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弓射出的电光在接近王千问的时候,便开始加快速度,电光的亮度也变得更加灿烂。就象一颗飞掠的流星,奔向王千问的胸前!
电光入眼,王千问的神智也霍然一醒。
当日酒楼之战,胜券在获之时,天外一道霹雳飞来,将他击得重伤,至今未愈。那刹那间的灿烂,是他心底无时或忘的隐痛,是以再见到这一光芒,就象一道电光直接殛在他的心上一样,痛得一下抽搐,却意外地清醒了过来。
他痛吼一声,所有的龙卷风团一时间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他体内放射出的灿烂金光。万道金色风芒暴闪,就象在半空中一朵金色的花辨盛开,接着,金风在一瞬间合众为一,化作一支巨大的金枪形状,当头迎上射来的霹雳电光!
众人心中都在等待着那一声轰然巨响,可是并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然而每个人的心头都好象受到巨锤的一记重击,身子不由自主地摇了一下。脚下宛城的大地也仿佛摇了一下。
霹雳电光与金色枪形刹那间都光芒大涨,然后……
电光碎了……
电光被金色枪形生生撞得粉碎,爆成漫天散电,无力而短猝地闪动着,象是发出它的悲鸣。发出电光的李通还没有学会天弓上的奔雷决,纯是以天弓自身的力量发出这一记攻击,受到的精神冲击没有那么直接,但仍是神色大变。他身在马上,不由自主地连人带马退了一大步,马儿发出一声长长的悲鸣,几乎没有翻倒在地。李通脸色似雪,终于咯出一小口血来。
空中的金色枪形兀自光芒不散,在王千问的哈哈长笑中,直直地从半空中插将下来,在两人之间的长街上撞出一个丈许深的大洞,这才发出轰地一声巨响。
天弓输了……?
李轶看得茫然若失,平锋等人则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伊天杰与刘秀互相扶着站起,刘秀问道:“大哥,连天弓也输了,难道就没有能够制服王千问的事物了么?”
“也不是这样,”伊天杰摇摇头说,“其实也不能说是天弓输了……那发出这一记电光的人我不知道是谁,不过可以感觉到他只是发挥出了天弓第一层的力量,而王千问施展了伤神解体大法之后,现在已是神枪第四层的境界,两下相较,彼强我弱,故而施用天弓的那人不敌。”
“那……”
伊天杰又道:“这样的战果还是天弓一方占了主动攻击的便宜才能得来的……天弓本来就是纯攻击性的兵器,又是远程,刚才的冲击虽然强烈,也不一定就伤得到持有天弓的那人。如果王千问与他不是境界相差太远,如果王千问只是在第二层或是第三层的阶段,刚才一战,誰胜谁负,还难说得很。”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刘秀问道。
伊天杰勉强笑笑,拍拍刘秀的肩膀说道:“这世上有些事,明明知道做不来,也不能不去做的……”
“大哥,你……”
话音未落,面前的伊天杰已经一个纵身,再次横过半空,落到了王千问立足的屋脊之上。伊天杰朗声道:“王千问,刚才你我的那一架还未打完,现在再来讨教!”
一语说毕,底下众人都是暗议连声。这里几乎没有人认得伊天杰是誰,但见他方才曾神奇般地出手,击败王千问,又将刘秀从龙卷中团中解救出来。许多都交头接耳猜测这个奇怪的年轻人是谁?他刚刚明明重伤吐血,有一阵子站都站不起了,居然还敢再向鬼神般的王千问挑战,是存心找死呢还是另有奇招?
刘秀急叫一声“大哥!”也纵身过去,与伊天杰站在一起。
王千问愣了一下,对伊天杰问道:“你……是谁?”
伊天杰淡淡答道:“在下伊天杰,是刘秀的义兄。阁下杀人时向来无论对方是谁,没有听过在下的名字,十分正常。”
王千问奇怪地笑了一笑,低声说道:“天意啊……想不到最终来,还是要死在你的手里……”
他这句话说得十分之低,连面对面的伊天杰也没有听清,一怔问道:“你说什么?”
王千问道:“你两人有胆的话,就随我来吧!”这句话他沉身说出,所有的人都清楚听见,只道他另有安排,要将伊天杰与刘秀两人引开。不等伊天杰答话,王千问率先飘身而起,风驰电掣般往城外掠去。
伊天杰与刘秀对望一眼,同时道:“追!”王千问的态度有点奇怪,不过现在报仇心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是一下功夫,三个人前后追逐,就从眼前的夜空中消失了。众人面面相觑,隐然有几分好奇,不知道王千问要引这两人到哪里去。大多数人却心里想:这个疯子、鬼物,他能够离开就谢天谢地了,管他到哪里去呢?我这条命总算是保住了。
李轶迎上李通,道了一声“兄长!”不敢提起方才对决的事情。平锋等人方才几经大变,战意尽丧,现在王千问已离开,众人却再也无心厮杀打斗,就席地坐在那里,自顾自调息裹伤。身边有守备府的兵士团团围着,森然戒备,他们也不以为意。
李通轻拍李轶的肩头,示意胜败乃常事,他并不放在心上,也要李轶不用多想。然后就走到平锋面前。
平锋听到他的脚步声,也不起身,淡然说道:“李守备,昔时同朝为官,今日沦为阶下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通温言道:“李某官轻言微,难言朝政。只是我身为刘姓天子旧臣,今日虽反,反的是篡位贼子王莽,并不是汉室天下。平将军素来忠心为国,李某怎会错待?平将军勿要多心。”他说着,一边唤来贴身铁卫,吩咐道:“你带人将平将军以及诸位大人请回守备府,找郎中施药裹伤,好好休息。切记,仔细以礼相待。”铁卫恭声答应。
平锋听在耳里,轻轻哼了一声,仍旧闭着眼睛,也不说话。
李通又走向客栈,行走间李轶一边向他汇报了关于刘秀以及他那名义兄的事情。李通想了想,问道:“你可看出,那人是否刘縯?”
