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谁都是谁的过客
凌初晨把车子停在了门口,对于这里他是极熟悉的。其实她走后,凌初晨就问了夏沐她家的地址,宅子虽空无一人,但只要有空他必去那里看看,期待着或许她还会回来。院子里满是淡紫色的牵牛花,是她喜欢的那种颜色,想必是她心爱之物,他有时会给它们浇水,没想到这小家伙的生命力竟如此之强,都快覆盖满院子了。
凌初晨凝视着她的睡颜,那真是张好不真实的脸,美的那么不真实,静的那么不真实,远看近看都有一股神韵从骨子里沁出,犹如江南水月的秀美,温润如玉,秀雅天成。朦胧的月色照在她恬淡的容颜上,越是让人觉得她就是那水中月,镜中花,是虚幻的存在。凌初晨不禁怀疑他是否在梦里,但下一刻他就确定那不是梦,因为他感觉有人在叫他,还不只一次。
“哎,凌初晨……”轻染本不想喊他名字的,可是他好像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她怎么叫“喂”“哎”,他都不搭理,又想着一走了之总不好,虽然她无时无刻都想逃离,她觉得和他在一起她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其实刚才轻染只是假寐,目的就是避免和凌初晨说话,之前都让她觉得够尴尬的了。她原还担心凌初晨会叫醒她问她地址,没想到他竟认得。
凌初晨的思绪终于被轻染拉了回来,听到她叫他的名字,他的心情突然大好,转头看向身旁的轻染。
轻染被他的目光看得麻麻的,立刻别过头去,“我只是想跟你说谢谢送我回来。”
“我说小姐,你难道不知道道谢的时候看着对方说是种礼貌吗?”凌初晨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轻染听了,愤愤地转过脸来,盯着凌初晨,却又只好挤出笑容来,轻轻说了声,“谢谢,再见!”
说完,轻染就开始解安全带,打算下车,在嘴皮子上她永远不是凌初晨的对手,他的激将法对她几乎百发百中,斗不过,躲还不行吗?她刚想拉开车门,就有一股强有力的力量将她拽了回来,轻染转过头来,茫然地看向正盯着前窗玻璃的凌初晨,此刻的他已没有先前的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眼底深处似乎流露着淡淡的哀伤和焦虑,轻染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凌初晨心底竟会莫名其妙的疼,他现在不是应该很幸福吗?事业,爱情双丰收,可为什么还是能从他眼中读出悲伤?
“什么时候走?”轻染正在想着事,凌初晨低沉的声音突然传来,让轻染着实楞了楞,不过那一瞬的惊愕顷刻间烟消云散,她又回到了当初的平静,微微低下头轻轻说了句,“明天晚上七点的飞机。”
“保重,总之谢谢你,祝你和孙倩夕幸福!”轻染抬起头对上凌初晨的目光,对他微微笑了笑,这是第一次吧,她这么看着他,他真的很好看,他的脸就是上帝精心雕琢的艺术品,那么俊逸,她现在倒是能稍微了解些那些倒追凌初晨的心境了。
“幸福……”凌初晨喃喃自语地念着,轻轻冷笑了声,目光黯淡了下去,“喻曦,你什么时候能把你自以为是的性子改改?”她略顿了顿,脸上毫无一丝表情,有点自嘲地回答,“不好意思,我已经不是你口中的那个喻曦了!”说完,轻染轻轻关上了车门。她知道他此刻应该是心里憋着火,不过对于她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他说她自以为是,她本就有点,只是这次她不觉得她说错了,他现在的确是和孙倩夕在一起,而对于她和他,或许只是彼此生命中的匆匆过客,这次见面也只是巧合,一个人一生中总会和一个陌生人擦肩而过不止一次,更何况他们不是陌生人,会再遇不一定是缘分。
她一合上门,凌初晨掉头就走,轻染伫立着,看着汽车的灯光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消失在黑暗中。她本想问问他为什么如此熟悉这边的路,想想还是算了,明明什么都无所谓,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底泛起一丝心酸,七年前就与眼泪绝缘的她,竟会流泪,为的还是他。
轻染一晚上都辗转反侧,第二天清晨一早便起来,这两天她一直想着要去墓园,却迟迟下不了决心,那件事即便过了那么多年她终究是无法释怀的。但一想到明天就要回上海,她便决定今天一定要去趟墓园。
一大早,山上的雾还未曾散去,天气阴阴的像是要下雨,她出门时心里烦乱竟忘了带伞。外婆也是在这样的天气下的葬,下葬时她也在,只是默默无言待在一个角落里,甚至未流一滴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骨灰盒,她从不在除了外婆以外的任何人面前流泪,外婆下葬的前夕,她躲在被窝里哭了一夜,却要强令自己不发出哽咽之声,只是无声地流泪,外婆下葬的时候,她很想哭,很想喊再让她抱一抱外婆的骨灰盒,竟发现自己一滴泪也流不出,一个字也说不出。
毕竟不是清明时节,山上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人影,大多是看守墓地的工作人员。轻染径直走了上去,越往上走,只觉得脚步越来越沉重,胸口像被压了块石头,闷得快喘不过气。
中午她站在了那块久违的墓碑前,七年了,她到底是敢来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