井冈山。一到山上就用暗语给杨开慧写了一封信,意思是说在外做生意,开始亏本,现在生意做发了。这封信寄出的地点是宁冈一个中药店。信一寄出,石沉大海。一年前在长汀,他又写信给李立三,让他帮助打听杨开慧和孩子的下落,至今也是杳无音讯。是未送到,还是人不在?这种年代,什么样的事都可能发生,连自己的生死也莫测。想知道杨开慧和孩子的消息,一直是毛泽东心中的一件大事,他常常为此而烦闷。现在终于得到消息,知道她还在,连同孩子被关在牢里。他恨不得带红军去劫狱,去劫法场。

可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毛泽东遥望着长沙方向……

在狱中,杨开慧经受了各种威逼和利诱,敌人甚至说,只要她声明与毛泽东脱离关系,就马上可以得到自由,但都遭到她的严词拒绝。她对前去探监的亲友说:“死不足惜,但愿润之闹革命早日成功!”又嘱咐:“我死后,不要做俗人之举。”

1930年11月14日,杨开慧在长沙城浏阳门外的识字岭被杀害,时年29岁。

杨开慧牺牲后,遗体被亲友连夜运回板仓收殓,葬在青松环绕的棉花坡上。

毛泽东从报上得到杨开慧牺牲的噩耗后,热泪滚滚,伤感至极。

杨开慧牺牲后不久,毛泽东给杨开慧亲属写信说:“开慧之死,百身莫赎。”并寄款为杨开慧立碑,上刻:“毛母杨开慧墓。男岸英、岸青、岸龙刻。民国十九年冬立。”全国解放后,毛泽东在接见杨开慧的堂妹时,曾说过:“你霞姐是有小孩子在身边英勇牺牲的,很难得!…‘你霞姐是积极主动武装斗争的。”在接见他们当年的保姆陈玉英时,毛泽东详细询问了杨开慧被捕经过和狱中情况,并说:“开慧是个好人哩!岸英是个好伢子哩!革命胜利来之不易,我家就牺牲了六人,有的全家都牺牲了。”

1957年5月11日,毛泽东词赠柳直荀的遗孀李淑一,此词广为人知: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

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

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

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1962年,当友人章士钊请教该词中“骄杨”作何解释时,毛泽东说,女子革命而丧其元(头),焉得不骄?!“骄杨”,是毛泽东对杨开慧的礼赞和怀念。后来,毛泽东应邵华、毛岸青的要求,把这首词写给他们的时候,又把“骄杨”写为“杨花”,并说“称‘杨花’也很贴切”。

此后,毛泽东还多次托友人、子女为杨开慧扫墓。杨开慧母亲去世时,他又写信志哀,嘱与其“亲爱的夫人”同穴。

毛泽东对杨开慧的感情是极其深厚的。对此,作家权延赤在他依据毛泽东卫士李银桥的回忆写成的《掌上春秋》中,有过这样的描述:

“他(指毛泽东——引者注)再不曾闭眼。拾起又放下的是《楚辞》,捡起又放下的是美好的记忆。杨开慧温柔娴静的面容,她那纯洁善良的微笑,她的深邃的总是含着期待之色的眼睛,如此清晰地活跃在面前……在那严酷的斗争中,在冷冰冰的世界里,她给予毛泽东脱去甲胄、获得宁静温馨放松身心的机会。她为他生育了三个孩子,却不曾拖累他一丝一毫。她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奉献,不曾提过哪怕是一件小小的要求。没有,毛泽东无论如何想不起她生前向自己提过什么要求,就是怀孕反应最厉害的时候,呕吐得满眼是泪,一旦和毛泽东目光相遇,她便会露出一种羞怯甜美的笑。不曾叫苦,甚至不曾说一句想叫什么的话。在家庭中她是贤妻良母,在革命活动中她是忠诚勇敢的战士。直到1930年牺牲,她不曾有一点儿动摇,一点儿委屈,就那么安静、坦然地走上了刑场……”

一旅之敌突然出现在红军总部周围,毛泽东等人处于危险之中,幸亏红三、四军赶到解围

1931年5月,正是割麦插秧的农忙季节。赣南山区的田地里却空荡荡的,渺无人迹,已经发黄成熟的小麦长着结实饱满的穗头,等待收割。大路上、田埂上,偶有几个身背步枪、手枪的红军战士匆忙地行走,表情严肃而紧张。

战争临近了。国民党“围剿”军已经逼近了。5月12日,国民党第五路军代总指挥兼右路军第一纵队司令官齐向辰向各师下达进攻命令:着第四十七师由现地富田出发,经过九寸岭、观音崖向东固攻击前进。着第二十八师由现地固陂圩出发,过山坑、中洞、头陂、东固岭,向东固攻击前进。限令15日以前占领东固。

为了及时捕捉战机,红军大胆迎敌,集结于东固。

这样,红军主力便处于三面敌军的“牛角”之中,即西面与富田、固陂圩的敌王金钰、公秉藩部相距40里;北面与水面、白沙的敌郭华宗部相近30里;南面与兴国的敌第十九路军相距50里。一场恶战将要开始。

