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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巴赫拉姆在土星宫的故事

《七美人》(又名《七宝官》)的故事取自内扎米的《五卷诗》。内扎米在《七美人》中写了国王巴赫拉姆·古尔的事迹,既写他的英勇慷慨、南征北战又描述了庆典宴乐,因此这部诗又名《巴赫拉姆故事》。

巴赫拉姆把敌人一一征服之后,就下令在一个上接苍天的高地建造七座宫殿,每座宫殿都按七颗星中的一颗所代表的颜色着色布置。

星相家把每座宫的宫顶,都按照一颗颗星的颜色染成。

第一座宫仿土星,染成黑色;第二座宫仿木星,染成鲜紫色;第三座宫仿火星,染成红色;第四座宫仿太阳,染成黄色;第五座宫仿金星,染成白色;第六座宫仿水星,染成绿色;第七座宫仿月亮,染成青色。然后,他娶来七国国王之女,依她们面孔肤色不同,安置在不同的宫里。国王巴赫拉姆一周中,每一天住在一座宫中。各座宫的主人在国王驾幸本宫的日子就穿上与本宫相应颜色的衣服承欢传宴,招待伺候。

为了博得国王陛下的青睐,想方设法使他过得愉快。

她们要讲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以点燃国王身上的爱欲火焰。

这一天是星期六,巴赫拉姆心想要饮酒作乐,于是穿上黑色衣服,直奔黑色宫中来找美人:

他整整一天在黑色宫中度过,在香料烟雾和香脂球中消磨。

当夜幕笼罩大地的时候,国王要求克什米尔的美人讲一个动听的故事。

他希望动听的故事打动他的心,让他这沉醉的人更加睡意昏昏。

那姑娘向国王致意之后,就开始讲故事了:

我曾听家里人说过我们家中有料理杂事的女人。她贤惠正直,每月都到我们的住处来,来时必然穿着黑色衣裳,绝不换别的颜色的衣服。我的家里人都感到奇怪,一天,问她:“你为什么总是穿黑色衣裳?难道是惧怕什么不成?你能把其中的原委对我们讲一讲吗?”那女人见实在推托不过,就这样说:“我本来是一位国王的侍女,他死后我一直思念他,故此穿黑衣。那位国王是一位雄才大略、慷慨宽仁的君主。”

他有一段坎坷多磨的遭遇,人们都称他为穿黑衣的国王。

这位国王修了一座宾馆,招待过往行人,按照行人的不同的身份设宴款待,在席间就问他们的经历行止,听他们讲述闻所未闻的天下轶事。突然有一天,我们都找不到国王了。

但是一天,由于命运的安排,国王又登上了君主的宝座。

但他此番回来之后:

不论是帽子、外套或衬衫,一律是黑色的,恰似烟熏墨染。

可是谁也不敢细问缘故。一天,正值我侍奉在他身边,他在我身旁亲切和蔼地坐着,忽然埋怨起命运来了:

你看真主有多么不公,对我这称君为王的人如此薄情。

于是我伏身拜倒在他脚下,对他说:“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国君啊,请施恩于我,把你的秘而不宣的经历告诉我吧!”国王见我笃实可靠就对我说:

一天,在我接待的客人中,有一个外乡人。他的鞋、头巾和衣服都是一色皂黑。我问他这是什么缘故。他却说这些暂且不谈,这其中的缘故局外人是无法弄清楚的。要弄清楚,除非我也穿黑色衣服,我苦苦要求:

我再三苦苦要求,但他就是秘而不宣。

后来,我一再坚持,他见我问得急切,也不好不讲了,就说在中国有一个城市,像天堂一样美,这座城的名字叫“忘智城”,城中居民一律穿黑:

