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6军团第18师就要进入漫长的、荒无人烟的草地了。出发前,部队筹了一些粮食,根据年龄和体力的情况,分给大家背着。战士熊晃年纪很小,又患痢疾,所以大家只让他背一点点。走了几天,粮食眼见越来越少,大家吃不饱肚子,走起路来直晃,有些同志掉队了。
一天,几个掉队的同志互相搀扶着,在水草地上蹒跚行进,黄昏时分,望到前面有堆篝火,在广阔的草地上升起来。走到近处,只见有个人站在路口向他们眺望。看那满脸胡髭,黝黑的面孔,他们便知道是师长张振坤同志。张师长总是这样,人不到齐他是不会休息的。"怎么样,饿得走不动了吧?"他关切地问这几位同志。
大家都未说话,因为谁都知道,只要说声"我没吃的了",马上便会有许多捧着粮食的手伸向你。可是谁的粮食都所剩无几了。你接过来,别人怎么办呢?那时,一颗粮食、一把野菜,就像生命一样宝贵啊!张师长一向是开朗乐观的,可这时他却沉默了,眉头紧锁。好久他才叹口气说:"不说我也明白。"回到宿营地,他不停脚地四处转,和战士交谈。在篝火的照耀下,他的脸上又浮现出笑容。忽然他跑上一个小土包,向围在篝火边休息的战士说:"同志们,咱们背的粮食有多有少,饭量有大有小,现如今有人断粮了,你们说怎么办?""我们有粮的拿出来!"有人喊道。"对!"许多人响应。
"对,革命不是一个人能干成功的,要团结一致战胜困难。咱们经济公开,待遇平等,把所有的粮食拿出来平分。
来,我先交!"说着张师长便把仅有的一点干粮,倒在身边的油布上。
"经济公开,待遇平等嘛。"这是张师长的口头禅,大家听着又亲切又感动,许多人立即把勒紧腰带省下来的炒面交出来。师长亲自拿着小碗,喊着名字,挨个分配。荒凉冷清的草原上顿时欢腾起来。
此后,每隔一二天便分一次粮。开始是每人一碗,后来是半碗、小半碗??终于没的可分了,于是部队便只好用皮带、野菜来充饥。在断粮的前几天,每逢吃饭时,师长还总要留出一小匙炒面,让熊晃拌野菜吃。看着师长黄瘦的面孔,看着就要空了的粮袋,熊晃实在咽不下去。这时师长总是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吃吧,待遇平等!"就这样,又度过了艰难的五天。
饥饿、疲惫折磨着战士们,大家默默无言地在草地上蹒跚着。谁的心里都盼望着快到包座,但包座还有多远?谁也说不清。
"同志们,怎么不说话呀,让困难吓倒了吗?"这是张师长的声音。这声音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不知激励了多少战士勇敢地战斗;在环境最艰苦的时候,不知激励了多少同志挺起胸膛。现在又听到了这振奋人心的声音,人们都尊敬地望着师长。
这时有个战士说:"难是难点,可是倒不了。现在若是有点烟吸上两口,也许就忘记饿了。你说是不,师长!""你说的倒是个办法,我也有些日子没闻到烟味了。我去找,你们等着吧。"说罢,他拖着曾负过伤的腿,一瘸一拐地向后边走去。
好半天他才赶上来,手里拿个烟口袋,浑身是泥点子。他笑呵呵地说:"来,会吸烟的每人一份。"有人知道师长烟瘾大,推让说:"你多留点以后抽吧!""经济公开,待遇平等,烟末也不例外。"师长就是这样的人,只要能给战士解决困难,他会想出各种办法。
分完烟,会抽烟的叭嗒着烟袋,不抽烟的也有了谈话的材料,部队又活跃起来。
有一天,张师长把熊晃喊去,格外高兴地对他说:"小鬼,快拿米袋子跟苏参谋长到附近的居民点去筹粮。"听说有粮食,熊晃精神立即振作起来,抓起米袋子往外便跑。到外面一看,苏参谋长他们早走了。他忙打听他们的去向,跟踪追去。
走了二十多里路,爬上一座高山,熊晃的心凉了半截。方圆几十里路,全是连绵起伏的山岭,看不到一所房屋,更看不到苏参谋长的影子。愣了一会儿,他便失望地跑了回来。
张师长见他回来,满怀希望地问他:"怎样,搞到粮食了吧!""几十里以内,连个人家都没有,哪里还有粮食呢!"张师长听了沉默不语。熊晃懊悔不该讲这样的话。
但是过了三四个钟头,通信员跑来报告,说参谋长他们赶着牲口回来了,驮回几千斤粮食。师长一听霍地跳起来:"是真的吗?""哪能说谎呢?"通信员说。
"对!我知道是真的。"张师长转身向熊晃说:"连个人家都没有?你看看,你这个小鬼!"他一阵风似地跑出去。
熊晃站在那儿,很难过,他感到因为他的疏忽,刺伤了张师长那颗关怀战士的心。他恨不能痛哭一阵才痛快。后来他才知道,他和参谋长走的不是一条路。
外面热热闹闹地分完粮食,张师长提着一条米袋走进来,往熊晃面前一放,说:"这是你那份,去炒炒磨好,节省点,出草地就靠它了。"熊晃心里十分激动,鼻子一酸,流下泪来。
张师长爱抚地拍拍他的肩,又交待了几句话后,便忙着关照其他的同志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