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生命,为了维持在这个家庭里的虚名,为了不让外人来戳她的脊梁,为了一种她不应当承担的道义和责任,她不得不割肉补疮了。
想到这,她又黯然泪下,心如刀绞……
这是一笔什么钱呢?
在这火烧眉毛之际,她有什么法子呀?只有用这笔拿命换来的钱,来救婆婆瘫痪垂老的命了。
这笔比雪清身家性命更重要的钱是什么呢?提起它,雪清就会哭得死去活来!因为这是省民政局在天晴出车祸牺牲后下拨给雪清的一笔安葬费和抚恤金。
当时,天晴在梦渊谷出了车祸,边尸体都没有找到,死得太惨。而那时,他没有投人寿保险,也没投意外伤害保险,保险公司一分钱也没赔,省委大院的车队只为他举办了一个追悼会,象征性地给了家属2000元安抚金。后来,民政局按政策,给予了天晴安葬费3000元,抚恤金5000元,共9000元,这一笔赔偿在当时已是最高的赔偿了。
当这9000元赔偿款给了雪清之后,雪清当时却根本不想要,因为她失去了朝夕相伴、相亲相爱的丈夫,这区区9千元能弥补她巨大的心灵之痛吗?能补偿她失去丈夫的损失吗?当民政局的同志再三安慰她接受后,雪清把这笔款存在了箱底,她曾对天晴的照片发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决不动用这笔款子,因为这钱是天晴用生命用鲜血换来的啊!如果用了这笔钱,她将对不起死去的丈夫的在天之灵!
在抢救婆婆生命的危急情况下,她公公有意回避,借又借不到,贷款又无着,她只有狠心动用这笔押命钱了。当她拿着天晴身价钱的银行卡,又好像看到了天晴的音容笑貌,他还是那么年轻,那么富有活力,那么深沉而执着地爱着她,她仿佛听到了天晴在满面笑容地对她说:
“雪清,你把我的性命钱拿去吧,救妈妈的命要紧!我不怪你!”
她想起了天晴的孝顺、爱心、厚道,不由得又抱着他的照片泪流不止。她在心里默默地对天晴说:
“天晴呀,你不要怪我,我实在是没有法子啊!你妈生命危险,你爸又不来管,我走投无路,你原谅我吧!”
她怀揣着这张银行卡去取钱,在去银行的路上还踌躇万千,心慌意乱。当她把卡插入取款机时,手在不住地抖索,怎么按也按不准键,泪水滴在机上,她费了好大的劲,才看见人民币从机里吐出来,她拿着钱,又好像揣着天晴的一条命似的,非常沉重,心在不住地跳动,手在不住地抖动。
她揣着钱,到医院交了押金,婆婆的命有救了,她却又像大病了一场,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天晴,我用了你的性命钱去救你妈妈的命,这也是你的一份功劳啊。
你在天国保护你妈吧,保佑她千万别出危险啊!
当雪清交完押金,不但天晴的押命钱没了,还欠了1000元的债,她内心空空荡荡,因为她失去了天晴的那笔性命钱,她的命运也好像失去了一把保护伞,前景未卜,令人忧心;而且她又添了一笔新债,为救婆婆,她抵出了所有的存款而且还欠了朋友的钱,她真的变得一无所有了,她今后的生活还不知怎么过下去。
交了住院押金,她觉得太累太苦了,她多么希望有人能同情她,理解她,支持她。可她向医生咨询婆婆病情的时候,却遭到了医生的责难:
“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知道孝敬老人,你是怎么当姑娘的?”
雪清向医生解释说:这是她婆婆,她是一个媳妇,而且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她每天还要上班。医生抬头看了看她,然后又说:
“你们家总应该留个人照顾病人吧?家里还有其他人没有?”
雪清对医生说:“还有一个公公,一个老头子。”
“那你们家为什么不请保姆?”
