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人是徐琳。
在看到她的瞬间,我便决定钻进被子里假装睡觉,事实上我也是这样做的,我就是本能的突然的选择这样对她,没有原因的就是不想理她不想面对她。
“睡着了吗?”徐琳的声音柔柔的响起来,一如既往,可是这次听起来却分外的刺耳。可能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会是这样。
“没有——咿?刚才还好好的呢!”张小海的声音。无疑他把头转向我的时候疑惑了,对于这样的单细胞动物这种突发情况确实是有些突兀的,“呵呵——睡得还真够快的!可能是累了——呵呵,嘿嘿——”
光是听声音都可以想象他脸红的样子。一般人都会产生他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的猜想。除了我和徐琳,我是因为太了解他。徐琳是因为她那可恶的性格,温柔,柔弱,深藏不露。我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样一个词儿来形容她?但是此时觉得真的是特别特别的合适。深藏不露啊深藏不露!徐琳你掩藏的果然是很深。这个词用来形容你果然是恰当无比。
唉——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我错了,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矫情了呢?!可是——应该是已经来不及了。我感觉一只手伸过来,替我擦去了眼角的泪滴,那只手冰凉的,摸在我的脸上一瞬间却是温暖的感觉,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厌恶,因为我知道那是一只我讨厌的虚伪的手。她不是来给我拂去忧伤的,她只是要在我伤口上贴上一层面具,让你表面上看起来好好的,其实内里在无声的溃烂,有时候连自己都不会发觉。这样想的时候,我忍不住想起了一件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父母是经常不在家的,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只有两个小姑娘跑来跑去。保姆只是负责做饭洗衣服的事物,有时候依仗着她是大人又是父母请来管教我们的还会对我们横加指责,所以我们两个都很不喜欢她。
那天短头发的假小子在花园玩儿的时候不小心碰破了小腿,梳着小辫子的小徐琳走过来皱着眉头看了片刻,然后跑回房间找来纱布药水和药棉细心的替小徐淼包扎了起来,她包扎的动作虽然生疏但是确实极其的认真,小心翼翼的样子,专注的深情。而且她出来的时候怕被保姆看到那些东西都是裹在衣服里拿出来的。
那时候假小子徐淼觉得她是全世界最最幸福的人了。一切都做的不留痕迹,成功的瞒过了保姆的眼睛。
只是半月过去了,虽然伤口已经结痂了却总是不见好,她也一直都是穿着长袖子的裤子不敢被保姆看到。直到有一天半夜突然发烧,徐琳急的大哭,终于在保姆的帮助下将徐淼送进了医院。
检查后才发现,结痂的伤口下面已经溃烂成一团,几乎要伤及骨头。手术的时候,看着烂肉被金属的镊子一点点的揪出来,小徐琳的脸上豆大的汗珠掉落下来,保姆和徐琳吓得哭了起来。一声说是因为包扎不当引起的感染。
但是直到这个时候假小子都从来没有怪怨过那个温柔的小姑娘。
可是在长大后的今天,想起了这件事情的事情,我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突然觉得原来这一切都是徐琳的天性。她表面上替你抚平伤口,其实是在助长伤口下的溃烂,或者她根本就是因为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徐琳,是这样吗?你告诉我是这样吗?我多么想这样直接的问她。可是我感觉很无力。想起了这件事情我就感觉很无力表达。无力的感觉你知道吗?软——整个人和思想都是软的。只想逃避不想面对的样子。
所以我闭着眼睛,我其实很想要打掉她抚摸我的那只虚伪的手的,可是我都没有力气。我什么都没有做。用沉默抗拒着这一切。或者说让自己的思想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让自己的灵魂飘起来,假装肉体已经死掉。
“你受苦了,妹妹。”徐琳的声音仿佛隔了几个时空般传进我耳朵的时候是恍惚的感觉。我不再理会她,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恩,不会徐淼一直是很坚强的!这点儿事儿不叫事儿——我相信她会挺过来的。”张小海的声音到后来似乎有了些许的哽咽。这个画蛇添足的家伙,呵呵——他是想要表达什么呢?是想说我比他更坚强吗?那又哭的什么劲儿呢?!总是会把气氛弄得很搞笑的样子。
“我留在这里吧——你先回去吧!”
