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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的人面兽心

见完湛冰,回家。

见到洛云的时候,我突然有种沧海桑田式的感悟,真是彻底的人生如梦,岁月如梭啊。几个月不见,洛云又长高了不少,仔细一看,眉宇间竟然添了几分成熟少年的气息,再也不是那个每周末哭哭啼啼拽着姐姐不让姐姐去上学的小云云了。

“洛云,你发自肺腑的说,姐在大学进修的这几个月,有没有想我?”

“还好吧。”

“什么叫还好吧?糟糕恼火!怎么的,在最亲爱的弟弟这儿,我是失宠了么?”

“都习惯了好不好,你从初中便开始住校了好不好,不在家是常有的事,我早都习惯了!”

这样说也对,我开始一秒一秒的回忆自己的一生,不想不知道,一想,我突然发现自己的一生竟是如此的独立自强,是如此的坎坷,是如此的励志。

不想这么多了,闻着厨房里好闻的饭采香,我便自行去找吃的了。

“啊,我的天啊,洛云,你快过来!”

“怎么了,姐?咱家没耗子吧!”

“啊,你看,妈简直是对我太好了,知道我回来便给我包水饺,包水饺就包水饺吧,你说说还弄的这么隆重,全是肉馅啊!你说说都是一家人还弄的这么客气……”蹲在妈妈调的饺子馅前,我顿时两眼冒花,口水直流。

“姐,你看那,你说那是什么呐?”大概实在看不下去了吧,洛云很认真的拍拍我,然后朝着碗柜里一指。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瞬时有羞愧至死的冲动,那碗柜里,那放的是一小盆白菜馅。

“姐,很抱歉,咱妈还没把菜调肉里呐!”

“呃……”

隐约中我似乎听见了洛云的腹语:我这是有个什么姐姐啊,没脑子到这种程度,这是什么世道啊!

不想继续被鄙视下去,所以当我从白菜馅上抬起头来的时候,便相当正常的转化了话题。

“爸妈呢?”

“去姑姑家了!”

“有事?”

“嗯,和宫乐有关,他在学校打架被开除了!”

“啊?不是吧?”宫乐是姑姑家的儿子,今年刚好读高一,成绩优异,如果被开除了,要怎么办?哎,那个小情种子,想一想就知道,为什么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爸妈回来,证实了我的猜测,果然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本是很英雄的事,哎,就怪那男主不长眼啊,你为了一小家碧玉冲也好,你为一大家闺秀冲也好,但是冲之前你也得看看对方是什么人嘛,你逮着一个人家校长儿子看上的女人冲,不是直接活的够够的了么?!

本来好好的晚饭,大家情绪不对,所以吃的并不舒服。事情闯大了,对方是校长,那可是彻底的总揽全局啊,就算想转校,那也得好好考虑考虑人家兄弟学校之间的权利串联效应啊!爸爸说姑姑和姑父都特别难受,好好的孩子被开除了,这么小的孩子不上学能干嘛啊!

“你说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样啊?不给家里惹点事就难受啊!”这是妈妈的声音。

“哎,是啊,咱们得好好看好洛云啊,现在的男孩子很难管啊!”这是爸爸的声音。

“那看把他两口子愁的啊!”

“这件事情很难办啊,在学校方面,我们又没什么熟人!”

“就是啊,以后没那本事可千万不要去惹这些祸事!”

爸妈不疼不痒的讨论让我有些受不了,眼前碟里的水饺被我戳的乱七八糟,当戳完第四个的时候,我搁下了手中的筷子。

“男孩子年少气胜,打个架怎么了?你们有必要这么说他么!不能上学他自己心里本来已经够难受的了,你们还都这样说他,你们就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么?”

爸妈显然是震惊到了,也许他们没有想到,他们一直最听话的洛澈会这么目无尊长的反驳他们。

还是妈妈先反应过来了。

“他难受,那你姑姑呐?她就不难受么?现在就算是有钱也没地方送,好不容易养个儿子,天天惹事生非的,你让做父母的怎么办?”

“姑姑难受是应该的,这是她应得的!如果她伤心难过,那只能怪自己当初没有看好儿子!受点委屈有什么值得抱怨的,大家都很辛苦不是么?现在出事了,大家都有错,谁也没有权利推卸责任,宫乐受多少委屈,你们都得跟着受,谁也逃不了!”

“是啊,话是这么说,可是现在有什么办法,先不管责任什么的,现在的情况是他不能上学了!你这么厉害,我给你钱,你去给他办啊!”

“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所以你才会这样说!如果我有那个能力,我早去给他办下来了!你就是知道……我还没有那个能力……所以你这样说!”

妈妈的话牵起了我心中一样莫名的情愫,它强烈的上窜,冲击着我的喉咙,说着说着,竟有些难过。我讨厌这种与自家亲人的对立,我讨厌这种无计可施的境地!

