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草地上，茂密的槐树开了几朵白色小花，树旁边流淌着一条浅浅的小河，上面漂浮着玫瑰色的雾气。
露珠在河边的槐树树叶闪烁着晶莹的光。
低矮的浓雾覆盖在远处的草地上，就像挂在草地上的蜘蛛网。
晨时的光晕从天际洒下，兰夫人坐在槐树下面，宽大的裙摆有些褪了色，她微微挽起袖子，手里执着针和线，一点一滴，仔仔细细缝补放在裙摆上的布鞋。
秦泽安静的坐在兰夫人的对面，草地很软，柔软的就像是铺了地毯一样舒服。
秦泽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她，生怕错过一丝细节，似乎自己只要稍微闭了眼睛，母亲就会再一次消失了一样。
手中的线，一丝又一丝的穿过磨破的布鞋。
她的目光，认真、温柔，她的嘴角微微笑着，就像是一副美丽的画。
周围很安静，好像可以听到清晨空气在树梢间流动的声音。
时间过了很久，秦泽手心颤抖着朝兰夫人伸了过去，他有些害怕的，轻轻的呼唤着：“母亲。”
心口跳动，秦泽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的脚底冰凉的，像是放了冰块。
兰夫人缓缓的抬起头，撩起额前下垂的发丝，望着她的孩子，讪笑道：“泽儿？”
温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熟悉。
只是看见母亲询问似的目光，秦泽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兰夫人把手中的布鞋递给秦泽，轻声道：“泽儿，快试试，看看穿着舒不舒服。”
接过了布鞋，秦泽用手指头轻轻摩擦着上面，每一针，每一线，似乎都寄托着浓浓的羁绊与爱。
秦泽的眼角再次变得潮润了，他把这一双布鞋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
小的时候，因为常常赶路，鞋子便是容易磨破，母亲最常做的一件事便是帮自己缝鞋。
“你怎么了？难道这鞋不喜欢？”
秦泽低着头：“喜欢，非常喜欢。”
“可是你……”兰夫人有些疑惑望着秦泽眼中的怅然。
“母亲……”秦泽轻声呼唤。
“嗯？”
兰夫人眼里充满关切地望着秦泽，静静等待和去倾听孩子想要说的话，秦泽依旧是低着头，沉吟了许久。
“泽儿？”
“母亲……你知道吗？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每次梦到你的时候，心口，就像是被抽出去般的难受……”
秦泽低声哽咽着，他抬起了头，眼圈通红而又湿润。
兰夫人眼里复杂看着秦泽，微凉的手指，轻轻擦拭秦泽脸上的泪水。
“傻孩子，我会一直陪伴你的。只是暂时，我们还要继续流浪，但是，很快，很快，我们就可以找到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再也不用流浪，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再也不会一个人的孤独。母亲会教你念书，带你寻找新的朋友，我们还可以一起种地，一起去看清晨的日出。”
“母亲……”
秦泽低声呢喃，他把头靠在兰夫人的膝盖上，鼻尖漂浮着槐花的清香。
兰夫人轻轻抚摸秦泽头部，黑色发丝不断从指缝间滑过。
这一刻的秦泽，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惬意，没有了外界的压迫和紧张，没有了纷争和算计。
这才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和亲人，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母亲，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害怕再失去你，你若是不在了，我就又要回到一个人的生活，这种生活……我一点都不喜欢，我不喜欢老是一个人……我不喜欢，总是看人家的脸色去生活……我不喜欢，每一天，都要一个人承受，那种压迫感……”
“母亲，我想有个家……就像是其他家里的孩子一样……外面受伤，有家人关心，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有家人支持……”
“母亲，你不要离开我，我们一起生活。我现在也长大了，我可以保护你，谁要是想伤害你，我就狠狠教训他……”
秦泽躺在母亲的身上，神色有些淡淡怅然，他细耳倾听着，微风吹拂的草地，小河的流动。
“孩子，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讲过的这一句话吗？”兰夫人抚摸着秦泽的头。
“什么话，母亲你说。”
兰夫人微微垂下了自己的眼眸：“将来一个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你都要坚信，母亲是爱你的。”
晨风，有些变大。
吹起了发丝，还吹在了脸上。
秦泽的嘴角有些颤动。
为什么，这种话要在现在突然说出来。
这种话，是母亲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怎么会不记得。
这些年，也是这句话支撑着他，让他一个人坚持走下去。
可是为什么，要现在说出来。
“孩子……”
兰夫人嘴角微微移动，随着她开口，秦泽心口一紧，这一刻，他竟是希望母亲不要再说下去。
求你了，不要说下去……
“孩子，你快醒过来吧，你所看到的东西，都是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