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杀人去
傍晚十分，官道森森。纵是今日乃授城广招天下才俊之日，这官道之上，也已然是寥寥无人了。
忽闻一声马嘶，犹如惊雷闪电划破寂静之黑夜，原是公孙博轻动武者只能，强制难停之马车，使拉车之马儿受痛而嘶。
..
只听那公孙博道：“看来此人已然步入五级之列，据我所知的世家之中，倒没有这样的青年才俊。话说还（huan）头，我公孙家的脸面，却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踩的。”言罢，双目向着公孙芒下身一瞥，眉头稍稍一皱，却是霎那即逝，不留痕迹，自然也没有让公孙芒注意到。
不过公孙芒虽未察觉自己叔叔皱眉，却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在那黑衣斗篷男子凝成实质的剑气之下吓的屁股尿流，而这黄白之物却是还在自己的裤裆之上，煞是显眼。登时脸上一红，心中对那斗篷男子恨意更甚。
公孙博轻咳一声，道：“芒儿先入马车，将衣服换了，稍后叔叔便为你找回颜面。”
心中却道：这公孙芒除却修炼之上天赋不凡，其他方面却是未能及上大兄半点，纵是吾儿，也能胜他半分，哼。
公孙芒一入马车，这外面除了公孙博外就只剩适才策马之奴以及那恶奴小四了。
小四此时满脸讪笑，就如宫廷之中侍奉太后贵妃的太监阉人一般。嘴中对公孙博是满嘴的阿谀奉承。
“才隔半日未见，小四观三老爷之功力似乎又有提升，适才下车之轻功真是叫人叹为观止，羡煞小四了。”
公孙博闻言，虽然知道这是阿谀之言，但心中也难免一乐，毕竟好话是谁都爱听的。便开口道：“修习武艺自是要日日警醒，半分亦松懈不得。”
小四闻言，忙接口道：“三老爷警世良言，小四受教，胜读十年书啊。”
公孙博脸上笑意更甚，心中也觉得小四说的似乎是这么回事，便转头对策马之人道：“阿贵，你看小四，虽然天赋不高，出身贫贱，却心怀求教之心，不骄不躁。反观你，连一只马都驱驾不好。”
那阿贵自然就是策马奴仆。阿贵自公孙博下地之后，自然就不敢在马车上坐着，如果坐与车上，不是还高自己主人一筹？因此自公孙博落地后阿贵就一直立于其后，低头不言。
此时听见主人说自己不是，却也不敢还口，本来就有错在先，如今便只得应是。但阿贵虽然低着头，但余光确实一直放在前面一直点头哈腰的小四身上，见其在公孙博说到“天赋不高，出身贫贱”八个字的时候，仍然嬉皮笑脸，没有丝毫异样。心中难免生出不屑之意，想道：小四这狗奴才，为了向上爬，却是一点尊严也不要了。光论这点，我阿贵还真不如他。
如此想着，却觉得自己也是十分了不起，心中不快也少了大半，对于公孙博的教训与责备，应付的也更加流利起来，一边点头，一边应是，倒也不觉别扭了。
人生在世，都是奔波于命，既然无力回天、力挽狂澜，那便只能随波逐流了。倒也没有什么谁对谁错，因为你我本就没有两样。
这两个奴仆一个阿谀奉承，一个逆来顺受之间，公孙芒也将衣服换好，同时更将心态摆正，能在二十岁，修炼至四级后期的，自然不是什么蠢笨之辈。虽然曾被吓的屁股尿流，却也错不在他，毕竟，他面对的不是普通人。
之前被吓得道心失守，没有注意到，此刻回想，那斗篷男子的剑气之中蕴含着莫名的煞气，隐而不发，若非我是招式受者，想来也是察觉不到，旁人就更不用说了。公孙芒一边拉开车帘一边想道。
公孙博正被小四左一句三老爷武功高强右一句三老爷神威盖世捧的盈盈自得。忽见公孙芒开帘而下，心中顿生莫名厌恶之感，道：“芒儿，你这不紧不慢的性子若不改改，对修炼无益啊。”
公孙芒闻言，也是莫名生出一火，却被强行下压，开口道：“叔叔教训的是。”心中却是道：如今修为不及于你，更是要你找回场面，便先叫你得意得意。哼，年过半百修为才至七级，看我以后如何将你打压。
公孙芒确实年轻气盛，五十几许修为能入七级，不是有大际遇之人便是那天资卓越之辈，他公孙芒虽然二十出头，身具四级武者之能，不可否认是个天才，但是想在未来三四十年内突破到七级，却是言之尚早。纵然是他父亲，在五十岁时亦没有到达七级境界，能当公孙家的家主除却在处理事物上的能力显著外，更多其实在于他是嫡长子，合该继承家主之位。就算是如今，他这公孙家家主也不过是七级巅峰，比之其二弟还要弱上不少。
