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诗的这样一番自我平息,不仅逗笑了曲飞衣,而且也成功确实的平息一点点激动的情绪,然后开始了她的演讲。
演讲题目是,论即墨好人否?
“那是我自愿的,将军从来没当我是婢女。”宝诗还是气呼呼的说了这么一句,显然情绪平息的不太成功。
“自愿?”曲飞衣扯了扯唇,满是讽刺,“既然他养你,就代表你父亲一定付出了代价,比如为了救即墨付出了生命,这不叫好人,叫责任,顶多算个负责的人。”
此时曲飞衣不知道,这么随意的一讲,已经切中事实,所以当宝诗因为这一点咬唇的时候,她还愣了下。
她有没有这么铁齿?
“就算有付出,那也是父亲自愿的。”不甘示弱的宝诗坚决护卫主权,接着又觉不够,轻声,“而且将军曾为了卫国只身在边关那么多年,从没有回过家。”
曲飞衣被这一句话挑起了情绪,声冷厉的如同夜枭啼哭,“我告诉你,不管他守护了多久,只要背叛一次,就填平了之前所有的守护。”
如同划破空气的利刃,一句话被曲飞衣说的尖锐锋利。
温泉池边的拐角处,一抹身影一闪,终自消失。
这一切所有人都不知道,不管是宝诗,还是曲飞衣。
曲飞衣只知道自己有些过于激动,最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每次提到卫帝,提到卫国,提到即墨,总会产生一种从来不曾有的激愤。
这种情绪太过偏执,她不知道从哪里那,因为它那样自然。
所以她不能消除,哪怕她自己也认为,可能也许,她真的也没资格去批判一个人。
“你怎么能这样,早知道不让你来温泉里泡了,而且……今天将军的心情本来就应该不是太好,你还气他,万一他想不开在怎么办?”
“噗。”曲飞衣为想不开三个字而喝彩,这姑娘到底咋长得,用脑子也能明白,就算她曲飞衣能想不开,也轮不到他即墨想不开。
“今天什么日子,刚和他心爱的人大婚,他有什么心情不好的。”曲飞衣奇道。
“今天是公主的生辰。”宝诗很是纠结的开始纠结即墨想不开的事情。
可是,公主的生辰?
哪个公主的生辰?
还是……兰陵公主的生辰?
不必曲飞衣多想,宝诗马上给了答案,只见小不点一样的家伙,用一种很是沧桑的口气叹息,“兰陵公主的生日一到,将军又得喝酒发疯看桃花了。”
这样的口气,以不符合年龄的人说出来,格外逗笑,也完全不像真话,可曲飞衣信了。
“看什么桃花?”
“隔壁桃花林,多好的桃花,每年兰陵公主生日,将军都要把全部桃花斩落,唉!”
这是看桃花吗?
这是毁灭桃花,他即墨是太恨兰陵,还是太…………
“为什么兰陵公主生辰,他要喝酒发疯看……斩桃花?”曲飞衣继续问,因为她实在好奇。
只是宝诗却翻了白眼,很无辜道:“我怎么知道。”
三月,的确是桃花开的最盛时候。
三月初八,是兰陵公主的生辰。
这一天,即墨心情不好,会喝酒发疯斩桃花。
他哪里来的那么多桃花运,要斩那么多桃花…………
恍恍惚惚,迷迷蒙蒙,深深浅浅,曲飞衣悠然昏睡过去。
这一天太多太多的事,让人的心和身都疲惫不堪,再也无力去做什么,就算天王老子心情不好,那也不行。
梦,如同另外一个世界,随心所欲,不动声色的随风潜入。
这是个最真实,也是个最虚假的世界,有时真实的让许多人宁愿永堕梦境,有时虚假的如童话美丽。
而曲飞衣的梦,是今日最让她难以承受的。
她梦见那一片灿烂明艳的桃花林中,摇曳生姿的桃花树下,即墨一手剑,一手拎着酒壶,行云流水一般,挥洒间,如同要完成一副墨色画卷。
剑气如虹,来回时,扫过桃树,千万片的粉色飞羽尽落,整片整片的铺面迎向即墨的剑,即墨的身。
瞬间,即墨已被淹没在桃花花瓣下,却又在下一刻,银光潋滟,让人看不到剑,却在那一个点上,所有桃花仿佛有生命一般,被剑气震回。
那成片的花雨被荡回四散在天地间,如同雨落。
而即墨收回剑,独立在那,仰头喝了一口酒,然后看着那桃花发呆。
世界如斯沉静,那人影如斯寂寞,可那人的神色依旧冰冷,比任何时候都要冰都要冷。
冷的没有丝毫人间的气息,让曲飞衣忍不住想过去捂暖他。
为什么?