城里之人都生得眉清目秀,像乌云遮月,一个个身穿黑绸。

讲到这里,他说:“你就是把我的头砍下来,我也不讲了。”说完,就收拾行囊上路了。席间剩下我一人,对他讲的百思不得其解,我急于弄清真相,急得都快疯了。我明里暗中又向许多人打听,但是,并无一人能向我说明究竟。后来,我就弃国出走了。我随身携带了些珠宝细软就动了身。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那座城市。见那里果然清幽宁静,像天堂伊甸园一样,树木葱郁;人人面皮白皙,但却个个一身黑衣。我在那个城中住了一年,不管向什么人打听,竟无一人回答。

后来,我结识了一位年轻的屠户。经过一些时日,彼此熟悉了。这人也生得一表人才,而且心地善良。我在他身上花了许多钱,每天都有馈赠,我给得很多。后来,他都感到不安了。一天,他备酒请我,席面丰盛极了,但是我要弄清楚的问题仍然不得要领。罢宴之后,他说:“你给我这许多钱财,图的是什么呢?

些许钱财我就心满意足,你重金馈赠意欲何图?

你给我这么多钱,我何以为报呢?你要什么,尽管明言,要我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你对我恩重如山,我这条命又值几何呢?”

你若有求于我尽管明言,否则全部钱财悉数退还。

我见他对我确实很讲交情义气,就对他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我是一国的君王,从自己国家来是要弄清楚为什么这城里的居民一律穿黑色衣服。那年轻的屠户一听我这话,像绵羊见了狼一样躲避退让。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连忙把头低下,他说:“虽然你不应该提这个问题,可是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这天,当暮霭低垂之时,他说道:

你站起身来,我把隐情告诉你,让我向你展示这不宣之秘。

他带我走出家门,走到城外,渐渐离人们远了。最后,来到一座废墟前,他拿过一个篮子,四面系上绳子,就对我说:“你在这篮子里坐一会儿,欣赏一番天上地下的奇观。”

你就会自然懂得那些不声不响的人,为什么一个个都穿黑色衣裳。

我刚一坐到篮子里,篮子就像鸟一样飞了起来,把我一直送上高空。那绳子时时都可能勒住我的脖子,虽然我感到很不舒服,但是我这条命也就全系在这条绳子上了。我见头上有一个铁柱,篮子飞到铁柱边时,绳子就缠绕到铁柱上,就这样把我吊在空中。我上下仔细一打量才发现自己是头朝下吊着哩。我既不敢往下看,也不敢往上看,吓得闭上了眼睛,这时真想回家。过了一会儿,一只像小山似的鸟落到铁柱上。那鸟大得惊人,翅膀像辅展开的树枝,鸟腿像宝座的腿一样粗壮,长嘴像根柱子,张开口好似小山洞。我自忖道:要是攀住鸟腿,虽然得听它的摆布,但也比在这充满危险的地方好,在这里能干什么呢?而且,随时都可能粉身碎骨。后来,只好求真主保佑了,我一伸手抓住了鸟腿,那鸟突然又飞了起来,像一阵风似的把我带到空中。鸟从清晨一直飞到中午。后来,由于太阳照射,空气变热,大鸟就落到一片斜坡上。这里离地面很近了。这时我才放开鸟腿,落到一片鲜花绿草丛中。我休息了一会儿,定一定神,然后前后左右看了一下,看到一个园林,是个人迹罕到之处:

万紫千红的花争奇斗艳,花香四溢飘散到数里之远。

那泉里流出的像是玫瑰香水,在水中银光闪闪的鱼儿往来如梭,园子四周有一圈翠绿的山峦围绕。山石之中红宝石闪闪发光。那里的美景真使人惊羡不已。我在那园中信步闲游,吃着园里的可口的果实,感念真主的养育之恩。后来,我就睡在一棵树下,到夜色降临也一动未动。天刚一黑下来,就有一阵风吹起,吹净了尘埃,从一片像春云一样的云中落下了雨滴,浇灌着青草,大地如洗,越发显得清幽整洁。这时,远处出现了成群的天仙,你来我往不绝于路,真好像到了天上仙境一般。那些仙女一个个娇艳得似初春的花朵,都生着红宝石般的嘴唇,耳边颈上装饰着首饰钗环。她们手执蜡烛,头顶着地毯和宝座,款款而来。说话之间就在地上铺好了地毯,地毯上安放好宝座。不一会儿,一位如花似月的美女好似从天而降,她在众仙女簇拥之中像启明星一样光彩夺目。

