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此人的性格中确实有一种懦弱。但我知道他素有大志,必定会在挫折中挺过来的。只是挫折与命运同轨,而性格决定人生,我仍担忧他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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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种种原因,有外部的客观因素,有自身的条件欠缺,总之一段时间以来,更生正陷入一种不可名状的忧虑和惶惑之中。
这时侯的他不仅壮志未酬,理想落空,只怕长此以往,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有了。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实际上就目前状况,他除了勉强还有一口饭吃,若平常稍需用钱,便会捉襟见肘。试想做为一个男人,又如何能够忍受这种困境?所以眼下的他,从物质到精神,几乎都处于要崩溃的边缘。
也许当一个人落魄、落难的时候,首先想到和感念的还是来自亲人和朋友的关怀和帮助,显然更生也是如此。在家里,在亲人间,父亲已经垂老,妹妹单纯无知,或许还没有人能够帮助他(这里权指精神层面的帮助更恰当)。而在朋友间,他倒不止一次地想到了二个人,这就是魏鲜艳和刘阿真。魏鲜艳热情善良,待人体贴,而且近在身边,但她毕竟还是初交,他也不知如何去向她寻求帮助啊!而至于刘阿真,虽然眼下她离他相距甚远,但多年的同窗友谊、交情,和一次次对自己的告诫鼓励,仍让他难以忘怀。显然她在心目中的地位,目前还比谁都重要。他正不至一次地回忆起高考前夕那一段对话来——
回忆。桃花中学校园,刘阿真和更生相约来到一棵柳荫树下。她对他语重深长地说:“更生,在此我可要提醒你,高考对于一个人至关重要,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要轻言放弃,否则务必影响你今后的前程。”
这么说更生眼下何以落魄至此,还真应了当初刘阿真的预言。只是谈起高考,他也没什么后悔的,世上原没有“后悔药”。虽然他尚不知当初自己高考的成绩,他早作了放弃也就没有去过问,故而连那侥幸被录取的消息想都没去想。事实上他虽然被录取可最终反被人冒名顶替,这既是阴差阳错,也是他早认了命。他认定自己考试出了差错,只怕是考不上的,即使能考上,可当初家中困难,因顾及母亲的病情需要化钱医治,而那样自己即便考取了不也没钱去读书吗?他怕自己再读书会加重家中的负担,所以被迫决定放弃了这次高考机会。只是这一“决定”,终将造成了他长久而无悔的遗憾——
“我也知道若放弃高考这个人生机会,自己从此会变得一蹶不振,没有出息!可是,——何为命运?也许各人的解释不尽相同,但我却以为它就是让人无所适从、无从选择啊!”
命运,确实让人无所适从、无从选择。可难道如此他也真甘愿被命运主宰了?——不!其实更生也在思考。他相信自己既读过书,便该是个明白人。接受命运主宰往往说明自己很没出息,是一个懦夫。然而关于“懦夫”一说,他倒又有自己的解释。这也就像回忆中的他和阿真另一段对话——
阿真赠言:“人生追求两样,事业爱情至上,哪怕徒劳幻想,务要矢志不忘!当然,另要补充一句,假使你在追求事业和爱情,也不知你是甘愿做强者还是做懦夫?做强者,可能会不遣余力、排除万难地去拼搏和追求;而若做懦夫,恐怕一旦遇到挫折和困难,却会选择逃避和放弃!”
懦夫!显然这个词汇不是什么动听的词,甚至它地地道道地是一个贬义词,对此更生不会不知。只是,他又该如何作答呢?
且听更生坦然道:“不!弱者同样会追求理想和事业,甚至懦夫也还有懦夫的爱嘛!”
“懦夫的爱?什么意思?”阿真大惑不解。
更生解释:“懦夫的爱,大概也就是想爱而不敢爱!不会游泳会怕翻船溺死悬河,我双手笨拙更怕会捧坏花朵!”
