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王老菜大手一挥，“给我捉住他！”
两个大汉就要应声而上，却突然见一阵烟雾从四周蔓延出来。
大汉生生停住了脚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脸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王老菜也呆了一下，疑惑的问道。
众人更是一头雾水，哪里来的烟雾？
也不知谁人喊了一句“不好了！不好了！走水啦，大家快跑啊！”，在这烟雾中散落开去，砸在每个人心上。
所有人皆是一惊，反应过来争相往出口跑去。
“咳咳，失火了！快跑啊！”
“不要挤我，让我先走！”
“啊！我的鞋子！哎哟~”
“来人啊，本公子的脚扭了，快来救本公子！”
……
……
方才还淡定饮茶看戏的人们很快就四下乱作了一团。
呛鼻的烟味传来，在空气中一团一团的散开，隐隐约约有火光透过帘布映出来了。
所有人一看更慌张了，也不顾得仪容，只想要赶快逃离这里，免得命丧火海。
烟雾越来越浓，星星点点的火光已经爬上了桌椅，跳跃着，欢快的舞蹈着，火势快要蔓延过来了！
璃光还站在原处，她没有跟着众人四处逃散，而是望着他们狼狈不堪的模样，眼底晦暗不明。
心底升起冷笑。
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一样，发生危险的时候，先考虑到的永远是自身……
“还愣着干什么！想被烧死吗？”
突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右臂一紧，璃光就被人扯住了衣袖往楼梯方向跑去。
来人蓝色的天蚕锦裳被穿的恰到好处，左边眼角有一颗不大不小的泪痣。
“谢连桥？”眸子抬起，心底一片讶异，望着拉着自己奔跑的谢连桥璃光呐呐出声。
他不是走了吗……
火已经烧到了房梁上，浓烟漫漫，大片大片的火花绽放的炽烈无比，四周是不绝于耳的哭喊声。
谢连桥回眸对着璃光轻佻一笑，笑容明媚的比周围的火光还要耀眼上几分，“放心，爷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这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来，可是想到璃光被扒皮抽筋的场面，他就难以抑制的脚步一转回来了。
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这的……
她有多久……没有听过这种话了？
可为什么却莫名觉得这句话很熟悉呢？
脑海中蓦地划过一个人影。
“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人影一闪而过，面容却模糊得看不清楚。
那个人……是谁？
为什么要对她说这种话？
为什么她想不起来了呢？
……
……
脑袋袭来一股阵痛，眼前变得有些模糊，璃光轻轻晃了晃脑袋，疼痛被驱除，神智恢复清明。
方才难道是错觉吗？
可是为什么会觉得谢连桥那句话这么熟悉呢？到底谁对她说过？她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来不及细想，谢连桥已经拉着她跑到了楼梯口，两人快速的跑上楼梯，往走廊的另一处跑去。
火势已经攀爬上了楼阁，房梁被烧的滋滋作响。
“小心！”
谢连桥一个惊呼，璃光回神猛的抬头，一条被烧得焦黑的木头从房顶直挺挺的掉了下来，直向她砸来。
还不待她做出反应，谢连桥却是猛力一推，自己左手往下一抬。
“啊！”
衣袖被火苗迅速烧穿，梁木一个重击，谢连桥哀嚎一声被砸的往一边滚去。
巨大的木头落地溅起一地火星，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璃光眸光一沉，快步上前搀扶起他，“你没事吧？”
谢连桥淡淡闷哼了一声，却是敛了痛苦的神色，嘴角轻佻的笑，“一块木头而已，能有什么事，我们快走，火快烧过来了！
那么粗的梁木……
那么炙热的温度……
“真的……没事？”璃光眉头皱了皱，似乎并不相信。
佯装不在意的甩了甩左手证明，“真的没事，我们快些逃命吧，不然就要被烧死了！”故意加深了笑意，谢连桥直接无视璃光眼底的不信，重新拉过她往走廊末端跑去。
更多的东西陆陆续续的从屋顶上掉下来了，红色的火焰正在快速的吞噬走廊两边，瞟了一眼身后蔓延的火势，璃光眼神一暗，也不多问什么，随着他奔跑起来。
————
硕大的台子中央，大汉早已不知去向，王老菜一人躺在靠椅上，没了往日的阴鸷，空洞无比。
望着四处逃散，哭爹喊娘的人们，他感觉仿若又回到了那个被灭族的夜晚。
那时候的火焰甚至比现在的更加灿烂，巨大的火苗吞噬了所有，鲜血的味道比浓烟更加刺鼻，混合着绝望弥漫在各个角落。
他的脸，也在那场大火中留下了无法抹灭的难看疤痕。
那些人拼命的杀戮，挥舞的利刃在火光的照耀下所散发嗜血的光芒；还有震耳欲聋的哭喊声，四处逃命的身影；心惊胆战的躲避……
都是他日日夜夜不能遗忘的噩梦。
王老菜突然很想笑，他也这么做了。
“哈哈哈——”
沙哑的笑声在嘈杂的人声很快被淹没，显得很是渺小无力，根本没有人注意得到。
出口已经被烧塌了，所有人却还是一个劲的你拥我挤，涌向那里。
笑着笑着王老菜突然潸然泪下，浑浊的泪珠一滴一滴的滚落在他的衣摆上，像是掺杂了杂质的劣质珍珠。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
“爹啊，原来你说的真的，是真的啊！”
枯槁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王老菜的声音有些哽咽。
刚才看到那个宫商羽被一个年轻男子扯走的时候，王老菜本来是想拦住他的，可是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宫商羽右手食指处露出来的一道黑色印记。
他震惊了，也把父亲曾闲谈时说过的话想了起来。
“平儿，其实这祖传之宝并非是我们的所有物，我们一族只是守护者，终有一天会有人来向我们要回这个宝物。到时，切不可多加阻挠，否则，你定将命绝。”
“那个人，右手食指上，会有一条青蛇首尾相接的黑色印记。”
那时候，他还不叫王老菜，他叫慕容平。
当时尚且年少，王老菜并未把父亲的无稽之谈放在心，他们家族守了那么多年的宝物又怎么可能不是他们的？
所以当他只身一人从那场灭族大火中逃出来的时候，早已把这场闲谈之话忘却。
他没有能力报仇，因为那些人的幕后黑手太过强大……
他只能像躲在暗无天日的黑暗处，像肮脏的耗子一样。
望了一眼自己完全坏死的膝盖，那条没人搀扶他根本不能走动的腿，再望了一眼漫天的大火，自顾不暇的人们，王老菜知道，今日自己必将命丧此处了。
「到时，切不可多加阻挠，否则，你定将命绝。」
父亲的忠告好似还回荡在耳边，可是现今他已经要命丧火海了。
如果他不曾来这变卖宝物，如果他不曾在他人赢了之后耍赖，而是愿赌服输的起身离开，是不是……他现在也不会望着这无尽的大火束手无策？
可惜啊……
没有那么多如果……
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忽视了周围的哭救声，一滴浊泪从眼角滑落，“儿啊，为父如今自身难保，你也只能好自为之了。”
良久，王老菜突然像是还想到了什么往事般的猛的睁眼，看向方才璃光逃离的方向，嘴角是阴森的冷笑，“宫商羽，你……也好自为之吧。”
火光包围了他，将他淹没在炙热的火焰中……
面容狰狞的老人无力的坐在靠椅上，没了往日的阴鸷，浑浊的眼中划过一丝解脱的神情，终于要死了，苟活了那么多年，他终于……要死了。
没想到，自己逃过了那一场大火，却还是死在了这场大火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