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清的脑瘤经美国医师开刀动手术以后,并不是万事大吉了,按照医师的说法,她至少要安静地疗养1——2年,需要中西药结合长期的辅助治疗和在完全休息状态下的疗养,这样才会慢慢地好起来。就像一棵大树,它的根部被虫子蛀空了,现在把虫子都挖了出来,还必须在底部再慢慢长出新根来,这大树才能继续生长,如果不能长出新根,这大树的旧根还有可能第二次被虫子钻进来蛀空,到那时大树就不可能成活了。这大树的新根就是人的新的脑细胞,要培养生长新的脑细胞,必须在优越的环境和条件下疗养。本来,雪清进了这个省军区办的疗养院,条件和环境也是相当不错的,只要能安静地在这种环境下好好地疗养,在一到两年之后是完全可以康复的。雪清在进了这个疗养院之后,也做好了自己的康复计划。
可是,当她进了这个疗养院还不到一个月,关力锋就意外地发现了她曾在去美国动手术前,在北京通州医院流产的事,并且追究起这件事的原委,他还在不告诉自己的情况下,又把这件他认为的丑事告诉了她的大哥,她的大哥也来到了疗养院找她谈话。这两次表面看来是温和的责问,对于一个动了大手术后不久处在疗养状态下的病人来说,是一次比健康人更大更深的精神刺激,让雪清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心事烦乱,疗养的效果完全丧失了,她感到自己已经处在了一个没有人能理解她的极端孤立的地步,连过去最心疼她的大哥也不能理解和原谅她了,她感到了异常的茫然。
因为这件事被他们发现,她马上就意识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了。当她还在在美国的时候,就担心着流产的事会被关力锋发现,那时候,关力锋和她的大哥都要她在康复后与关力锋结婚,她虽然没有答应,但是她在心里已经默认了这种命运的安排,如果不发生其他任何事,她是无法逃避这种安排了。可是,当关力锋发现了她曾在医院流产的事情以后,情况已经完全变化了。她知道关力锋是无法忍受她的流产,他也没有那种僧人的慈悲与哲人的宽大胸怀,他大哥是军人,是官场人物,思想是老一辈的传统观念,他也不能容忍所谓出轨的事情发生,虽然没有指责她,在心里却在埋怨她。她看得出大哥对她这种行为的遗憾和失望。
她想,关力锋如果打消了与她结婚的打算,这正是她本来的意愿,她从来就没有过与关力锋做夫妻的打算。但是,关力锋不是一个救人危难的慈善家,他对自己的医疗投资,本来就是有目的的,他想的不是做好事,而是用投资来赚钱,如果他不能得到她的人,又不能利用自己去为他赚钱的话,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不能亏本,必须把成本捞回来。现在,她在账面上已经欠了关力锋一笔很大的债务。至于疗养的开支,也许他就要马上中断了。现在,她也没有心事在疗养院里待下去了,心情不好,再好的条件也是治不好病的。与其让关力锋来疗养院赶她走,或者他中断了疗养费,疗养院来催她走,还不如自己主动走,离开疗养院,去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的农村乡下,到农家去住一段时间吧。她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与任何人谈话,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坐着,静静地想,她要想怎么样来还清关力锋的债务,怎么样来度过自己的后半生,她还只有41岁啊!
当她要打算离开疗养院的时候,心里仍然很平静,虽然她现在健康状况堪忧,虽然她现在没有钱,虽然她现在已经失去了任何人的支持和援助,但是她一定要度过难关。一定要顽强地活下去。但是,她到底要去哪里呢?心里却非常茫然。她想,世上总会有活路的。但是活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