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事后的第三个月,雨晨的爷爷就决定把她带到澳洲,还重金聘请了汪蓝作为她的私人心理医生。那会,她的心情甚是低落,身体上的伤被照顾得很好,可是,心呢?要愈合,很难,很难。
汪蓝陪她去复诊时,医生看着那右手腕的大大的疤痕,先是惊讶,后是有些气愤,用一口澳洲口音的英文,责备她的家人:“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一只好好的手就这样废了?”
雨晨当时才九岁,她只知道,手不疼,留个疤也没什么,只是,后来去到学校,那些小朋友可不一样,那时,她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爷爷认为,如果把她带进聋哑学校,孙女的这一辈子就真的没希望,不仅他人,她自己也会把自己当成残疾的人,因此,他坚持把孙女送到正常的学校。
甄家是家大业大,名声影响着海内外,许多国家都有着长期的合作商,澳洲更是如此,是家业的海外发展的中心。所以,那些稍有名气的企业,都想着趁这个机会,与甄家有着一丝一缕的联系,都极力地推荐学校给他们,或是那权威的康复医生。
开学第一天,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陪着她去了。学校早已接到各方的通知,要特别照顾这个特殊的孩子,那里,也有着不少其他的华人或华侨的孩子,雨晨也不会感到自己有多特别。
刚开始,同伴们都喜欢这个漂亮,聪明的孩子,但是,过于优秀的或软弱的学生,往往会面临着各种的问题,首要的就是,校园暴力。那些孩子,不敢对她实施武力暴力,可语言冷暴力是避免不了的。
一次,一个长相有缺陷的女孩子,领着几个小朋友,找到正在草坪上,独自玩耍的她。她看着那孩子左脸上一大块红色的胎记,咋一眼看去,有些狰狞,就像她的手一样,可是,她也没有表露出什么,继续用左手联系画画。
那女孩子平时因为家里的骄纵,也因自身的缺陷,早已经对她有着嫉妒之心,平日里,看到那些小男孩围着她转,心里就不平衡。在自己被骂丑鸭子后,想着那些骂自己的人总是对她呵护有加,就找这个单独的机会去欺辱一下她。
“小哑巴,你干嘛呢?”胎记小女孩轻蔑地夺过她的画册,瞄了一眼,“真丑。”
随即,把画册,扔在地上,还踩了一脚。其他的小孩子,也跟着她嘲笑着:“真丑。”
雨晨先是瞪着她,她很想还手,但是,握着笔的左手,抬起,迟迟没有把那一扎彩笔扔向她们,而是,慢慢地放下来,默默地走过去,把自己的画册捡起来,拿出小挎包的一块小手帕,轻轻地擦拭。
经过大半年的康复,以及她的努力,她学会用左手吃饭,写字,画画,穿衣等一切事情,她自己倒没有觉得什么。
胎记女孩看到她那满不在乎的态度,面子下不来,伸手去抢,雨晨一急,马上用许久未用的右手去抢。
那女孩和其他的小孩子,惊吓着喊着:“啊,蜈蚣,她,她的手上有蜈蚣,快跑。”
雨晨听了,怔了一秒,回过神,把画册一扔,忙地用袖子挡住自己的右手腕,盯着那远去的几个背影,眼泪哗啦哗啦地流着。
不到一分钟,她把画册上的画撕下来,撕成几片,随后像疯了一样,用左手猛地搓着右手腕,脸上带着痛苦的神色。
“再搓,手就废了。”
他捡起那几张纸,细细看了一下:“这是紫藤萝?撕了,真是可惜了!”
