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母微微一笑，伊天杰连忙竖起耳朵。
郭母却没有直接回答刘秀的问题，似是沉呤了一下，才说道：“圣通在房里，有些不舒服。”
她虽是瞧着刘秀说话，但伊天杰却感觉到她的母光有意无意地在打量自己。
刘秀说道：“小菁方才还好好的，怎会忽然就……我去看看她。”一边站起身来，一边给伊天杰打了个眼色。
伊天杰还未决定该不该随刘秀一同去，郭母抬手制止说道：“圣通是心里不舒服，连我也治不好的病，你们去了有什么用？”
刘秀奇道：“心病？这，嘿嘿，怎会……？”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伊天杰瞟来，伊天杰回以苦笑，不过连他自己也不敢肯定郭圣通的心病与他是否真的没有一丝关系。
郭母再朝伊天杰望来一眼，心想若不解释清楚只怕会更加纠缠不清，抬手示意众下手都退出帐蓬去，等他人去尽，这才说道：“话说起来长了……圣通自己也不知道，她出生前便给指腹为婚定下了亲事，对方是与外子同朝为官的林同熙大人之子林翔风，林大人因外子辞官之事在王莽面前拼死力保，得罪了王莽，事后被王莽借故流放到了边塞之地，不久后便郁郁而亡。当时外子出于感恩，曾有言道：”若将来皆生男，便结为兄弟；若皆生女，便结为姐妹；若生一男一女，便结为夫妻。‘因有这话，后来林翔风之母有孕之际，尝使人送来书信，问是否如旧约，若如旧约，林翔风之母便将出世后的幼子托付与良城亲戚家，希望郭家能多代为照拂，让他长大后能出人头地，入赘郭家。“
郭母顿了顿，继续说道：“当时无论出之何理，外子均无有推辞之理。于是林翔风出世后，便由奶妈带着，到郭家作了第一次拜访，然后便回到良城，在亲戚家学文练武，渐渐长大。不久后林父母均先后在边地逝世，圣通也之后出生。当时我曾与外子商议过此事，因林翔风父母皆亡，外子内疚于心，更无反毁之理。其后林翔风长大后，出落得一表不凡，曾先后两次上门拜访，外子亲口应承此事。”
郭母叹了一口气，喟然说道：“说起来，圣通早就与林翔风见过面，只不过一直不知道此事罢了。方才外子使人送来书信，说林翔风如今已经长大成人，更接任良城守备使，手掌兵权，雄霸一方，但性格仍似其父，温文有礼，内性刚正，让人欣慰。林翔风此次亲自上门拜访，因我母女出门，未能遇上，曾在家中逗留数日，与外子商议要接圣通过门之事。”
刘秀愕然一怔，目光朝伊天杰望来。
伊天杰脑中一震，身躯微颤，旋即恢复正常。
他心中暗叹，想不到这一场说不清的情缘，竟是这样一种了局。他略知道一些古代的历史，了解指腹为婚在这古老的时代有着怎样的传统地位。更何况从刘秀的介绍中，他早知郭家父母正直的性格，即使不出自报恩或内疚的心理，单从郭父曾经的千金一诺，更加上林翔风父母皆亡，孤身一人这上面来说，此事便再无有推辞的余地。
郭母的目光再次有意无意地往这边一转，暗有同情之意。
伊天杰暗暗苦笑一声，为人母者，对女儿的心事怎也有所了解，只是在此事上已不是她能够出力挽回的了。
刘秀不忿问道：“林翔风既身负父母之仇，怎地又做王莽手下的官？”
伊天杰心中感激，知道刘秀想为他打抱不平，他略微能猜度到一些林翔风的意图，对这未见过面的情敌倒是颇有佩服，却无丝豪妒恨之意。
果然郭母答道：“林翔风从未忘记家仇，却不是莽撞之徒。现在天下不靖，义军盗贼四起，若以形势而言，倒是象他这样手握地方兵权的人最有可能反戈一击，动摇王莽的政局。”
刘秀“啊”了一声，立刻醒悟过来。他并不是笨人，只不过为伊天杰心有不忿，才未想到此节。
刘秀心中一转，再问道：“圣通是否因便要过门而心中不快？”
郭母轻轻说道：“外子很是尊重我们妇道人家的心意，并没有当时答复，只说要待我们回家后再商议。不过此事只在早晚之间，林翔风该在我们回家后不久送来聘礼，圣通过门还会要晚些时候，总不能让女儿就这样一并踏入乱世的战火中去吧？”
她语中颇有稀嘘之意，显是想到乱世中的战火祸及天下苍生，而非是为了伊天杰这一场无望的情缘。
伊天杰接到刘秀频频打来的眼色，意思是如果此事还有时间，便有挽回的希望，心中只是苦笑。
如果他不是去见罗梦然，便不会落到这古老的时代来；如果没有遇上刘秀，便不会与王千问交手，便不会受伤而遇到郭圣通；如果没有遇上郭圣通，他该还在全心全意地寻找林雅，怎会平空多此烦恼。命运使人，万事又怎么能只说一个“如果”？
郭母叹道：“我也该向阿秀与伊贤侄告辞了，今晚我们便要离开宛城，往回家去。值此乱世，阿秀与伊贤侄要多多当心。”
刘秀失望道：“伯母就要走了么？”
郭母轻叹道：“该走的总是要走的，不是么？”
她一语双关，意在提醒伊天杰，伊天杰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不理会刘秀叫他出言挽留的眼光提示，淡淡道：“林公子智勇双全，在此乱世中该能创出一片天地，郭小姐得此良配，当一生幸福，小侄在此先行道贺。伯母救命大恩，铭感于心，希望还有相见之日，能有以回报。小侄最怕离别滋味，请恕无礼，不能为伯母与郭小姐送行了。”
说完此话，心中一片惆怅，站起身来，就这样走出门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