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豹松了一口气，道：“那边巷口有咱们的人守着。不怕他俩逃得了，老郭，你带两个人兜过去，截在那边巷口，老何，你带人进旅店监视戏班其他人，咱们追！”他勇不可当，首先冲进小巷。
黄成连忙提醒他：“小心，他们有枪！”话音刚落，前头已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
小巷弯曲，拐了个弯，便见到前头有两道人影晃动，黄成向林五岭打了个手势，林五岭会意，在他肩膊上一按，爬上旁边一栋民宅瓦顶。
傻豹开了两枪，喝道：“姓康的，你们前后都被咱们包围着了，还是乖乖投降吧！”
回答他的是两颗子弹，黄成及时将傻豹拉到墙后，傻豹回了两枪。
黄成说道：“最好活捉，咱们不用急，困着他，天亮之后，他们就得乖乖投降的了。”
正如他所说，康铁坤与康小菁这时候，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对方只守着两头，不露身形，使他俩更加无计可施。黄成大声呼喝，要两旁居民紧闭门窗。
这一叫反而提醒了康铁坤，他轻声对康小菁道：“咱们爬进去，抓个人质，就有办法溜掉，来，我托你上墙！”
康小菁几时经历过这种场面，早没了主意，乖乖踏在康铁坤的肩上，康铁坤慢慢站高，康小菁双手扳住墙头，正想发力翻上去，不料头顶上飞来一颗子弹，吓得她松手不迭，跌回地上，哭丧似的道：“现在怎办？”
康铁坤咬着牙道：“大不了豁出去，杀一个够本，杀一双有赚，十八年后又一条好汉。”
康小菁没有作声，康铁坤道：“你害怕吗？”
“都是你，大清气数已尽，你搅什么复辟，自寻苦吃不特已，现在还……”
康铁坤厉声道：“我这样做，为的是谁？”
“难道是为我，当然为的是你，我可以做皇帝吗？你想恢复昔日宫里大总管的威风，但我只是一介女流……你借我的名，达到你的目的！”
“但这总是对你们爱新觉罗氏有好处，我又不是龙子龙孙，难道我可以做皇帝吗？”
“嘿嘿，自主为王的事，历史上不乏先例！”
康铁坤目光露出杀机，冷冷地说道：“你现在才怪我，到底有什么用意？嘿嘿，你可以投降啊，可以将一切罪名加在我身上！”
康小菁掩面哭泣，康铁坤忽然说道：“你跟在我背后，咱们一起冲出去，能够活着出去，就算爱新觉罗气数未尽，否则便……”
忽然他听到一个宏亮的声音：“不用赌运气了，爱新觉罗气数早尽，你们两个跳梁小丑大势亦已去了！”
康铁坤认得是王森的声音，厉声呼道：“王森，你有种的，便出来跟我见个高下！”
王森哈哈大笑，道：“你们将枪抛出来，俺自然会去见你！”
康铁坤将最恶毒的骂人话儿都倾尽，王森依然无动于衷。只听傻豹大声道：“姓康的，你们已被咱们团团围住，再无一丝机会，乖乖的投降吧！”
康铁坤咬牙道：“好，我可以投降，但王森要答应跟我比一场拳脚！否则老子拚死冲出去，相信也可以杀死你们一两个人！”
王森的声音又传过来。“你别作梦，你的罪行已被咱们侦破，王某握有大权，只要你一露身，二十柄枪便一齐叫响！你还是乖乖地将枪抛出来吧，一切便可以商量！”
康铁坤见大势已去，果然从巷里抛出两柄枪，王森叫他俩出来，康铁坤走出大街，不见王森，犹疑了一下，黄石立即走前搜身，其他人的枪口都对着康铁坤和康小菁。
康铁坤本来还想伺机杀死王森，但不见王森踪影，不由叹了一口气，自后腰拔出一柄枪，抛在地上。“不用搜了！”
黄石冷笑道：“谁知道你们身上还有没有枪！”他在康铁坤身子摸索了一阵，不见有枪，便将他推到一旁，他走向康小菁，道：“轮到你了！”
康小菁举起双手，道：“你们可派个女的来！”
王森分众而出，道：“用手铐扣上她的手脚！”
康铁坤走前道：“姓王的，你敢跟我玩玩吗？”
王森道：“无论你能否打赢我，你都已注定失败了！”
“人人都说你枪法如神，武功出神入化，康某曾任大清内宫总管负责管理大内高手，自信天下无敌……”
王森截口道：“不必多说，王某便跟你玩一场吧！”他脱下外衣，解下佩枪，手足挥动几下，摆好架势。
康铁坤同样运劲虚势几下，气氛倏地紧张起来，旁边的人都向一旁散了开去，静观这场大战。王森见他气定神闲，渊停岳峙，心中暗吃一惊，觉得此人是自己平生第一个劲敌，他立即集中精神，准备应付。