每位仙女都有一枝蜡烛举在手中,烛光和仙女交相辉映。

那皇后般的仙女缓缓前行,好像新娘坐在宝座之中。

她坐定以后,揭去面纱,脱下靴子,半晌低头不语。少顷,她抬起头对一个贴身的侍女说:“好像有世上的生人隐藏在此,去找一找,寻到之后,带来见我。”这时,有一个待女起身左右寻找,终于发现了我,不觉大惊。她拉我的手,把我扶起来。

其实,我巴不得她们把我找到。我立即起身,急步走上前走到那位美女坐的地方,伏身下拜。她叫我起来,坐在她身旁的座位上。我面现踌躇之态。我说:

啊,天堂之上的仙女,对我这样的人何必如此有礼。

安放毕尔格斯宝座之处非同一般,配坐这宝座的只有苏莱曼①[①指犹太的苏莱曼大帝(公元前960~前935年),以智慧闻名,毕尔格斯是其王妃。]我不过是荒野上的游魂,岂配与苏莱曼相提并轮。

她却说:“你不要推却了,快坐下来,与我好好叙谈一番。”于是就有一个侍女拉着我的手,领我到一个座位上坐定。那美女对我十分亲切温存,吩咐摆酒。摆上来的都是天上的奇珍佳肴,在人间那是见所未见。侍酒女郎把盏伺候,于是大家按着乐曲的节拍翩翩起舞,举杯畅饮。

我见酒兴更兼爱情的力量,已使她们变得神态轻狂。

看那仙女如此有情有义,我自己也不禁伏身拜倒在地。

我为表示对她的爱慕之情,不断地伏身吻她的脚。

我心中暗喜这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尽情地吻,心上人意殷情长。

她一任我尽情地狂吻贪欢,我要求一次,她赏给我一千。

此刻,我心中激动不安,热血沸腾,那美女见我这样情状,便开口说道:“今夜应适可而止,你若想作云雨之会,就会一味放纵,不能自制。但你见这些侍女哪个好可任选一名,陪你伴。”

你选中谁就由谁把你陪伴,同床共枕待命承欢,明夜如仍要人陪伴,我还成全你:

假若夜夜你都要人陪伴,我也像今天一样把你成全。

她说完以后,就唤过一个侍女来,介绍给我。那侍女便拉起我的手,领我到一个去处。我见是一间卧室,四壁都用丝绸作衬,里面明烛高烧:

整夜都在麝香熏过的卧榻安眠,东方破晓,她仍然在我身边陪伴。

早晨,那侍女提来水壶,我们用像香水一样的水沐浴,等做完早祷,忽然之间那些美女一个也不见了。我就在那绿青坪上躺着,从早睡到傍晚。到夜色渐浓之时,我起身在一条小河边休息。这时像前一夜一样,又刮起一阵风,下过一阵雨,好像把四周都刷洗过一般,空气中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随后,前一夜的天仙又出现了。她们又搬来宝座,摆设了酒席,那位仙女又走过来,坐到宝座上。坐定之后,就找我,也让我入座,像前一夜一样席上摆满了奇珍佳肴。酒饭用罢,取出琴来。此时,人人都有几分醉意了。那仙女对我十分亲切温柔,后来她屏退左右。我当时已失去自制,伸手想要拥抱她,但是,她却正色制止了我,她说:

这可不是荒唐的时候,夜色降临,你我仍应庄重自守,你若满足于蜜糖般的红唇,你可把我的双唇亲吻。

不论我如何要求也无济于事,她只是劝我要暂且忍耐,以俟日后。她仍然答应让一名美丽的侍女陪伴我,告诉我以后若有机会再与她寻欢作乐。我见她执意不肯,便面带愠怒之色。

我暂且满足于亲切的一吻,忍耐一时,日后再作别论。

那娇媚的美女见我闷闷不乐,她忙唤过一名美貌侍女,让她为我排解忧愁,我那夜也似前夜一样,过得心满意足通体舒畅。

当夜色将尽,曙光显现的时候,我一看,又剩下了我一人在那里,醉眼乜斜,情思昏昏。

这一天,我仍然盼着天色赶快昏黑下来,到夜里我好与美女畅叙幽会。当夜晚又来到的时候,一应器物又都准备好了。我又被安排在高高的座位上,就这样一连多日,白天一人在园中度过,到晚间宴饮享乐,过着天堂般的生活。

到晚上我是华灯下的贵客,入夜自有天仙陪伴我安眠,我成了极乐园中的君王,白天送走太阳,夜晚陪伴我的是月亮。

但是,我一直想着那位美女的诺言,有多少夜晚我想到天明,又有多少白日我怀着热切的希望盼到夜晚。后来有一夜晚,像往常一样,一阵风雨过后,把大地刷洗得干干净净。顷刻人声喧哗,侍女们安放好宝座,随后,那位美人又来到欢宴的地方。她头上的音公团散出一缕缕的幽香,乐师奏起乐曲,侍女递过股红的酒浆,那美人仍命人把我找到,安排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少顷,撤下酒席,此时人已微醉,我如痴似狂地用手一掠她的秀发,像是星星见到月亮一样,情不自禁地抱住她的腰。她见我如此情急,便轻轻地执着我的手吻了一下,然后把我推开。她仍然让我权且忍耐:

别伸手吧,宝库的门儿已然关闭,切莫想入非非耽于情欲。

我说:“我的太阳啊,我一见到你的容颜就神魂颠倒。你成全成全我吧,我已经活不下去了。

你告诉我不要忧愁,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但是我担心这狼性狐心的世道会使我遭到什么不幸,那样岂不是一切全化为泡影了吗?你今晚若不把我的希望满足,我就会在希望之火中一命呜呼。”她见我急不可待,就说她从心里体会我的情意:

但是你提到的这番希望,要待日后,现在切莫妄想。

等待柳枝散发出芳香,我再满足你的愿望。

这时,她又让一位美貌的侍女陪伴我,使我有所寄托,不再与她纠缠。这次我可不上她的当了。我心中也略感歉意,不想再纠缠不休了。但无奈欲火中烧,欲罢不能。我对她说,我好像是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宝库的大门,岂能空手而回,要么你成全我,否则你就用铁钉把我钉到木架上。

你若想把我置于死地请快动手,内心的烦恼实在不堪忍受。

她见我实在不肯作罢,就用好言安慰我。她发誓说:“你今晚权且忍耐,明天我一定成全于你。”但是,她见她的话对我毫无用处,我仍然执意不肯罢休。于是她说:“你把眼睛闭上一会儿,等过一刻睁开就可以拥抱我了。”我依言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她说:“睁开眼吧!”我心想她还在我身边哩,但是睁眼一看,发现自己还是坐在篮子里,身旁也没有什么人。少顷,我的那位朋友走了过来,把篮子上的绳子解下,他见我出了篮子,就说:“这些情形我对你说上一百年你也不会相信的。”

你已去见识了这不宣之秘,此事对人要从何处谈起,我的心还为这情缘激动,因此穿黑表达胸中惋惜之情。

于是,我也向他要了一块黑绸:

我把黑绸披上双肩,当夜我就动身返回家园,此后我成了穿黑的国王,似乌云含雨,胸中激情荡漾。

那女人说:“我的国王对我讲了这么一段不愿告人的遭遇,我是他的奴婢,就照他那样穿起黑衣来了。”

当印度姑娘对巴赫拉姆国王,讲完这段故事,国王不禁心中大喜,依偎着她安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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