提起请保姆的事,雪清心里又被人戳到心窝里了。自从婆婆瘫痪以后,家里本来就要请一个保姆,可是谁知道公公的用心呢,他就是不让请,非要把雪清累死不可,雪清自己愿意掏钱请保姆他也不允。这老头子真是脾气太怪了,其实只要他稍微理解雪清,雪清的压力将会减轻许多。
比如婆婆住院的事吧,如果他插手的话,什么事都好办,可是他却一概不管,现在不但要雪清用了天晴的性命钱,还欠下了一笔新债,给儿媳增加了不少的经济压力和精神烦恼。再就是,婆婆要在医院住院,还不知道要住多久,在医院侍奉婆婆的事,也得要请一个护工,可是,公公不管这事,谁来管?只有她自己管。
她知道人世间永远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对于她来说,目前只有两条路可走,二者必择其一:要照顾婆婆,就得辞掉工作;要工作就不能照顾婆婆。如果丢掉了工作,那将是一生的遗憾;如果不管婆婆,那将会落下一世的骂名。在这两难之际,她选择哪一条啊?
这真是难死她了。有谁能体会她的痛苦,理解她的难处呢?如果公公真正理解她,体会她。她根本就不会有难处。可是公公作为一个高官,不但不站在一个年轻寡妇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相反却以封建礼教的残余思想来衡量她,约束她,压抑她,她的精神快要崩溃了。
她想大喊,大哭,可是压抑太重太沉了,想喊又喊不出声,想哭又哭不出泪。
这种压抑究竟要压到何年何月呢?
由于雪清的公公拒绝请护工,雪清只有向单位请长假专门在医院侍奉婆婆,她成了婆婆的女仆人,****夜夜守候在婆婆身边。在雪清陪婆婆一个多月后,单位领导已催她上班几次了,可她就是去不了,她干着急,没办法。雪清又向公公请求,请个护工或者他本人离休,接替她到医院来侍奉婆婆,可是得到的是无声的拒绝。
雪清的父亲和堂哥也经常来医院看望病人,也在暗暗地替雪清担心,他们担心时间长了,单位会自动取消她的工作,如果那样,他们对雪清的希望就会如肥皂泡一样破灭。为了挽救她的工作,他们都劝雪清早日回单位上班。对侍奉婆婆的事请个护工不就得了。
为什么就这么难呢?雪清的大哥和父亲也感到,那个老头子真是太怪了。
关力锋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他已30多岁了,但是还没结婚,不知为什么,他仍在暗暗地苦恋着雪清。当他得知雪清的婆婆住进了医院,雪清在医院侍奉婆婆时,马上又去医院探望。关力锋的探望真不知给雪清带来了多少麻烦!
那天,刚好雪清的公公也在医院,关力锋来了,雪清为了避嫌,立即走了出去,关力锋显得十分尴尬。他见到了雪清的公公,不好意思地叫他“伯伯”,又把买来的5斤蜂蜜和一束鲜花献给病人,病人本来就毫无知觉,雪清的公公看关力锋在向病人问好,就向他瞪眼说:
“你不知道病人不会说话吗?别假装殷勤了,请你把东西带走吧。这里不需要你。”
关力锋听老头子这么说,真是非常难为情。他把东西放下,掉头就走。他想去找雪清,雪清也躲在卫生间不见面,他在医院大厅里站了10多分钟,仍不见雪清的影子,他只有失望地走了。
关力锋在雪清的公公最恼火的时候来医院探视病人,成了医院所有的探视者中最难堪的客人,这次雪清本来想与关力锋谈话,但是有公公在场,她真不敢犯忌,因为公公非常忌讳她与关力锋的来往,如果他当面看到他们二人谈话接触,也许眼里都要冒出火花来!
关力锋走后,雪清走进了病房,公公又在问她:
“你是不是送关力锋去了?”
“爸,你说什么?我根本就没有与他接触,他一来,我就上卫生间了。”
“没接触就好。我希望你今后不要惹他来往。”
“我从来就没招他惹他,是他自己来的。”
“没招惹就好。”
公公的脸色真是难看,雪清心里好难受啊!
一个有身份的干部,怎么对自己的儿媳怎么管得这么严呢,她已经失去丈夫了,跟别的男人来往,又犯了什么忌呢?
难道要她真的守一辈子寡吗?
雪清好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抑着她,她连气都喘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