我努力判断这个声音是谁发出的,因为这个对于我来说很关键的。但是结果令我失望,这句话是徐琳说的。我只想站起来狂呼,不要同意。可是我不能让徐琳知道我的在意,也不能让张小海太过得瑟。只能在心里说,不要同意。弱弱的祈祷着。
“我——”张小海犹豫着。
说啊,快说啊!不行!我要留下来陪着他。快说!我从来没有这么需要他留下来过。总是在盼着他快点消失快点消失,除了这次。
“那好吧。”张小海弱弱的声音。
你去死吧!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可是——我似乎对于他也没有什么恩呀!倒是他对我的恩情不小,我还在这里耀武扬威的颐指气使着。哎——
好吧——我只好真的睡了,我决定睡好久好久。
一声关门的声音响过之后,病房里面安静了一会儿。
“淼淼,你好好睡吧!”
是的,我闭上眼睛了很久却睡不着。因为旁边有一个人醒着,并且在认真甚至是眼神儿复杂的看着你,试想一下,这种情况下谁能安然入睡呢?反正我是做不到。我一直在想想着她的眼神儿。那个一向温柔的眼睛此时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是不是露出了她的本性了呢?应该不是吧!她那么会演戏,这么多年都那么骄傲的在我眼前理直气壮的充当她的温柔天使,现在怎么可能会突然改变呢?!一个可以掩藏如此之深的人是不会那么容易暴露的。她们是最深藏不露的。说起来,这么多年的掩藏也真是够辛苦的啊!现在呢?是不是会有一种成功的快感呢?!
我想到这里就突然特别想马上睁开眼睛来看一下她。看看她得意的样子。看看她原形毕露的样子。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掀开了一条缝儿。那些白亮的光束争先恐后的冲进了我的视线了,这一看不要紧,真的是——让我很措手不及。我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愣住了——
徐琳侧身对着我,正在擦拭着一把刀。
我忽然一下子勇气全失,马上闭上了眼睛。好像擦拭刀子的人不是徐琳而是我。好像做了亏心事儿的人是我。我身体软塌塌的躺在床上。贴着眼皮子的瞳孔里仿佛出现徐琳举着刀子一步步向我靠近的景象。
时间滴滴答答的流淌。很漫长很漫长。被子下我的胸膛处凉飕飕的,像是已经暴露在了空气中等待着某把冰凉的金属物体来将它刺穿。
我细数着时间从我的身体里流淌,仿佛感到坚硬的刀尖儿已经戳在了我的皮肤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对于我来说,每一秒都是最后一秒。我唯一不明白的是,到底有多恨,才会选择至生死相依的姐妹于死地?不过我本来就已经是将死之人,无所谓,徐琳,能死在你的手上,值得。
安静,空气安静的不正常。每一个细微的声音都给耳膜以及强大的冲击。她此时肯定在看着我,眼睛盯着我紧闭的双眼,两只眼睛里面肯定都是恨吧!
我静静的回忆着从前一起的点点滴滴,她为了我跟老师闹翻,半夜跑出去给我买宵夜。每一次都她的表情都是那样的生动,我想着想着就觉得好幸福,好幸福——嘴角不由自主的弯起一个笑容。
“徐淼——”
我浑身一震颤栗。时间仿佛断了发条一把发出嘎嘣的脆响,然后硬生生的停止。她的叫声有些唐突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我呆愣愣的躺在床上,还好只是躺在床上才没有直接软踏踏的倒下去,这样就省去了一道工序。
“徐淼,你醒了是吗?”徐琳仿佛要验证什么似的继续说道。我头痛欲裂。是我刚才的动作被她看到了,肯定是。可是我竟然突然特别紧张,手心里开始往外的冒着汗。
继续装死。但是我大脑空白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装死。
“淼淼——醒了就不要装睡啊!”她的声音严厉中带着嗔怪。
“动手吧!”我闭着眼睛就冒出了这样一句话。莫名其妙的没有进过大脑的一句话?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我没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