李轶答道:“轶弟看得很在意,一定不是刘縯。先前那人曾空手打败王千问,功力超凡,只怕……”
李通不悦道:“只怕什么?”
李轶低声道:“只怕刘縯本人也示必有此能力。”
李通沉吟道:“也说得是。这客栈里的人你可都问过,是否刘家之人?”
李轶道:“方才王千问发疯杀人,群情大乱,还未来得及问。只是以轶弟看来,他们不见得是刘家的人,看来刘秀与他义兄只是投宿在这里的。”
李通点点头,说话间已经走到客栈众人的面前。这一干人原本与众兵士胡乱厮杀,在王千问血洗当场之后,混乱中又与众兵士躲藏在一起。此刻大危机已过,劫后余生,已经无心再作厮杀,团团立在那里,被一众守备府兵看围着。他们却不肯放下手中兵刃,神情间颇有不屑之意。
看到守备大人过来,立刻有铁卫头领呼喝这些人,命他们放下兵器。众人纷纷冷笑,只是不理。李通摆了摆手,阻止了铁卫们的发难,柔声问道:“我是现今宛城守备李通,请教诸位可是白水乡刘家的人么?”
没有人理会他,李通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这次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大汉大声说道:“什么刘家,俺们不认识!”这人一场血战之后,身上衣饰已是破碎不堪,胳膊上与胸前肌肉贲起,右手兀自提着一柄精光闪闪的大斧,显见力量过人。
李铁脸色一沉。他原以为这些人多少应该与刘秀有些关系,所以才没有让手下兵卫苛待于他们,既然他们口出轻言,与刘家人并不认识,那又何必对他们客气?李通看出他的意思,微微摇首阻止,又问道:“那……你们是谁人属下,可以说与我知道么?”
那持斧大汉回过头看了看另一年纪较大的老者,那老者一直静静坐在一张竹椅之上,手中也无兵器。虽是大战之后,他的身上也没有沾染任何血迹尘土,在人群中时并不突出,此刻却显得奇特至极。李通凝目注视他,这老者一直微微闭目养神,谁也不看,却似知道持斧大汉向他望过来,也不说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持斧大汉象是得到了回复,大声说道:“反正你迟早会知道的,也不怕讲给你听。我们是赤眉义军樊大首领旗下勇士!”李通、李轶两人闻言都是一惊,李轶想起李通命他加意巡查客栈人员一事,心里又是敬佩,又是惭愧,低声道:“轶弟无能……”李通微笑摇首示意无妨,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那持斧大汉又道:“要不是先前知道你们也是反抗王莽的人,我也不会告诉身份你听。当今赤眉樊王旗下大军达四十万之众,你若肯投入我军旗下,樊王定当重视于你,赤眉大军到处,踏平王莽乱朝,指日可待!”
李通听得暗自不悦,但仍柔声道:“此事且缓议,不知樊首领此时何在?”
那持斧大汉闻言一滞,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身后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说道:“樊王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前些日子倒是来过此地,只是早已离开,此时或许正在赤眉大营中统率众军也未可知。”
李通眉尖一动,微笑道:“请问这位姑娘是……?”
红衣女子微一抱拳,显得英姿飒爽,不让须眉,说道:“赤眉樊王旗下,秋明艳,见过李守备大人。”
李通看看秋明艳,见她右手柳叶刀上血迹斑斑,显见方才伤人不少。身上虽有血迹,却不见受伤后萎顿的模样,只怕是溅上别人的血。再看看她四周众人,经过方才的混乱与厮杀,三方阵营中伤亡最少者,居然是眼前人数最少的这干人。心中暗叹:小小地方,也是卧虎藏龙,如此人才,奈何却投入盗贼旗下?当下说道:“秋姑娘……”话未说完,斗然一声轰然巨响传来,仿佛大地都为之抖颤了一下,李通猝不及防,下面半句话不由自主咽了回去。身边众人,也是神色纷乱,不知发生了何事。
停了一停,不见再有声息。李通又再次说道:“秋……”哪知又是一声巨响传来,比刚才的声响还要更大,打断了他的话。这次大家心中都有准备,都听得清楚,那竟然不是一声响动,而是成千上万人一齐大声呼喝发出来的。
第三声巨响传来时,众人都真真切切听见,确是数万人一齐在大声呼喊:“绿林无敌……天佑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