公孙博却是没有去在意公孙芒内心如何想法，尽管他对这个大侄子十分不满，却对公孙家是绝无二心，更不能容许有人践踏他公孙家的脸面，所以，见公孙芒出来，虽出言教训，但却并无耽搁时间之意，只听他道：“小四、阿贵，你二人坐马车，我带芒儿先行一步。”言罢，便伸手搭在公孙芒的肩上，一道气劲将后者包裹，之后便带这公孙芒腾空而起，不多时，便消失在小四、阿贵二人的视线里。小四、阿贵身在南郡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公孙家族之内，对与这等景象自是见怪不怪，但心中难免会生出羡慕或者妒忌之意。
飞行，自古以来都是凡人梦寐以求的能力。
修炼到一定境界之时，便可御空而行，如隼似鹰，遨游天地，畅行无阻。
不论是法师、武者（战士），想要飞行，都必须到达七级。至于修真者，似乎也要到达七级，才能飞行，但他们却另辟蹊径，就算没有到达七级，不能凭自己之力飞行，却可以操控自己的法宝携带自己飞行，如此，虽然在空中战斗有所不适，但速度确实不慢。
另外，值得一提的事，众所周知，法师是分为不同属性的，常见的有地风水火四种属性的元素法师，而其中，风系法师，在六级时便有可能拥有飞行之力，也算是为凡俗世界的修炼者群体扳回一局。
七级武者飞行速度自然不慢，再说原来马车便离授城不远。因此，几个呼吸之间，公孙博叔侄二人便来到的授城之外。城外可以飞行，城内亦可飞行，但就是不可直接从城外越墙飞身而过，这是凡俗世界约定俗成的条例，如此以彰显来人对此城的尊重和礼貌。
公孙博虽然有七级强者之傲，更是自负骄纵之辈，却也不敢挑战这一俗规。是以来到城门之外，便带着公孙芒飘然而落，立于城门之外。
公孙芒抬头，之间赫然两个打字：授城。城门两侧刻着一副对联，左右各是：
海纳百川，川川奔流复归海。
国立千塾，塾塾授业更报国。
他若去过授城城主府，便会发现，与那城主府大门口的两支圆柱之上刻的对联一般无二。
此时的公孙芒，看着这两句话，心中五味杂陈。想初来之时，对这对联却是不屑一顾，一身傲气，目中无人，可不想，还未曾真正算是进了授城之中，就被人打的屁股尿流，还需下人在一旁搀扶才能走动。此刻第二次来时，却是还要家中长辈出面，才能找回场子，想起来确实好笑至极，稚嫩至极。遂摇了摇头，自顾笑了笑，对公孙博道：“叔叔，咱们这就进去吧。”
如此，叔侄二人辗转寻访各处，终于来到周辰与齐云飞喝酒的酒肆之外，更得知那斗篷男子姓周。
便出言喊道：“周姓小儿何在，公孙博在外恭候赐教！”
而酒肆之内，周辰与那灰衣儒生齐云飞正欣然对饮，自在非常。忽然听见外面喝喊之声，两人眉头皆是一皱。
齐云飞道：“想来是那刀疤男子请来之人，想要找回场子。他深知周兄你的武艺，还敢前来，必定有所倚仗，我们要小心应对才是。”
周辰在听闻公孙博三字，便知此事不能善了。
公孙博，南郡公孙家主幺弟，一身修为在七级上下。虽非善类，唯一可取之处便是视公孙家荣誉比之生命更甚。
这是周辰脑中有关于公孙博的只字片语。想不到，那刀疤男子却是公孙家之人，也对，大乘归元引本是公孙家之独技，还是我太过疏忽了。
正想间，却闻齐云飞对他说话，一句“我们要小心应对才是”却是坚定了周辰与之结交之意。明知来人不好对付，齐云飞却将自己置于周辰一边，说的是“我们要小心应对才是”而不是“你要小心应对才是”这只字之差，为人性格却是两样。
周辰笑答：“云飞，来人不好对付，但在这授城，他们也未必敢太过张扬，我只管卖点破绽，让他胜我，便能揭过了。只是你还是在这里等着，免得他们迁怒于你。”
齐云飞道：“你知道那公孙博是何许人，看来你心中已有计较。不过，你既然叫我一声云飞，我自然不会当那缩头乌龟，纵是迁怒于我，我又何惧，难道他们还会对我一个文弱书生下杀手不成？”
周辰闻言，想道：公孙博也是一代名宿，想来对我出手已然十分不易，断然不可能再对云飞出手，如若不然，我便出言相讥，倘若他真不自持自己七级武者的身份，那我只好全力出手，护云飞周全了。
于是说道：“好，那我们便一起出去。”
公孙芒见等了片刻，还不见人出来，便对公孙博道：“叔叔，莫不是他们怕了你，不敢出来了？”
公孙博正要回话，就听见酒肆之内传来哈哈笑声：“哈哈哈，公孙前辈乃七级武者，又何必与我小小后辈为难呢？”
