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飞衣的话越说越直接,温柔却越听越恼火,但这一次却没有急于发作,即便比喻成了戏子,也难得的没发作。
“你也是女人。”
难得温柔说了一句实在话,曲飞衣渐渐平静,仿佛头真的没有刚才的痛意。
“可我是个聪明的女人,而你是典型的笨蛋,从头到尾,你爱的男人南怀瑾就没真的把你放在心上过,对于他来说,你只是工具,有利用价值而已。”
“兰陵公主,你在找死吗?”
温柔气急,怒及入心,她千辛万苦不想当温府的棋子,但这个时候曲飞衣说她是南怀瑾的棋子,何其讽刺。
“就算我找死,说的也是实话,皇后娘娘很清楚这点。”
一句实话顶的上千句谎话,因为实话刺痛人心,人心都是有血有肉的,一旦被刺痛,就会流血,既然温柔让她痛,她也不会客气的让温柔尝尝鲜血淋漓的滋味。
痛,那就一起痛吧!
反正曲飞衣已经痛到麻木,连脑袋里出现的那些片段画面,都一并给麻木过去,不去想不去看,不去听。
温柔一瞬有些沉默,仿佛被人撕拉开的遮羞布被扯过去,让人无论如何都不知道下一步动作,也就是温柔恍然间,林中突起异变。
狂风呼啸而至,阳光透过云渐渐显露,光影明暗间,两人的眸都情不自禁的眯起。
然后曲飞衣被卷入一个冰凉入骨的怀里,失去了意识。
风卷树叶,残余着落了一地,温柔看着眼前突然变空的地面,曲飞衣已然不见。
许久后,温柔狠声大吼。
“即墨,这一辈子,我要救的你要杀,我要杀的你偏要救,你简直该死。”
狂怒的声回荡在天地间,让在林间奔走的即墨停了停步子,默然片刻,随即悄然而去。
阴暗湿润的山洞,曲飞衣陷入自己的意识,昏死在自己建设的梦中。
之所以说是自己建设的,那是因为曲飞衣知道那是梦,她仿佛是一个旁观者去观察。
她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兰陵,最后如同幽魂入体一样,和兰陵融合,然后兰陵的苦,兰陵的伤,兰陵的开心,兰陵的爱恨都仿佛融入了心底,成了一条线。
“墨哥哥,不然你娶我好了。”
“公主殿下,您还没长大,长大才能谈论这个问题。”
兰陵问的认真,即墨答的严肃,可是这只是这么一刻,到了下一刻,刁蛮公主的本性激发,兰陵鼓起了脸颊,小手紧紧扯着即墨。
“本公主命令,你必须娶我,否则我……我让你爹天天念你一个时辰,不两个时辰。”
“那您让他念吧!”
即墨无奈,却任由小公主对他动手动脚。
一切都显得格外和谐,两小无猜的日子,都是美好的。
可是逼婚,有了第一次,那就有第二次,虽然那时候兰陵不过十岁,即墨也不过十五岁。
“墨哥哥,不然我娶你好了。”
又是每日一问的问句,却骤然转了个弯,兰陵笑眯眯的盯着红脸的即墨。
“咳。公主殿下,我还要练剑。”
即墨再次严肃转身,抽出了剑往后山桃林行进。
“你再叫一句试试。”
兰陵举起隔壁,一副要揍人的样子。
“兰陵公主殿下,我要练剑。”
这一次,即墨转身,更无奈的看着小跟屁虫似的公主殿下。
“那我跟你学,我就要学那天你把桃花耍的很好看的那个。”
兰陵说的开心,即墨却一脸黑线,那叫耍吗?
明明是即墨自己创的招式好吧!
