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多西在《王书》中从不同角度刻画了巴赫拉姆国王一生的活动。其中像《巴赫拉姆·古尔国王和卖水人拉班克》,就颇为风趣地描写了巴赫拉姆国王周游乡里,察访民情,扬善抑恶的故事。
一天,巴赫拉姆·古尔率领部下去打猎。路上,一位老者手执拐杖,迎上前来说:“国王陛下,我们这里有两个人,一贫一富。富的生性恶劣,他是个犹太人,名叫巴尔哈姆。另一个人举止有礼,心胸豁达,他是个卖水的,人们叫他卖水人拉班克。”国王仔细询问这两个人的情况。这位老者回答说:“卖水人拉班克为人慷慨大方,他半天卖水,另外半天用卖水挣得的钱备办酒席,款待过往客商,自己并不留隔夜的钱粮。巴尔哈姆虽然有那么多的家私金银,但是,全城百姓都知道他是个吝啬鬼。”
这时,国王让侍从高声传下命令:人们不得买拉班克的水。到了晚上,国王骑了一匹快马,直奔拉班克家而去。他在门前站定,兜了几个圈子,然后找出拉班克,对拉班克说:“我是伊朗的兵士,和大队失散了,到了你家,望你收留一夜,我也好证实你的慷慨大方。”拉班克听了他这一番赞扬,心中感到高兴,他对巴赫拉姆说:“我的骑士,请你下马吧,要是你带来十几个伙伴,我也会收留的。”
巴赫拉姆下了马,顺手把马交给拉班克。拉班克一面递过一副象棋,一面收拾吃食。一切准备停当以后,他就请巴赫拉姆进餐。然后又兴冲冲地拿过酒杯:
他的热情款待又兼和颜细语,使国王当真感到温暖和惊奇。
饭后,巴赫拉姆就睡下了。次日清晨,他刚一睁眼,拉班克就要求他再留一天,并说如果寂寞,也可请个人来作陪。巴赫拉姆点头同意。于是,他又在拉班克家留了一天。拉班克拿过羊皮水袋,准备去卖掉。但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买主。于是他脱下衬衫来,卖掉了。自己上身用水袋上的一块布包起来,收拾好了又到市场上买了肉和奶油。那天回来,他们又吃了个酒足饭饱,玩得非常开心。
第三天拉班克又对巴赫拉姆说:“今天你还在我这儿作客吧。”巴赫拉姆又接受了,还在他家住着。拉班克到了市场上,把水袋押在一个老头儿那里,拿了一笔钱,又去买了肉和大饼高高兴兴地回到家里。他请巴赫拉姆与他一起做饭,巴赫拉姆拿肉就在火上烤。就这样,他们又饱餐一顿,还举杯为国王健康而痛饮了一番。第四天,拉班克又说:“你在我家虽然过得不舒服,但是,你若不怕伊朗国王追究,就在我家住两个星期吧,反正我也不收钱。”巴赫拉姆对他称赞不已,他说:“我已经在你家高高兴兴过了三天,我要把你的好意告诉给一个人,你会因此而交好运的。你的这番慷慨好客的款待会得到足够的报答的。”说完,他就兴致勃勃地去猎场了。
巴赫拉姆打了一天猎,到天色将晚时,又暗自离开小队人马去巴尔哈姆家。到了他家,就叩打门环,并且说道:“我是国王的侍从,但与大队人马走散,迷失路途,天色已晚,寻不到皇家卫队了,你今晚能给我一席之地过夜吗?我不会给你多添麻烦的。”仆人进去见到巴尔哈姆,把听到的话一一回报。巴尔哈姆回答说:“这里没有你过夜的地方。”巴赫拉姆还再三请求他说:“今夜只消给找个歇息的地方就可以,再没有别的要求了。”巴尔哈姆又传话给他说:“趁早赶回去吧,我这儿房窄屋小,只有犹太的苦行者和赤身裸体的贫汉才愿意在这地上过夜哩。”巴赫拉姆说:“我不进屋,请你允许我就在这门廊下权且过上一夜。”巴尔哈姆说:“壮士啊,你想在门廊下过夜,要是有人偷了你的财物,你可不要怪我。”
你投奔我家莫非世界狭小?
