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真是这样吗？”李潇犹豫了良久，才以微弱震颤的声音轻轻问道。
可刘菲菲仍然没有回答，她弯着腰将双手紧捂着的脸深深地埋在大腿上，身体不停地抽动着。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她这是在哭泣。
“可能，可能你的沉默已经算是答案了吧。”李潇又深吸了一口烟，接着拿起杯子猛往肚子里灌酒，直到酒杯倒空。此时此刻就算是再好、再香的酒，喝在他嘴里的味道都会苦的、涩的。
此刻，房间里变得异常安静，包括警察在内的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听着。而这个时候，刘菲菲开始哭出了声音。
“其实，说的没错，我是喜欢你，只不过，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李潇吸完最后的一口烟，然后把烟头直接丢进面前空空的酒杯里。“可能说出来都没人会信！我感觉，就像哥哥和妹妹那种，因为，在你身上，我一直都能感觉到有种相同的东西，像亲人一样的东西。马队长说的没错，可能，可能就是因为我们都同一种人，除了你的奶奶，除了我外婆，我们都已经无亲无故了……所以，所以我才宁愿相信，是鬼杀了他，而一直都不敢去相信是你……”
“你不是不相信有鬼吗？”张明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可他似乎很快就意识到了的不妥，快速地转头看了看马队长，又看了看蔡头。
“我是不信，可我，却希望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鬼。”李潇抬眼看了着张明，然后又看了看身旁的这些酒鬼兄弟，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还想问是为什么，我记得你们很多人都问过我是为什么。”
马飞岳拿着一根香烟在烟盒上不停地轻轻撞着把烟丝撞实，听见李潇再次说起这个自相矛盾的问题就停了下来，接着把烟放到了嘴里。而吴羽、林十三、小吴还有阿文也都静静地等待着李潇说出他的答案，因为他们也都曾经问过，可李潇却从来没有回答过他们。
“小的时候，我也住在老街，不过不是在巷子里，是在大街上。我爸爸在家里开修理店，生意还算不错，那年我刚上完四年级，正在放暑假的时候。”李潇又点了根烟抽着，继续说道：“有一天，我爸爸正在洗零件，那时候，他用的是汽油……可我，我偏偏就在不远的地方玩火柴，我爸爸，根本就……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偏偏……偏偏我把火柴弹到了汽油里……爸爸的裤子一下子就烧着了，妈妈冲出来想救他，可没想，那盅汽油被妈妈踢翻了……”
说到这里，李潇哽咽了，调整了好一阵，才勉强地接着说下去。“我妈妈当场就，当场被烧死了，爸爸被隔壁的人赶过来拖出去把火灭掉，可两条腿都已经烧烂掉了……在医院里医了几个月，钱都用光了，最后，连烧过的房子也买掉了，还是没能治好，一分钱的药钱都给不起了，没得救了……”
吴羽在李潇的肩膀上轻轻地拍打了几下，然后取了个干净的杯子出来给他倒了半杯酒。李潇拿起杯子“咕噜”喝了一大口，又在深深地吸着烟。
“人一死，就再也，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我只能在他们的坟前哭喊，只能对着那几张发黄的相片回忆，只能在睡梦的时候让他们责骂自己。”李潇紧紧咬着牙坚持着，好一阵，他长嘘了一声，继续往下说道：“后来，外婆带我回乡下去住……我外婆很迷信的，经常，一做梦梦见他们就带着我去找仙婆，问是不是他们在底下有什么需要，要不要烧些纸钱和纸衣服下去。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那个仙婆说是让我妈妈上她的身来跟我们讲话，可那些根本就是骗人的，她只能骗过我外婆，她骗不了我，她根本就骗不了我！妈妈从来都是叫我的小名，而那个仙婆，她只会叫‘阿弟，阿弟’，她根本就叫不出来我小名！只有我爸我妈才知道我的这个小名……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鬼！人死了之后，只会变成一堆白骨、一把泥沙，根本不会留下什么魂魄，那些都是人想象出来欺骗自己的东西！”
李潇又喝了口酒，又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表情似笑非笑。“可是，有谁知道？有谁能知道我是多么希望这个世界真的能有鬼？如果真的有鬼，我就能再看见我爸爸、再看见我妈妈了，我就能跪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打、让他们骂、向他们赎罪了……”
李潇再也无法说下去了，他高高地仰起着头，紧锁住眉头死死地瞪开着双眼，狠咬着牙关用尽全力地强忍着不让已经盈眶的眼泪溢流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