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对于小孩总是特别优待,即便如此,在大人眼中,也依然是倏忽而过。刚出生的样子还宛若眼前,眨眼发现孩子已经到了可以读书的年龄了。
不是每个孩子都有资格读书,只有家道殷实的人家和通过城主府测试的孩子才有资格读书。
每年,城主府都会开放两天,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城中所有年满五岁的孩子要在父母的带领下前去城主府登记,并进行测试。居民们对此抱有疑问,因为多年来并没有听说哪个孩子通过测试。
所以,也许这只是城主为了统计人口想出的借口吧。
宁隶一大早就被宁娘子收拾利落,等在明月的小楼前。他很不喜欢什么都要等着明月,尤其是他娘最近身体明显不大好了,还依旧要过来帮明月收拾打扮。他听见婆子们私底下都笑话他是奶娘的儿子,只不过攀了门好亲事,少爷不像少爷,仆人不像仆人的。
这让他尤其不愿意来明月的小楼前,不愿意接受往来丫头婆子们的目光。
明月上个月刚过了五岁生日,正好与宁隶一道前往。
五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不过刚好让她把一些细小的经络都成长完全,这些年持续的修炼也锻炼了这具身体的专注力,让她能够持续地关注呼吸,不会陷入昏昧或者因为某些事情转移注意力,也更容易把控住身体的本能,不再轻易因为一些情绪就着急上火哭泣。
婴儿的魂体纯净无杂染,她能够比较轻易地进入入定状态,这个状态比较利于她沟通天地,内视身体。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的死亡触犯了老天,还是这具身体太过废材,不管练习的多么勤快,都没有出现原先自己身上常常出现的那种一日千里的进度。
最后明月已经常驻在与天地相通的境界里,可除了将身体的经络补充完整外,再无进益。
宁娘子来的时候,明月已经收功,保持侧卧的姿势躺在床上。随着宁娘子的呼唤走进来两个七八岁大的丫头捧着洗漱用品,帮明月洗漱更衣。明月懒懒散散地坐起来,张开双臂随她们伺候。
宁娘子坐在屋中间的椅子上,给她吩咐一些去城主府的注意事项。
本来这些事应当是崇夫人说的,不过崇夫人已经卧床两个多月了,明月观察到宁娘子的身体也开始衰败,她们身上曾经吸引过她的那种熟悉的气息已经不见了。
明月低下头,大概这就是她们衰败的原因吧。
丫头们虽然年幼,但手脚利索,一下子就给明月收拾好了,扎了两个总角,拿红绳绕了几圈,看着又灵动又活泼,再配上一身红色的小衫,喜庆的就像个年画娃娃。
明月精致的小脸皱着,并不满意这样的打扮。但宁娘子明显很喜欢,眼睛一亮,直说打扮的好。
“刚刚说的记住了吗?一会测试的时候要跟紧隶儿。”宁娘子牵着明月的小手往下走,“测试的时候只有你们进去,阿娘进不去,要是走丢了就找不到了。”
“明月明白,阿娘放心。”因为和宁隶有婚约,明月打说话开始就教她唤宁娘子“阿娘”,明月心里认定自己还是要继续修行回去的,并不将这个婚约放在心上,不过看在一个生恩一个养恩的面子上,喊着让她们开心开心罢了。
有人开心就有人不开心。
宁隶臭着一张脸,“谁是你阿娘。那是我阿娘。”
明月撇了他一眼,并不答话。
“宁隶。”宁娘子盯着他,半天叹了一口气,“一会好好带着明月。”
还没到城北就远远看见一堵高达十余米的青石城墙,城墙正对着贯穿樊城的南北大道上有一扇双开的朱红大门,建造的像城墙大门似的。
大门两边站着两队卫兵,指挥着人沿边鱼贯而入。大门的左边排着一条长龙,右边只有两三个人,不时还有一抬两抬豪华的小轿从中间抬进大门。
崇家只是商户,乘的是一顶青布小轿,宁娘子坐在中间,一左一右搂着两个孩子。眼见到了大门口,就领着两个孩子下了轿子从右边往里走——以崇家的身份不足以乘轿入内,不排队的优惠还是有的。
走了两步就听见人招呼,“宁娘子。”
宁娘子回头,看见一位夫人,头带幂帘,看不清脸庞。她低头看见这位夫人手里牵着一个女孩子,女孩子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小小年龄就挽着一个游仙髻,脸上遮着一小块纱帘,清风吹过发梢,掀起纱帘,看去美得像个仙人。
宁娘子恍然想起季家有一个跟明月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的小女孩,也叫明月。据说就喜欢打扮得像个成人。偏偏她长的也极美,完全压得住这身打扮,见过的都说是天女下凡。
“季夫人。”
季夫人低头看看明月,“这个就是崇家明月吧,跟明月很有缘分呢。”
明月这几年一直在弥补经络上的不足,灵魂强度没有很大的提高,又因为长期的与天地沟通,现在的她有时七情异常敏感,有时又迟钝不堪。
不幸,季夫人的潜台词严重触碰到了明月神尊那可怜的尊贵感。
明月有些傲慢地回答,“夫人说的不错。她确实与吾有些缘分。”
季夫人一噎,不知道该如何接答,季明月在旁来了句,“天下明月再多,天上却只有一轮明月。”
崇明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一脸你说的不错,我就是那个唯一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惹恼了季明月,“你……真是无理。”
崇明月微微一笑,七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一副本尊不同小孩计较的表情,扭头对宁娘子说,“阿娘,我们进去吧。”
宁娘子对着季夫人歉意地一笑,“季夫人,请。‘’
牵了一下,宁隶没动。正直瞪瞪地盯着季明月。
宁娘子暗中攥了下宁隶的手,“隶儿,走吧。”
宁隶涨红了脸,低头跟着宁娘子往里走,明月注意到他的视线不时往季明月那儿飘,只能暗暗叹了一口气。凡人的感情什么的,最麻烦了……
不过,为什么季夫人的身上也有一丝那种熟悉的气息呢?而且这丝气息也明显正在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