曲飞衣下意识走过去,随即剑气迎面而来。
然后…………她醒了。
被这样绮丽奇妙怪异特别的梦境给刺醒。
“我做的什么白日梦。”
暗自低声抱怨,却不是白日梦,原来天已经黑了。
那就是真的在做梦,联想到宝诗的话,她不由得去找宝诗,却早不见了人影。
黑夜带来的寒凉,让即使是在温泉旁的她,也受不了。
她脚步一动,本来欲回房的步子,骤然转了一个方向,绕过温泉池,拐入一个角内,缓步而行。
三月的桃花,比任何时候都要引人注目。
哪怕再不喜欢桃花的人,都会在一片桃林下,止下步子。
无关喜恶,只是明朗美艳的风景,太过逼人。
那如果桃林里,还有一个美男的话,那就更让美女心有所动。
虽然那个人实在让曲飞衣没什么其他想法。
唯一想的是,为什么他没舞剑?
为什么他没把桃花斩一斩,用剑气回一回,然后下一场桃花雨。
为什么,他此刻只是席地而坐,沉默的靠在桃花树下,抬头而望。
他在看什么?
曲飞衣随着心里骤然涌去的情绪,缓缓靠近,踩着已然铺满地面的桃花,站定在即墨面前,然后她看见了即墨放在身边的剑。
原来不是不,而是已经错过了。
那么好看的画面,竟只能在梦里看见么?
“原来你对剑也这么擅长。”
她曾无数次领教过即墨的箭,惊心动魄,强势震慑,却只见过即墨舞过一次剑,而且是梦里。
“所以……重点是?”
即墨不甚客气,语气不好,态度不佳,仿佛打算和曲飞衣进行今日的第三次干架。
曲飞衣抬眸,越过即墨,越过桃树,看向天边明月,又蓦然低头,看向被明月照耀下,即墨的影子和她的影子。
“重点是,我想再看你飞剑逐花。”
轻扬浅笑,明媚灿烂如银光乍盛的月光。
桃花、美人、英雄、剑。
明月、小楼、人影、笑。
即墨轻声说了一句,低得不能再低。
曲飞衣半晌才面无表情的看着即墨,眯了眯眼。
“你刚说什么?”
桃花迷醉,酒香熏染。
这两样同样让人欲罢不能的事务联系到一起,必定激发出不一样的效果。
曲飞衣神色笃定异常的盯着即墨的脸,盯着即墨的眼。
她曾仔仔细细的看过即墨,却也从来没有看进去过。
世上她不明白的人太多,所以她从来没期望过能明白所有人。
但即墨的确引起了她的兴味,只因即墨身上有太多谜团。
轻风拂过树枝的那一刻,即墨难得显得散漫的曦光淡了淡,再淡了淡,几乎暗淡无光。
“本王醉了。”
这就是他给曲飞衣的回答,从来只有听见人家醉酒的人拼命否认自己醉的,还没听过人这么直接的说自己醉了的。
曲飞衣眸光流转,明亮异常的笑了笑,突然抽了即墨一旁的剑。
“那我舞给你看。”
话音落地,剑出鞘,咻的一声划破了一地的桃花。
银光潋滟,如霜的剑影,如血的桃花,如玉的人,筹光交错,如同游龙一般挥洒在天地间。
那剑式,和那梦境一样,曲飞衣现场盗版了一下。
只有即墨越看目光越迷茫,眉头抽搐的挑动了几下,猛的狠狠的灌了几口酒,脑袋一阵晕乎。
倏地,那剑收回,回旋时,剑如飞星,夹杂着桃花的妩媚朝着即墨飞驰而去。
剑,停在即墨鼻前一寸。
第一次,是曲飞衣对即墨放剑。
而第一次,即墨毫无反应,淡至漠然,不知情绪的看着曲飞衣。
“这剑和谁学的?”
曲飞衣微微一笑,她总不能说自己梦里看到的吧!
而且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然而然就顺着感觉舞出来了,难道她天资极高,看一边的东西瞬间能掌握技巧。
“反正不是和你学的,你操哪门子心。”
剑起剑落,她干脆的扔回了剑鞘。
若问她刚刚有没有气心思杀人,她的回答是没有,虽然这看起来是个好机会。
即墨沉默了一会,却是豪不相关的两个问题,“玉佩是谁给你的?”
谁给的,曲飞衣皱眉,她总不能说舞儿给的,联想到舞儿的玉佩和一般电视里演的都是怎么回答的,顿时自我感觉有了最好的回答。
“当然是我爹给的,所以你快还给我。”
即墨幽幽的将剩下的酒塞入口中,目光里有淡淡的讽刺,让人无法避开的讽刺。
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终于也不用骗自己,终于不能自欺欺人,信也许曲飞衣不是她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