话音未落，便见酒肆之内出来两人，昂首阔步，毫无惧意。此二人，一人身披黑色斗篷，一人身着灰色长褂。皆是正气凌然，对上酒肆之外阴气森森的公孙博叔侄二人岿然不惧。
公孙博见状心道：芒儿输他，虽在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了。口中却因公孙家的颜面，而不能退后半分：“你既然认识我，想来也知道我的性格，芒儿近来身体不适，败于你手，本无可厚非，只是公孙家的颜面，公孙博还是需要讨回。”
周辰伸出左手将齐云飞一挡，示意让他在此看着便可，自己则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同时道：“公孙前辈此言也在情在理，不过，前辈以七级武者只能赐教与我，我倒是可以直接认输了。”
此言之意煞是明显：你公孙博想打便打，我根本不怕你，只是你七级武者之力，我一个晚生后辈当然打不赢了，要是我跟你一样是七级，对付你不是难事。
公孙博闻言，一声冷哼，道：“老夫自持身份，当然不会以修为境界压人，你自可放心，报上名来，赐教吧。”
周辰心中一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遂口中道：“晚辈周辰，前辈小心了！”言罢，也不待公孙博如何回应，便抬步上前，向其抢攻而去。
公孙博见其连斗篷都没有脱下，心中冷笑：不自量力。不过手中却不敢怠慢，双拳一划，将周辰繁星般的攻势一一接下。先保不败，后谋致胜。
周辰见状，心道：这公孙博传名在外，却是有其道理，不过，反正是要败给他的，现在不妨将他当做磨刀石，助我提升修为。想到此处，手下脚上攻势丝毫不减，反而更增分毫。
而此时，公孙博心中想法也与周辰相似：这叫周辰的小子攻势猛而不燥，找找皆留回守余地，方才我倒是将他看轻了，却是不知到底是出身何门。他却是没有从周家堡上想，毕竟周家堡六子是个不能修炼之辈，他们这些世家早早就知道，至于姓甚名谁，就更不会再进一步打探了。
两人心中想法转的快，手下攻守交错更快。来来回回已不知过了多久，硬是分不出胜负。周辰心中算算，时候也是差不多了，于是右手陡然爆发凌厉之气，夹带修真仙元横劈而下，公孙博身经百战，虽惊，却不乱：果然是五级！他的内力虽然奇怪，看不出是何路数，却绝对是五级！好一个惊才艳艳之辈啊。
虽然早有所猜测，但亲眼见到，还是忍不住一阵惊叹。
只听公孙博冷然一喝，内力从丹田之处勃然而上，聚于右手，亦维持在五级左右，而后夹带四两拨千斤之势，再一次将周辰一记横劈格挡开来。本欲追击，却发觉原来周辰此击不过借力抽身而已，知道周辰准备施展几招，打算一击至胜。心中笑道：老夫难道还怕你不成？
于是便收袖而立，静观周辰动作。
之间周辰抽身而退之间已然凝聚仙元，却是不像低阶武者一般需要缓冲，落地时，仙元已然汇于右手中、食双指，凌厉之气骤然而聚。
神仙杀伐之术时隔不过几个时辰，便再一次惊现尘寰！
只见周辰适才落地，而后宛如回马一枪，并指如剑，剑如长枪，悍然而出，口中轻喝道：
“仙争！”
此番，公孙博终于不在淡然：此人竟能如此快就凝聚内力？这不是只有六级之后，武者才能具备只能么？
就如法师一般，在六级之前施法只是总有延迟，而六级之后便是高阶法师了，虽然一些紧禁忌魔法仍然需要念咒语以及一些延时，但大部分威力较低的法术已经可以瞬间施展了。
公孙博惊异之间，手下确实不敢托大，连忙提起挥掌，庞然气势陡然而生，虽不像公孙芒一样需要聚气半息时间，但公孙家独门之招却是不可复制，正是：
“大乘归元气！”
随着一声大喝，沛然掌力浑然而出。就在公孙博自信能抵挡那凝成实质的剑气之时，惊觉这凌然一剑中蕴含无尽煞气，心中骇然道：他到底杀了多少人？！
于是终于没能压制住内力，原本五级的气劲在霎那之间更上一个台阶——六级！
而那原本看似与那剑气势均力敌的“大乘归元气”掌力亦是陡然一升，顿时强过剑气五分。只听“嘭”的一声，剑气溃散，而那掌力余只是一息之间便到了周辰身前，狠狠将周辰整个人掀翻出去。
公孙博见状心中稍异：为何这剑指徒具其表，虽然老夫大意之间将掌力提至六级，但也不应该这么轻松就将其破去。不过想来也对，他小小年级，又怎能杀那么多人，看来是招式没有练到家，还没到火候，只是空有其表罢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仓促之间竟然不顾之前所言，没能将内力维持在五级，也是不禁脸红。