雨晨像是听不见似的,继续着那动作,指甲划过稚嫩的皮肤,开始渗出血迹。
突然,一只大手拦住她:“真是固执,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大的能耐。”
她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帅气小伙子,仅看一眼,打掉那只手,继续抓着那个伤疤,力气也加大了。
小伙子看不下去,抓着她的左手,谁知,她毫不留情地狠狠地咬了一口,他吃痛,急忙松了手。
“爵爷,这孩子,好像,不大正常。”他身后的中年男子看着雨晨,提醒着,声音很小。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个胎记女孩居然带着刚才的孩子,有人手里提着小桶,有人拿着扫把,跑向雨晨。
“快,打她,她身上有蜈蚣,跑出来,咬了我们,会死人的。”胎记女孩说完,就把手里的水泼向她。
雨晨还是在折磨着自己,小伙子一下挡在她的前面,抱着她。中年男子看着一身湿漉漉的他,呵斥着那几个孩子:“再闹,告诉你们的老师,罚你们课后留堂。”
这一招果然有效,几个孩子听了,吓得扔了工具,跑开了。
雨晨还没停止手里的动作,血都把她粉丝色的裙子染红了一大片,小伙子从她的衣着打扮,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抱起她,抓住她的左手:“别怕,大哥哥带你去看医生。”
“哥哥?”雨晨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影子,心里不断地想着“哥哥”这两个字。
中年男子愣在原地,惊愕地看着小伙子的背影。
他停住脚步:“快走。”
那会,他才知道,自己家的少主并非是表面上的那么冷漠。
他带她去看了校医,医生一眼就认出了她,吩咐护士通知她的监护人。一开始,雨晨不肯接受治疗,几经劝说,情急之下,他把左肩膀上的一个相似的伤口给她看,那个伤口更大,更丑,不,是可怕,雨晨吓得躲在了一遍。
他看着她:“你是想变成大哥哥这样吗?”
雨晨不看再看,过一会,慢慢地伸出右手,他让医生包扎,刚包扎好后,他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看着那几乎完美的面孔:“真是可惜了。”
她听不懂,他也不解释。突然,中年男子接听了一个电话,对他耳语一下。他的脸色阴沉着,想了想,用英文问医生:“她的手可以用美容手术恢复吗?”
医生用英文回答:“她对西药有着严重的过敏,很难。”
他愣了,过了一会,中年男子说:“爵爷,我们必须走了。”
犹豫一会,他本想等她的家人来了,再走,但是,时间来不及了。
雨晨突然牵着她的衣袖,向他摇头,眼泪汪汪,她脑海里有着“哥哥”,她想让他帮他找哥哥,因为,这是她被欺负那么多次后,唯一一个帮助她的人,每次被欺负,雨晨从来不会告诉家人,她不会开口,左手写字还不利索,也手语也还没学好,她也讨厌打字。
他惊愕,自己一向被认为是冷血无情的,怎么会对这样的一个小丫头有着恻隐之心,今天,一碰到她,他就感觉有着一些心痛,那种感觉,他很久没有过了,已经十几年了。
想了想,他从口袋拿出一条淡紫色的蕾丝带,蹲下来,系在她的手腕白色纱带上,一边说:“以后,让它陪着你。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雨晨看着手腕的美丽的丝带,看了一会,再向他点点头,突然,她亲了一下他的脸,这是她此时的表达感谢的方式。
回到车上,中年男子问:“爵爷,那不是你最珍贵的吗?”
他知道,那是她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念想,十几年了,从未离身,他精心保存,依旧如新。他没有回答,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漠。
他们刚离开,满脸担忧的汪蓝拿着一盒彩笔和一本画册急急忙忙地赶来,她刚才只是去给她买新的彩笔和画册,回来时,现场一片狼藉,急得她给学校的保卫处报警,接到护士的电话,立即赶来。
雨晨回去之后,性情大变,不仅仅是保持不说话,还不吃不喝的,不肯回学校,还闹着要去找哥哥。直到有一次,她站在屋子的天台,手腕带着那条紫蕾丝带。甄家的人,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
爷爷决定对她进行心理催眠,让她忘记一些事,毕竟,她年纪尚小,心理承受能力不强,这个方法确实有效。为了以防万一,家人给她换了学校。
经过记忆重组,她的记忆随着年龄的增长产生一些混乱,连她自己也以为用蕾丝带挡住伤口是她独特的风格。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审美观见长,她就把那条第一次陪着她的淡紫色蕾丝带珍藏起来,随后,根据服饰的需要,定制了许多颜色不一,风格不一的蕾丝带,当然,也有一些独特的手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