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菜开始终于要认真讲了。
老江年轻时发誓要去当一名超级警察，专门和不法分子打交道的那种，但后来眼睛高度近视，他转身就去当了教师。自然而然的，当警察那股劲儿就被他运用到教育学生里来了，这一切都很顺利，而在老江二十七岁那年，凭借刻苦努力他第一次成为五班的班主任，也第一次遇见那个学生------一个他眼中极其叛逆的女孩，伍玲田。
他那年教高一，初三的学生先开始难免不适应新环境，但老江不会将这些当做问题，他有他自己的教学方法，就在去年，他教的班百分之八十五的学生都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剩下的学生也大概有自己的人生方向，老校长在教师聚会上公开夸他年少有为，前途万丈。
班规是他教育的特色。他有很多的规矩来约束学生，但合情合理，尽管有个别叛逆的学生不肯买账，但时间久了，大家也不会起太大的摩擦。
“江老师你怎么看待体罚学生的老师？有的老师总是说一套做一套，强迫学生补课，逢年过节要礼，你是不是啊？”
教室里顿时爆炸了。
新生第一堂课，他让大家互相了解讨论。很多人提出的问题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比如我数学不好以后走医学有没有问题，我住宿不习惯上课不敢发言。。。。等等诸如此类的。个别脱线点的会问江老师你有没有女朋友，我大表姐什么的可以介绍给你，以后成亲家了红包给多少？
但这个画着眼线的女孩不同，老江从她一进门就注意到了。报名的时候他强调过不准女生化妆，但显然她没有遵守。而且，她还提出这种带有挑衅老师权威的问题。
“这个提问题的女生，请你注意下自己的态度。”老江觉得他需要杀鸡儆猴一下了。
“哦，我叫伍玲田，我态度很好啊。老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她无奈的耸耸肩。
“伍玲田同学，我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老师是一种很伟大的职业，个别不端正的行为不能代表整个教师团队，我江海今天发誓，绝对只做一个好老师，你所举的那些例子只是，只是。。。。。。。。”
“只是人性的阴暗面。”伍玲田笑着回答。但寒气逼人。
“你知道就好！下课！”
老江觉得糟糕透了，那个女生一定是这个班最大的刺头，开学第一节课就敢这样与他对着干，以后要好好盯着她，别惹出什么麻烦。那时他甚至在想，这种学生八成也是父母塞钱进来的，中看不中用。
老江的预言实现了，伍玲田从不擦掉她的眼线，她总是有事没事的往厕所里跑，光闻着气味儿，不用看也知道她在抽烟。她从不正眼看老师，却也很少起正面冲突，课堂倒是还好，但喜欢和男生混在一起，有同学举报说她还去打群架，还有同学说她在背上纹了一只老虎，再后来越传越奇怪，说她是黑帮老大的女儿……道听途说，真真假假，老江按捺不住了，他要去做一次家访，看看伍玲田到底是个什么底细。
“你父母呢？”等老江到了伍玲田的家，他才发现这个家空空荡荡。
“我父亲不在家，母亲就在哪儿。”她用下巴指了指方向，无论她做什么动作，都充满了一股混混味道。老江很不喜欢。
“这……”老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见了一个死了一般的女人，毫无表情的躺在一张大床上，房间里充满着难闻的气味，他走近一点，发现女人有呼吸，还活着，只不过好像不会动。
“植物人，我母亲，同情的话和表情请你都收起来，我不需要。至于我父亲，和你一样是个狗屁教师，多余的我也不想说。不过你要真想帮我，给点钱，我好给我母亲买点药擦擦，夏天喜欢长痱子。”伍玲田抱着胳膊，有趣的看着老江的脸色。
老江当年二十七岁，他觉得，这个女孩承受了太多年龄不符的东西。
他二话不说，从钱夹里拿出六百块钱给她，那是他那一个月的生活费。后来女孩断断续续的又问他要钱，老江起初是愿意的，只不过后来他发现，女孩的父亲也有给她很多生活费，女孩不诚实。
“那天我碰巧在银行遇见你，只不过你没有看见我，每个月都有人给你寄钱对吧？而且金额也不少。”老江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他有意去观察她的经济来源，本是出自好心，担心她钱不够走向歪道，但他发现了真相，他觉得自己的善良被别人愚弄。有那样两个月，他菜肉没吃，整天吃面条和辣酱过日子。
“……是。”她弱弱的回答。
“钱被你用到哪里去了？你母亲整日躺在床上，你有没有好好照顾她？”老江又想到那次去她家那个女人脏兮兮的，面黄肌瘦的样子，而身为女儿，她却一点悲伤的样子都没有。
“你有照顾母亲吗！”老江几乎用了肯定的语气。
伍玲田的沉默回答了一切，老江再也不想相信她了。他将她的位置调到最后一个角落，一个被任何老师都选择遗忘的角落。但老江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一样身为教师的父亲，为什么只会寄钱给女儿照顾母亲，而并非在她们的身边。在伍玲田辍学的后来几天，他一直觉得他错了。
再找去伍玲田家，她们已经搬走了。
“真的走了吗？”老江坐在楼道间，自言自语。
“你是，你是上次来伍玲田家的老师吧？伍玲田这个女孩很懂事啊，小小年纪就担起了家里的重担，上次你来拜访她，她很感激呢，经常念你的好。”一个买菜回家的大娘说。
“她，她家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老江觉得他做了坏事。
“诶，伍玲田父亲早年是个老师，后来染上了毒品坐了牢，出来的时候无颜见家人想不开自杀了，她们家原先有个小弟弟，过马路的时候一个司机醉驾，给活活轧死了，她母亲也因为撞伤了脑子，成了植物人。这一家遭罪啊。”
“那她们的生活费哪里来的？”老江手心全是汗。
“房子卖了，花的差不多了。有一次我看见小女孩还在路边哭，她母亲以前很爱美，她就常常化妆给母亲看，前几天她来和我告别，说舅舅愿意帮助她们，这就搬走了。”
“那，那她，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啊……”
“江老师你别哭啊，你咋了啊，有有有，你不提放家里我还忘了，我马上给你拿。”
听到这里我们唏嘘不已，原来当老江还是小江的时候，他也犯过大错。可想而知当时老江知道真相后哭的有多么狼狈，说不定鼻涕都出来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班上一下因为这段往事开始热闹了，瞬间分为两个阵营，一个是选择原谅老江的，另一个是选择鄙视老江的，大家互相争执，各抒己见，眼看就要闹翻了，万娘娘猛的站起：“谁年轻时没犯过错啊，你们一个个都是喂不熟的小白眼狼是不是啊，那些说老江难听话的拍拍胸口，当时要是换作了你你这个小娘们儿能吃两个月的面条，白给别人钱吗？！能吗？！我呸。”
我真心为万娘娘点赞，虽然他经常被老江忽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