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急哥喜欢卖弄文采,解说道:你们看这里庙宇的环境可以说是山岚深深(就是云雾很多),竹绿成趣(就是庙里庙外的竹子不仅很绿还很有意思),芳草青青(这个好理解,就是草是绿的,一年四季都是如此),松柏郁郁(就是庙宇里的松柏长的很营养很健康),仙风道骨自然是水到渠成。
听着老急哥说话这么费劲,换成是水浒传上的梁山好汉,早就一拳打将过来了:这厮,给洒家好好说话。还好这里都是文化人,虽不是才高八斗,涵养还是有的。再说了他老兄说的确实没有一点浮夸,形容这么庄严肃穆的地方,不整点半文言文你都不好意思开口,所以很有自知之明的我自然没敢像老急哥那样很有学问的展现一下。
庙宇里种了很多树,看年龄,喊起来得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导演您怎么还不喊停?导演说了,没办法,谁让您这么喊得,谁让这树长得这么久的,您受累,再喊一会吧。
这树得多高寿啊?也不多,也就2000多吧。
2000多块?这不是形容年龄的。
不好意思,一激动说错了,200多年?
导演说了,你个损色,还非得少说一个零,是2000多年。
看到了吧,就这历史,足够厚重到各位不但要膜拜、尊敬,还要打心眼里把这里的一切当成信仰忠诚的放到自己的心里。正如佛家所谓: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做到这个境界,各位才算是真的有了信仰,有了灵魂可以安放的地方。
记得《潜伏》上的余则成的老对手李涯总是说一句话:信仰很重要,这位老兄虽说是反派,可是至始至终,我怎么也对他讨厌不起来,相反,我本人对他还有一种由衷的敬仰,为什么,这是一个有信仰的人,有灵魂的人。
劳动让人从猴子一步一步进化到了今天的人类。文化、信仰,又让人类进一步脱离了仅仅是吃喝拉撒繁殖的动物的基本属性,他们让人类升华了,成为万物之灵。
所以说到这里,赶紧的洗个澡、换身衣服,来觐见信仰吧,朝拜它、拥抱它。
来看看那些松柏,腰围,不,是直径,得是几个俺们那嘎达几个正儿八经的壮汉伸直了胳膊手牵着手也围不过来的长度。怕了吧?有一点了。我倒没有害怕,不过内心里确确实实的是给震撼了,思维总是毫无知觉的跟着那一圈又一圈的年轮跑到了历史深处,真想在每一个年轮里,真真切切的看那些曾经的人来人往。
光是柏树身上枯老深沉的树皮上一道道深邃的裂纹,得是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的沧桑与波澜才能练就的啊。银杏树也是一样,宽阔厚重,让人恍惚中看到了一个个经纶满腹的神采奕奕的老者。更不用说庙宇了,虽是几经战火,可是好歹山高林阔,没怎么受到破坏,朝代换了一个又一个,甭管是汉人皇帝还是北方的游牧民族,甭管是会吟诗弄赋的,还是喝酒吃肉的,来了我泱泱中华,都不免被同化。
总之一句话,都得有信仰。所以这里的庙宇除了大自然的新陈代谢导致的损伤,庙宇的主体结构没有受到多大破坏,反而是经过每一朝,建筑物多有增加。
倩倩虽说不是见过多少波澜起伏的人,可是打小就在父亲的有意与无意下见识了如何与人交际,耳濡目染了不少商界里的枪林弹雨。惊心动魄,这四个字,在她的词典里遍寻不到。这里虽说是庙宇,有的是安静、祥和,慈爱、温暖,没有惊涛骇浪、电闪雷鸣,可是整个庙宇厚重的文化和缭绕的烟火,却是让我这个凡人的身心已经被重新洗涤了。我有意或无意的余光的一瞥,倩倩的虔诚和严肃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心里明白:即便是往路边草丛里随便砸一块砖头,也能砸中一个暗地里潜伏在侧随时准备表白的倩倩的爱慕者。当然这里面也不乏在当地政府官员的衙内或者在我市商界呼风唤雨的大佬的少爷。唯独我一介布衣里赤脚跟着笔杆子一路歪歪斜斜的进了医院当差的青瓜蛋子,没有背景、靠山,能让倩倩爱有所属,不提着200分的精神气和所有的牛鬼蛇神竞争,就不能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
我如何不明白倩倩此行的深意,我也懂得倩倩的心思细如发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不跑个千把里,怎么知道你小子的能耐;不看过几次起起落落的日月星辰,怎么能在有意无意里窥探你的真实面目。
这些我都理解,好好表现,就是我要做的了。
老急哥、我、倩倩三人穿过三三两两来朝拜的香客,边看边走,三个人竟不约而同的转向了同一个方向:庙宇主殿的一侧,沿着一条小径,悠悠扬扬的飘来恍如仙乐的声音,从小就练习琴棋书画的倩倩自然早早的就先我们两个莽汉一步猜到了:这是高山流水。
琴声这么拨动人的心玄,不用商量了,大家一起朝着仙乐飘来的方向找去。