东固,位于中央革命根据地的前部,在吉安、安水、兴国、泰和、永非几个县的交界处,地势险要,四面群山环抱,宛如一个盆地。东固又是著名的老根据地,大革命失败后就搞起了游击队,成立过红军独立二团,素有“上有井冈山,下有东固山”的美称。1929年初,红四军离开井冈山后,曾与东固红军会师,在这里短暂休整一段时间。所以,这里的群众基础好。

东固、富田两地相距40里,中间隔了一座大山,名叫白云山,山势陡峭。其中,九寸岭、观音崖是富田通向东固的两个必经的险要山隘。上山10里路,下山10里路,当地歌谣唱道:“九曲十八弯,弯到东固山。”

红军3万多人集结于东固,在老根据地人民群众的掩护下,东固山建立了“铜墙铁壁”。在这里,每一座山头都有地方武装巡逻,每一条路口都有群众的暗哨。敌人虽近在咫尺,却得不到红军的消息。红军隐伏在东固山上,两眼盯着富田和固陂圩的敌人,等了又等,敌王金钰和公秉藩却硬是不敢出来。胆怯而又狡猾的王金钰和公秉藩,用所谓大雨冲垮道路、桥梁等借口,顶住了何应钦的催逼,死死地蹲在富田和固陂圩坚固设防的阵地里不出来,红军中有些同志不耐烦了,要求快打。毛泽东拒绝了他们的急性要求,令红军继续潜伏待敌,好在运动中歼灭敌人。就这样,红军在东固山区足足等待了二十多天。

敌人终于离开老巢,出洞了!红一方面军总司令部5月13日侦知敌人准备出发,当即通知各军做好迎击的战斗准备。

14日,毛泽东和朱德部署兵力:红三军沿东固通中洞的大道前进,设下埋伏,准备奇袭敌公秉藩二十八师;红四军、红十二军抢占九寸岭和观音崖,迎击敌第四十七师王冠英旅;红三军团迂回至敌后,切断敌人归路。

15日下午3时,无线电大队王诤队长(原张辉瓒十八师无线电台人员,被俘后参加红军)亲自上机值班,加强敌情侦察。

敌二十八师电台与驻吉安的留守处通报时,明码发报。

师部台:“我们现在驻富田,明晨出发。”

吉安台:“到哪里去?”

师部台:“东固。”

王诤一字不漏地记下了这份重要情报,立即送到总部,报告了毛泽东和朱德。

晚上,总部下达了命令:务于拂晓前占领东固岭一带的有利地形,坚决消灭来犯的敌二十八师……16日拂晓,总司令部的一部分直属部队在毛泽东和朱德的率领下,从黄沙凹出发,向东急行。

毛泽东身穿破旧的中山装,斜背着一把油纸伞,朱德背着竹叶斗笠,手里拿着望远镜,两人并肩向白云山的指挥所走去。这两位出生入死、同呼吸共命运的战友,每逢重大战斗,都是亲临前线组织和指挥。他们一边走,一边研究具体作战方案。

经过一个小时的急行军,毛泽东和朱德到达了东固岭附近的白云山指挥所。这是一条蜿蜒的峡谷,两边是高耸入云的大山,山下有一条小溪,小溪两侧是一片片绿油油的田地,在这里坐落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庄。刚一进村,总司令部的胡公侠参谋向直属队大声宣布:“请毛委员、朱总司令和电台马上到瓦房内来。电话队马上分头架线到红三军和红四军去。特务队(总司令部警卫部队)在门外隐蔽休息……”

一刻钟后,指挥部的电台人员向老乡借了根长竹竿,竖起了一根天线。电话兵们忙着架线。这时,朱德对总部参谋处长郭化若说:“带我们去看看地形。”

“好!”郭化若陪着毛泽东和朱德围着村子转了一圈。

只见小山村处在群山之中,村子的背后就是白云山。

“好地方,进可攻,退可守。”朱德说。

“是啊,好一个‘虎踞深山,风雨不透’的战场。”毛泽东接着说。

观察完地形,毛泽东和朱德走进了指挥所,话务员正在和红三、红四军联系,参谋人员正紧张地处理电文,这一切预示着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毛泽东和朱德刚坐下,三个赤卫队员急匆匆地跑进来报告:

“一大队白狗子朝我们这里来了,离这只有几里路!”

接着,一个电话兵也跑进来报告:“毛委员、朱总司令!正前方小桥以西大路上发现敌人的尖兵排,敌人也发现了我们的电话兵,问:‘哪一部分的?’有个新战士没经验,回答‘总司令部的’,敌人一听就跟过来了。”听到电话兵这么一说,看到朱德的严肃表情,大家顿时紧张起来。这时,总司令身边只有一部分直属队,虽然武器比较精,清一色的手提冲锋枪和驳壳枪,但人太少,难以挡住上千之众的敌人。

朱德赶忙来到外面的高处,举起望远镜,看到大约有一千多敌人正向驻地走来。他对大家说:“做好战斗准备!”说完从腰间掏出手枪,一挥手:“直属队、警卫连跟我去阻击敌人。其他人掩护毛委员和总部向白云山撤!”