所谓“懦夫的爱”,其实是心里有爱,却又不敢去爱,这种现象倒也并非个例。就像眼下更生,原本心里早对阿真充满崇敬和爱慕,可考虑自己没出息或不争气,想爱又力不从心,甚至想爱反怕会伤害被爱的人,所以只好做个懦夫,这也纯属是一种无奈之举啊!但虽是无奈之举,可也能见一个人的品格,甚至比某些强者更高尚。
强者一般是敢爱敢恨,敢作敢为;而做为“懦夫”,他却只好偷偷地爱,默默地想。有时甚至当爱来临时,他果然还会选择逃避和放弃。
谈起更生的逃避,这可又有话题了。虽然更生难抑对阿真的思念,不时会想起她的鼓励,有时还专门拿出那幅曾为她画的图像,重新摆上桌面,久久凝神端详。然而仅此而已,他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行为举止。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总抹不去怯懦的阴影,他并不敢真正面对她本人,他总有一种辜负了她的期望的愧疚和自责,总觉得没有勇气,故此自暴自弃,自惭形秽。以至于自打高考之后,他都几乎不敢打探她的消息。有时偶然听到一些情况,听闻她正在找寻自己,这反让他紧张不已。就这样他不仅在心理上产生恐惧怯弱,以至于在行为上也显得萎靡龟缩。他几乎想从此隐姓埋名地将自己埋汰了。
然而与其相反,倒是有一个人总在牵挂他,始终还没有将他放弃。这个人就是刘阿真。据说阿真曾多次试图找寻到他,不过就因为后者的龟缩和逃避,反使想找的人没找着,以至后来还演生出一场天大的误会。
至于误会缘由,暂搁后叙。
46
且说阿真找寻更生,最早始于那场令人难忘的高考结束。这事说来话长——
且说一场外语考试,更生正出了状况,只能提前退场。而阿真顺利考完,猛然抬头,却发现他的座位空空如也。随后阿真交了试卷,在人群里居然也觅不见更生的踪影。
尔后校园清静了二月有余,只等高考结果出来,阿真重返学校,兴奋地看到自己的名字正登上学校橱窗专栏特刊的“光荣榜”花名表,而且位居榜首。但她也想找寻徐更生的名字,可谁知上面仅因篇幅限制,除几个被清华、北大等名校录取的特别突出优秀的学生榜上有名,其余的竟都被排在一串省略号里面……
事后阿真也难顾许多,已然高兴地拿到了自己被北大录取的通知书,从此远走高飞,开始了大学深造……
然而正当她神采飞扬,喜获成功的时候,一次同学聚会,来的原都是母校高材生,或者说多数是考取了名校的人,其中包括许钱生也应邀到场了。但阿真在人群中独不见更生的影子,不由怅然若失,冲着众人便问起更生的消息来。
只见阿真猛一敛脸,不无惆怅地说:“同学们,难得我们今天聚会,本来是件高兴的事。可美中不足是来得同学不很多,尤其有一个人特让我记挂,他就是徐更生。今天在这欢乐团聚的氛围中,我唯见不到他的身影,不由有些失望。只不知他现在的情况怎样?他是已经升学还是在找工作?至今生活状况如何?——哎呀,我曾经多少次打探他的消息,可总是没有准信。如今同学们人众,若有谁知道他的情况,即便告诉我一声吧,这或可帮助我日后找寻到他,最起码让我知道他的近况也好啊!”
因为许钱生离得近,估计她不知道自己与更生之间的事,故而出来胡谄道:“这阵子老听阿真在打探徐更生的讯息,可谁又知道他怎么样呢?也许他如今不得志,便自惭形秽,自暴自弃,以至于同学聚会都不来参加,他是有意在逃避呢。”
阿真说:“要说此人的性格中确实有一种懦弱。但我知道他素有大志,必定会在挫折中挺过来的。只是挫折与命运同轨,而性格决定人生,我仍担忧他的现状。”
忽有一位赵姓同学说:“不过我倒听到一些有关他的传闻。这分三种说法,有的说他高考也被考取,据说还是一所医科大学呢。”
他话尤未完,却引得又一位周同学说:“那……那这样说他岂不和许钱生同学一样,都在上医科大学嘛?那么问问他是否知道他的情况?”
许钱生忙撒谎说:“我怎么知道他呢?天下医科大学又不止一家。”
赵同学闻听点点头,便继续他的话题:“这话也对呀!天底下学同样专业的人到处都是,而况我说更生在读医科大学,那也只是传说之一。其实我又听谣传说他高考落榜了,根本就没考上啊!而再有一种说法,就是他虽然考上了,却因为家庭穷困,而被迫选择放弃了。”
阿真激动地说:“我也似听闻他考取了某一所医科大学,却不知情况是否属实。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我倒偏信这一点了。”
可谁知许钱生又挪揄说:“嘿,只怕他了解的都是谣传和马路消息,并不完全可靠。如果你偏听信他的,唯恐日后闹出什么误会,谁也不负责任。”
阿真嗔责道:“谁要谁负责任?只怨我一直忙于功课学业,也无暇亲历亲为地去找寻他了,如今有这消息,我可决不会放过。到时便遁着这条线索,先给那听闻的某学校发一封信函,以求能联系上他。”
说着说着阿真仍似有无限惆怅,心结难解。可此刻同学聚会一片欢欣,她也便融入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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