只见一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者,一边抚琴、一边兀自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我心里还正自纳闷:这老者难不成是神仙,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似乎就知道我们的到来。
老急哥用眼色示意我们一起跟老人做个揖,表达我们一下我们的尊重之意。老人依然是头也没抬的摆了摆手。这首曲子以前只在网路上听过,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现在站在这里,却不愿意离去,整个人都在曲子里了。不用在拿出多余的语言去和老者有什么礼节上的客套,这会深深的破坏此时此刻的身心的宁静空灵,破坏我们和老者之间的默契。
只是一旁的老急哥似乎道行还差了些,嘴唇微动,想张口询问。反应敏捷是咱的长项,我很及时的伸出手指朝老急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们三人倒是很安静的听完老人弹完一整首曲子。老急哥这个俗人早已迫不及待的开口说到:老人家,仙风道骨,弹的一首曲子也是古韵犹存,让人不免联想到伯牙与子期知音难觅的友谊。你看看,又来了,一处不拽几个蚊子出来,还真不是老急哥了。
“年轻人,难得你懂这首曲子,如此浮夸躁动的世界里已经没有几个人愿意安安静静的听这首曲子了。”老人说话很直,不过看的出来,经过一番夸奖,老急哥的信心指数已经快要爆棚了。
“老人家,听着您的曲子,不难看到巍峨的高山,雄壮、有力,威严而又让人尊敬。流水潺潺,是高山的朋友、知音、伴侣。流水姿态万千,纤弱时有如少女般娇羞的小溪;磅礴处,有如万马奔腾的一泻千里的瀑布;间或有鸟鸣穿越的安静,让人想起山涧里泉水被滚落的小石激起的叮咚作响的小插曲。”本来就精通音律的倩倩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见解。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不是资深行家,都说不出这番刀刀见肉的话来。
“很好、很好,我这一曲也算是高山之遇流水,伯牙之遇子期,对的起这一首传唱千年的古曲了。”老人显然大喜过望,但是语气里依然是波澜不惊、中气十足。
此时的我显然还在仙乐里陶醉,还没能从一曲一尽的境地里很识趣的回笼精神。所以没有及时的发表自己的高谈阔论。
老急哥却是认为我这个人好不识货、又不识趣。好歹忍了又忍,只差一点要大喊着让我流露出哪怕一点点欢呼雀跃的喝彩来,那才显得尊重。不过我实在是没法把思维拉回来,还能拿镜子照一照此时的面部表情,否则看到我现在表面上痴痴傻傻的表情,我也会很识趣的按着老急哥的要求说个一二三四的精彩来。老人对我的表面平静倒是没有一点的不悦,相反,他似乎早已看到了我身体里发生的高山流水一路奔跑的绝唱。
虽说倩倩是个不容易被什么事情弄得惊心动魄的人,可是我也能明显的感觉到她从老人深不可测的表情里似乎也扑捉到了什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于是倩倩毕恭毕敬朝老人拜了一拜。被她感染,我也情不自禁的拜了一拜,顺便终于开了让老急哥觉得早就该妙语连珠往外蹦的尊口:“老人家,虽说咱们初次见面,可是您在我的心里很熟悉、很亲近,我小时候经常做这么一个梦:梦里边也有一位老人抚琴自弹,一首首让人痴醉的美妙曲子我似乎早已听了千遍万遍,只是不知道什么名字,老人的容貌始终看不出究竟。
老人微笑颔首,道:“看来我和你这个小友颇有缘分嘛。”
“三位小友,今日来是上香朝拜的吧。”老人接着说道。这到没什么奇怪,来这里的哪有不是来上炷香的香客。“三位小友都是我学中人,玉林妙手本就是人间大道,你们的诚心我自会替祖师爷告知一声,诸位各自回去吧。”字字落地有声,余音不绝。我们三人心里奇怪,难道这老者真是神仙不成。可是从小到大的政治教育又让我们赶紧摇了摇头。
再去看老人,已是闭目打坐,似乎不再肯说一字。
老急哥、我、倩倩三人很识趣,只得朝老人拜了一拜,便要转身回去。
但是刚刚改变身子走向的我们似乎都被心底里的问号给狠狠的抓了一把,又都不约而同的一回首。
可是这一回首,三个人惊大的快要掉下来的下巴说明,我们看到的情景与刚才相比早已是八千里路云和月,天上和地下的变化。刚才还闭目打坐的老人,不见了。
我们三人怔怔望着空空如也的石凳出神,即便是倩倩这种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心态,在瞬间就被颠覆的思维方式方面前,一时间脑子里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论来安慰自己那颗快要被疑问逼疯的心。神仙,一定是神仙,我肯定、确定加一定,倒是擅长表达的老急哥抢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