说完带着战士们飞快地冲出村去,在小桥以东占领有利地形,做好了战斗准备。

毛泽东和他的警卫、电台工作人员、直属通讯班及总部其他人员,从山村背后的小路,向白云山顶峰走去,占领了山上各个制高点。刚到山顶,就听见山脚下枪声、爆炸声响成一片,总司令和敌人交上火了。经过一阵激战,朱德带领部队把敌人第一次冲锋打退了。可是,敌人的后续部队跟上来了。敌人先以一个营的兵力冲了过来,接着在机枪、迫击炮的掩护下,又冲上来两个营。朱德率领部队集中火力守住桥头,一连几次打退敌人的进攻。朱德见毛泽东和总部已上山,为了保存实力,也一边打一边往山上撤。朱德指挥战士用手榴弹把桥炸掉,一度阻止了敌人的进攻,但敌人水过河后,继续向山上尾追。

特务队很快退到了毛泽东所在的那座山峰。敌人似乎觉察到这座峰不同寻常,机关枪、迫击炮一股脑地打过来,枪弹的呼啸声和炮弹的爆炸声在毛泽东周围响个不停,一些战士应声倒下。大家见毛泽东的处境太危险,纷纷劝他赶快避一下,毛泽东仍旧迎着敌人的弹雨,在山峰的高处继续指挥战斗。

站在毛泽东身边的胡参谋,忽然发现朱德总司令没有随部队一起上来,心里一阵紧张,大声说:“总司令怎么没有上来?他在哪儿?”毛泽东派人四处寻找,也不见朱德的身影。他急令警卫连长:“你马上带预备队杀下去,把总司令找回来!”

不一会儿,两名手持冲锋枪的战士,扶拥着朱总司令出现在大家面前。毛泽东一见朱德安全上来了,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随后,毛泽东和朱德把战士们集中在一起,检查部队的伤亡人数、弹药情况,准备对付敌人的再次进攻。到这时,战斗已持续三个小时。经过几场激烈的战斗,部队减员较多,弹药更是所剩无几。容不得红军战士喘口气,敌人又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发动了新的进攻,黑压压的像蚂蚁一样向山上爬。朱德沉着地说“把敌人放近一步打,注意节省子弹!”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打!”朱德一声令下,红军战士一阵猛打,敌人一片片地倒下。

敌人又发起了进攻,子弹打光了,怎么办?毛泽东高喊着:“用石头把敌人砸下去!”

石头像出筐的土豆向山下滚去,敌人的进攻又被打退了。

敌人见红军没子弹了,顿时嚣张起来。敌人的指挥官大声喊着:“兄弟们,共匪没子弹了,往上冲啊!抓住朱毛,到老蒋那里去领奖!”

敌人连喊带叫地往上冲,大家立刻紧张起来,自动地向毛泽东和朱德靠拢,拼命也要保护他们的安全。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山谷里响起嘹亮的冲锋号声,红三军、红四军从敌人的背后包抄过来。敌人受到红军主力的两面夹击,经过半个小时的战斗,全部消灭了敌人。毛泽东和朱德脱险了。

战斗结束后,大家才明白这次总部和敌人正面遭遇的原因。原来,敌人二十八师公秉藩部从富田出发后,遇到红三军团的伏击,一下子给打乱了阵脚。一个旅的敌人试图从小桥以西的大路上逃跑,摆脱红三军团的追击,正好与红军总部撞上了。在毛泽东和朱德率领的红军总部处于危急时刻,红三军团从背后追上了敌人,将他们全部歼灭。紧接着,红军在毛泽东和朱德的率领下,从5月16日至31日的半个月中,从赣江边上的富田、固陂圩起,由西向东横扫,走了七百里,五战五捷,一直打到福建的建宁,歼敌三万余人,缴枪二万枝,干脆利落地打破了敌人对中央革命根据地的第二次“围剿”。

事后,毛泽东写下了反映第二次反“围剿”胜利的壮怀诗篇,即《渔家傲·反第二次大“围剿”》:

白云山上云欲立,

白云山下呼声急,

枯木朽株齐努力。

枪林逼,

飞将军自重霄入。

七百里驱十五日,

赣水苍茫闽山碧,

横扫千军如卷席。

有人泣,

为营步步嗟何及!

毛泽东写及的白云山,便是歼灭国民党军二十八师之处。据毛泽东自云,当他一早登上白云山时,山头上白云缭绕,忽聚忽散,变幻神奇。红军骑兵突袭二十八师,蒋军士兵惊呼:“你们是天上飞下来的呀!”故毛泽东有“飞将军自重霄入”之句。至于“有人泣”,当然是指蒋介石了。

赣南会议,集中火力批评毛泽东,取消了他担任的红一方面军总政委和总前委的重要职务。毛泽东失去了兵权,他去了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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