他又怎知，周辰原本就故意放水，因此这剑指只是徒具五级之威，并无五级之实。而周辰确实境界修为不足，不能将煞气内敛不发，使得公孙博察觉到了，便不住提升了一截功力，这收一放之间，实际差距便是两级，也难怪周辰纵然兵体之身，也难免落得被掌力掀飞的厄运。不过也好在他是兵体之身，不然此刻已然深受重伤，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
而公孙博也是自持身份，再加上本来心怀一丝尴尬，是以没有追击。
齐云飞在周辰飞出之时就已经拔腿向周辰飞奔而去，此刻已然到了周辰身边，将其扶起，担心之情，溢于言表：“周辰，你没事么？”确实没有在意那武力无双的公孙博会否追击。周辰看的也是心中一热，开口道：“没事。”才说完，口中一甜，“哇”的一声，一滩血水就吐将出来。
齐云飞见状，道：“公孙博，你欺人太甚！”
公孙芒见周辰口吐鲜血，满脸惨白，心中大快，忽见齐云飞为他出头，没来由的有是一怒，向前一步，整欲说话，却被公孙博伸手拦住。原是因为公孙博自己也是不好意思了，是以将侄子拦住，道：“芒儿，公孙家颜面已然找回，断不可失了分寸。”转头又对周辰道：“公孙博下手重了些，周辰小友，对不住了。”
周辰心中冷笑，怕是你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吧，哼，好厉害的六级内功。口中却是道：“有劳前辈关心，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还要多谢前辈教导。前辈以五级之力胜我，我心服口服！”
公孙博闻言，心中高兴非常：这周辰小儿倒是识相，也会说话，虽然功力比我儿少强，但这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是比我儿不差，至于芒儿，哼.如此，与他结个善缘，也无不可。脸上更是喜形于色，笑道：“小友严重了，老夫惭愧，日后若有机会，可让芒儿领路，来我南郡公孙家坐坐。对了，你与芒儿算是不打不相识，之前恩怨，就此揭过如何？”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从中倒出一粒黑色药丸，轻轻向周辰飞掷而去，边言道：“此乃我公孙家疗伤之药，常人见识不得，你且收好！”周辰应了一声，左臂轻轻一挥，便将药丸收入袖中，此番技艺，也是非凡。
修道之人，感知天地，明察秋毫，公孙博适才轻瞥了一眼公孙芒四下无人发觉，但却逃不过周辰的眼睛。想来公孙博并不喜欢公孙芒，是以周辰当着公孙芒的面，欣然受下了公孙博的好意。
而公孙芒看在眼中，却是不好发作。
公孙博见周辰收下药丸，知道目的达成，便开口道：“老夫此番进城，来的匆忙，如今还需去与家中仆人汇合，便先离开了。”说着便带着公孙芒腾空而去。周辰道：“恭送前辈。”
齐云飞见那叔侄二人终于离去，才又开口道：“周辰，你真没事么？快，我们进去休息一翻。”
周辰点了点头，边走边道：“这公孙博，以六级之能强压于我，若不是我体魄强健，此刻爬是站都站不起来了。”心中却是道：还好我兵体已然到达第二层次，小成之境，不然可真不是吐血这么简单。只是他用五级之力就算不能胜我，也未必会输，为何徒然提升功力呢？
对了，必然是被我剑指之中煞气所惊.唉.看来以后境界未到，不能施展此招了。
.四年前。那时，周辰十八岁.
泰然天，原本属于周昌的草屋之外，只见那石桌上正摆放着五只酒瓶，东倒西歪，地上更有不下十只，毫无规律的错落于草地上。再观周辰，正浑浑噩噩得坐在石椅之上，手中酒瓶空空如也，他却不肯放手，还自仰头，将酒瓶晃动，想倒出一滴两滴，以消莫名愁绪。
“酒呢，酒呢？小琪，当初不是说好等我么？酒呢，我要喝酒.”正在周辰失魂落魄、自言自语之间，天际互传飘渺之音，由远及近：
“辰儿，莫要伤悲，走，师叔带你杀人去。”
只见一人，长发飘飘，青色衣袂随风而荡，从空中飘然而下，宛若天上谪仙。正是独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