空口祈求白白地打扰。
你死了,浴巾尸布休想向我索要。
于是巴赫拉姆就准备在门廊下找了一块地方歇息。巴尔哈姆虽然同意他住下了,可是心里又在嘀咕,他想这个不要脸的家伙算是不离开我们家了,我也没人给他看马。这时他又说:“你的马要是拉粪弄脏了地上的砖,明天一早你可得把粪铲走,倒到野地里去,把地面打扫干净还要赔一块好砖。”巴赫拉姆一一答应照办。于是他下了马,把马拴好,从刀鞘里拔出了刀:
他卸下马鞍,以鞍做枕,伏身躺下权且安身。
这时,那犹太人紧闭上大门,摆好各色珍馐美味,自己大吃起来,他吃了一阵,走出来对巴赫拉姆说,你听我说,你要记住我的话:
世上富贵人家顿顿饱餐,缺粮少钱的在一旁观看。
巴赫拉姆说:“这些话我听人说过,现在亲眼看到,果然不假。”
犹太人吃完饭后,又摆上了酒,自己高高兴兴地喝起来。然后,他又对那个骑士说:
有钱人,人人眼亮心明,颗颗钱币犹如铠甲护住心胸。
没钱的贫汉终日口干舌敝,夜半饥肠辘辘,个个像你。
巴赫拉姆心说,这番不寻常的经历我应该牢牢记住。次日清晨,连忙起身,备好马要走。这时,巴尔哈姆走过来说:“骑马人,你不忠于自己的诺言啊,你还记得你答应我把马粪扫干净吗?”
现在要清扫地面履行诺言,言而无信的客人令主人心烦。
巴赫拉姆对他说:“你去找个人来,打扫一下,把粪抛到野地里去,我出钱就是了。”
巴尔哈姆说,我家没有人丁,能打扫地面,把粪抛入深坑。
巴赫拉姆一听他这么说,立刻想了个主意。他的靴筒里有一块薰香的绸巾,他把绸巾拿出来,用绸巾收拾马粪,然后,把马粪和绸巾一起抛到野地去了。巴尔哈姆一见急忙追上去捡起绸巾,这使巴赫拉姆感到惊异:
他对巴尔哈姆说,呵,基督的信徒,如果国王晓得你如此慷慨大方,一定满足你在世上的一切需要,让你富人名扬四方。
说罢,他就赶回宫廷,夜里一直在思索自己这番不寻常的经历。但是,他对谁也没有说。次日一早,他戴上王冠,下令把卖水人拉班克和那个声名狼藉的犹太人带来。还令一位廉洁正直的人去巴尔哈姆家,抄没他全部家私。
派去的人到犹太人家中一看到处都是丝绸财物,衣服摆设,金银细软,不计其数。他命令找一千峰骆驼,把财物装好,就赶回王宫来了。到了王宫,对国王说:
陛下的宝库财物也不如他的多,还有二百担一时无力去驮。
国王惊异不止,他沉吟半晌,然后下令把一百峰骆运来的金银细软送给卖水人拉班克,又把巴尔哈姆带来,对他说:“你把一个骑士到你家过夜的经过讲一讲。”
说什么有钱的顿顿饱餐,没钱的活该愁眉苦脸。
你这吝啬鬼也要挨几顿饿,从今后卖水人顿顿甘甜。
之后,他把马粪脏了方砖用丝绸手帕收拾马粪的事对那吝啬鬼讲了一遍。然后,给了巴尔哈姆四枚银币,以便维持生活。那犹太人凄凄惶惶跑出王宫:
万贯家私一朝抄尽,金银财宝便宜了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