印象中,这是我和妈妈第二次吵架。

有温热的东西啪啪的滴进眼前的盘子里,看着我语无伦次的样子,妈妈忽的笑了,走过来将我揽进怀里,拍拍我的脑袋:“闺女长大了,有想法了!”爸爸亦跟着附和:“是是,咱洛澈是最好的,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临睡觉的时候,洛云来看我,房里没有开灯。然他仍准确的凑到我的小沙发前。

“姐,你怎么还不睡觉,你看你都老了。”他嘿嘿一笑,说。

“你才老了呢!别咒我!”窝在沙发里的我恼火异常,眼珠子一转,忿忿的瞥他。

“哎,姐,我真想不明白你,你总是一下子这样,一下子又那样,恕我冒昧的问一句,到底哪一个才是我亲姐啊?”

“你没事自己玩去,不要来烦我!”我是真的想静一静。

“不行,大胆妖怪,你是不是把我亲姐姐掳了山洞里去,去做压寨夫人?洛云在此,你快将我姐姐还来!还来……还来……速速还我姐姐来。”

看着眼前疯疯癫癫的弟弟,简直是无奈至极,刚才还说我不正常,现在看来是他自己有毛病吧!他说就说吧,还把我当作妖怪一个劲儿的摇,一身老骨头都被他弄散架了。无奈只好反击,最后两人在屋里闹的天翻地覆。

“姐,你笑了!开心了?”

“哪有?”

“呦呵,还不承认?!”

“就不承认怎么了?”

“不承认?好,那我证明给你看!”

我的开心,要怎么证明?疑惑之际,只见他突然凑过来,然后狠狠一笑,扯住我嘴角两边。

“承认么?没有笑,这俩窝窝是什么?”

真是无聊,以为扯住嘴角就可以捉到一个人的笑,禁不住嘲笑他的幼稚,嘴角更进一步的上扬,他仍是不肯放手,酸酸的疼满溢开来,我只好点头认输。

“姐,让我猜猜看你和妈对抗时心里的想法吧?”姐弟俩最后安稳的窝在沙发里,然后一人手中捧着一杯热茶,开始谈心事。

“哦?你还有那个本事?说说看。”我很不屑的瞧瞧他,示意他尽管猜猜看。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想到,要是被开除的是洛云,该怎么办?要是洛云被开除,你做姐姐的又没有丝毫办法,该怎么办?”他用胳膊肘碰碰我,示意点评他的猜猜。

我朝后躲躲,自顾自的喝一大口热茶,不置可否。

“姐姐,你放心,在你对一些事情没有丝毫办法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去闯祸的!”

“那倒是啊,你可千万别闯祸了,闯祸了我可不管你!其实听话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很安全。洛云,你还是做一个听话的人吧!”

我抬手摸摸他的脑袋,本想给他一个爱的鼓励,却不料他反倒把手搭在自己肩上,然后煞有介事的轻轻拍拍,语重心长的说:“姐,有时候我会想,我要是你哥哥就好了,如果可以交换,那我宁愿做你的哥哥。”

十七岁的少年,已经开始萌生,要将姐姐好好保护起来的自觉。

“呃,洛云,你不会是有什么事吧?怎么突然对姐这么好!”

“呃,对你好点还需要理由么?你是我姐好吧,咱是一个妈生的好吧!”

“那以前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好?”

“我怎么对你不好了?”

“你说我人面兽心!”

“呃,那你知道人面兽心的意思么?”

“当然知道,我还特意查了,不查不知道,一查,我特受伤,我特郁闷,意思是空有人的外貌,品德却像兽类。形容一个人的品德极坏!”

“呃,其实,这个成语还有另外一个解释,你想知道么?”

“说!”

“人面兽心,是说一个人长着人类的面孔,小兽的心灵,不咬人不凶猛,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害的存在。人们都觉得兽类的心灵是邪恶狠毒的,其实这世界上兽心是最纯粹的……”

闻言,我呆呆的,愣是过了很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原来人面兽心竟存了这样好的解释,这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的问题。怪不得之前洛云总是会莫名其妙的说我人面兽心,原本以为他在鄙视我,却没想到他其实一直都在意着我这个姐姐。

那天晚上,我很认真的写了日记,虽然只有两句话,却费了不少力气。

窗未关,清凉的夏风徐徐缓缓的流进来,流过眼睛,掠过唇角,沾湿了那两行字。

那么好的男人,却不是我的。

那么好的家人,却是我守护不了的。

今天第二次见湛冰,见了他第二眼的时候,我就很清楚的知道,从此再也放不下他了。今天和妈妈吵架,因为宫乐的事,开始知道,有些事情即使尽了全力也无法改变。

那是一种很清楚的意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好的东西,却不是属于你的,如果你想得到,那么就必须付出很大的力量,你必须要去做一个成功的人,你必须要去做一个强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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