可是最后,还是不得不教,因为实在是处于无奈。
“即墨,本公主命令你,每年生辰你都要从边关赶回来给舞剑,我要看的,不听命令,我就不理你了。”
那时,即墨要远赴边关历练,原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可给兰陵这么一闹,他到是答应的爽快,可以后的七年里,即墨驻守边关,官越当越大,民声越来越好,却好似忘记了曾今答应的事。
直至七年后,国破家亡的那一日,都没能再见到兰陵。
梦销人毁,多少的童真,多少的诺言,不过是惊鸿一过,没有回头。
曲飞衣在梦里感受,那真真切切的欢心,和若有似无的牵绊,还有伤心,如同线一样,将她包裹严实。
那么多的真,也换不了一刻的假。
曲飞衣真实的看见,在卫国灭亡的前一日,兰陵听到即墨叛国的时候,眼神里骤然的不可置信。
那一日,那一日的夜晚,兰陵独身出了卫国皇宫,带着多少的危机,融入夜,来到了即墨的驻守地。
兰陵让人通报,说故人请见,却得回一个,不见。
兰陵悄然潜入,靠近主帐,却听得帐内即墨和温柔说的话,然后她笑了,回转身就被人发现,开始逃离。
兰陵的武功是即墨教的,逃离本不难,但是因为这心上一伤,让她被人打晕过去,等她醒来,已经是曲飞衣。
所以已然不知道是谁救的她,也不知道是谁送她往返,更加不知道是兰陵不愿想起,还是痛苦的放弃了自己的声息。
可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那只是一个太过真实的梦,在曲飞衣的脑袋里放着影片。
只是兰陵的意识,兰陵的所有,都那么清晰真实,让曲飞衣不得不压下,不得不呼吸混乱,也不得不梦雨呢喃。
“即墨,你不听命令,本公主不理你了。”
“即墨,我恨你。”
暗哑低幽的声,完全不似兰陵的灵动,也不似曲飞衣的明快,许是梦里的疲累,许是今日过多的激动,那声沙哑的几乎是破碎的音调。
可这样破碎的音,却让即墨半晌都反应不过来,他只是呆呆的看着曲飞衣,两眼无光,若有所思。
也许,恨字,已经不足以让即墨再痛。
“兰陵。”
仿若回应,即墨轻唤了声,他仿佛现在才反应过来,真的是兰陵。
他本来是被温柔的气息所引,等靠近就听见最后两句,听见温柔说,兰陵公主,早该死了。
温柔说的没错,这一辈子,温柔要杀的人,他都在救。
可即便这次,却只是因为那四个字,兰陵公主。
等到兰陵睡梦中的梦话,让即墨忽然双手握拳。
“真的是兰陵。”
至此,他才算真的确认,他的兰陵,真的出现了。
却是在这个时刻出现…………
梦如流水,却又不如流水,流水可以无痕,梦却不能无痕。
深幽不知处的山洞里,即墨还独自低叹,曲飞衣却渐渐清醒。
那如水的眸,亮若点漆,幽幽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许久,她都只是静默在那,歪着头看着不远处坐着的即墨。
洞内的光并不亮,只是借着洞口那打进来点点的清光大概看得清样子。
而曲飞衣正是由着那光,望向即墨。
她的眼神很是奇怪,即不是爱,也不是恨,是一种无法言欲的忧伤。
那忧伤仿佛侵入骨子里,慢慢散发出来,带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力量,渲染入心。
看了许久后,曲飞衣重新闭上的眼睛,思索着许多的事,未料即墨却先开口了。
“你真是兰陵?”
即墨疑惑不解的问句,几分颤抖,即墨难得出现一种可以说是惊惧的情绪。
也不知道是担心是兰陵是兰陵,还是兰陵不是兰陵。
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烦恼结局。
“即墨。”
曲飞衣开口唤了声,嗓子却干涩的不像自己的,破碎的音调,此刻若有任何一个人站在这听了曲飞衣的话,都不会认识。
随着几声咳,曲飞衣喉咙做火烧一样,只是虽然如此,她却也没停下所有的话和动作。
“嗯?”
即墨下意识的应声,双目似看着曲飞衣,却又没有光芒。
曲飞衣还待说什么,却骤然发觉即墨眼神不对,眉头以拧,多少带着几分担心。
“你的眼睛怎么了?”
几乎是带着身体的不适,曲飞衣悄然走进即墨,伸手在他目前晃荡了下。
哪知这么一晃荡,被即墨伸手一握,再一扯,曲飞衣已然陷入一抹冰冷却不觉冷的怀抱里。
可曲飞衣没有心思去管即墨如今的动作,手指抚像即墨的眼,微颤着,让人心慌。
“我没事,只是暂时失明。”
暂时失明?这还叫没事,那什么算是事,曲飞衣怒的想一巴掌挥过去,但又于心不忍。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忍什么,也许是梦里的是非太多,也许是即墨的受伤。
又或者只是因为即墨虽然受伤,眼神不好使,却还是去救了她,这得多好的毅力和本事啊!
只是虽然目光里有几分异样,但却没有半分感激。
“死不了就好。”
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曲飞衣离开即墨的身边,转身就想走回,不料手指却被即墨握的死死的不放,目光一闪,脚步也停了下来。
“兰陵。”
即墨的声依旧低沉,不见半丝的杂音,醇的如同最好的红酒一样,让人听之入迷。
可话里唤的这个名字却又让声音里带着几不可闻的颤,一种让人抓不住的沉重,弥漫在语句里,虽然只有两个字。
“你先放开我,你再慢慢说。”
清了清嗓子,带着依旧破碎音调的声,沙哑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