康铁坤首先忍不住，标前一步，一拳望王森击出，这一招平平无奇，但王森不敢大意，举臂一格，康铁坤忽然变招，化拳为爪，急抓王森的腕脉！
王森一见他的这架式，便知道他练的是鹰爪功，他自己也习过鹰爪功，但自认功力不如对方，是以连忙缩臂，改以长拳长腿应付！
鹰爪最厉害的是贴身对打，王森深明其理，身子不与对方太过接近，是故康铁坤连攻十多招都没法得逞！旁边的人见王森守多攻小，都不禁暗中替王森捏了把冷汗！
康铁坤此刻也知道王森并非浪得虚名之辈，稍缓一下攻势，暗思制敌之机，王森拳路多变，所习亦雉，使康铁坤没法一举制敌。
鹰爪拳源出沥泉僧，后以此术授之岳飞，故后世亦有人以岳氏鹰手呼之。鹰手又名散手，以刁、抓、肘、靠、分筋错骨、点穴闭气等技为主，亦配以拳腿，康铁坤在这门功夫浸淫了数十年，已达炉火纯青之境界，加上经验丰富，王森实难有制胜之机。
傻豹已暗中握住枪柄，预防万一王森不敌，立即拔枪将康铁坤射杀！
王森虽然没有胜康铁坤的把握，但他并不气馁，因为使鹰爪拳时，需力足，尤贵力整，力足而整，威力方可频出，换而言之，这是十分消耗体力的，现在他没有办法制敌，但过一段时候，康铁坤气力不足时，形势自然不同，是故他采取离身游斗。
这是王森优胜的地方，康铁坤的拳路他了然于胸，而其多变繁复的拳术康铁坤却不熟悉！
这样又斗了三十多个照面，康铁坤忍不住喝道：“姓王的，你没种！”
王森趁他说话分神，立即快速地攻了一腿，几乎踢中康铁坤，他淡淡地道：“这正符合兵法之道！”
康铁坤自然也知道自己的缺点，是以拚命贴上身去，加紧进攻，王森边战边退，眼看已来至墙前，康铁坤大喜，急忙迫前，拍开王森的右臂，使了招顺步杀腰掌，他右拳半曲，沉腰坐马，顺手外刀，格开王森的左拳，右拳改化跨打，踏前一步，一拳捣出直奔王森前胸！
道一拳力蕴千钧，而且去势极疾，王森后退中，夹杂着旁人的惊叫声：“处长小心，背后是墙！”
康铁坤左臂已回收，使出上缠肘，刁住王森左臂，手腕一曲，五指扣腕脉，同时左腿抬起，直踢王森胸腹！
好个王森，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身子忽然向侧斜倒，康铁坤的右手突然刁住其左臂，但他的左腿飞踢在墙上，而且王森倒下，对康铁坤来说，变成一个累赘！
说时迟那时快，王森左膝一提，已撞在康铁坤小腹上！换作别人，早已倒地，但康铁坤的确不同凡响，左拳斜击，也中王森的胸膛，不过力道已大不如前！
这时候，两人的打斗已至白热化阶段，不但旁观者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就当局者也十分紧张！
王森乘势倒下，康铁坤连忙跳开，哪知王森肩一沾地，立即摆腰，双脚飞出，向康铁坤足踝挟去，他双脚扣紧康铁坤的足踝，身子立即乘势翻滚！
康铁坤虞不及此，应声倒地！康铁坤也非省油的灯，极力扳起腰来，向王森压下！
这一着正中王森的下怀，只见他左腿伸直，倏地一屈，用膝弯勾住康铁坤的小腿，再一翻，康铁坤又跌倒！王森趁他尚未定过神来，右脚一个蹬腿，正中康铁坤的小腹！
这一腿力量之大，确是无以复加，康铁坤“噢”地一声叫，身子就如煮熟的小虾，弯曲蜷缩起来。王森暗道一声侥幸，自地上爬了起来，这时候，掌声才骤然爆响。
傻豹立即上前将康铁坤双手扣住，再扣住双脚，康铁坤直至这时候才能够开腔。“王森，我败得不服！你功力不比我深厚！”
“成败已成事实，无须多说，清廷跟你一样，虽然根基厚，但终于都落败！这道理你现在明白了没有？”王森道：“天意不可达，你硬是要逆天而行，咱们只好请你到大牢里去反省反省！”
王森等人返回分局，天已将亮，王森令下面的人回家休息一下。他亦打算明早才审问康铁坤。
傻豹亲自将康铁坤和康小菁押落地牢中。
地窖铁笼里已住着唐天朋，唐天朋在睡梦中被开门声惊醒，抬头望见康氏父女，不由一怔，结结巴巴地道：“团长，小菁，你们怎会来……”
傻豹哈哈大笑道：“傻小子！快出来吧，这两个才是首恶份子！他们借演戏为名，四处招兵买马，跟地方上的流氓勾结，准备复辟哩！不说你也许不知道，康团长是往日清宫大内总管，而你口中的小姐，是清廷中的格格哩，而花常春则是一个太监！”
唐天朋真的傻了眼，呐呐地道：“小菁，这……是真的吗？”
康铁坤垂头丧气地往地上一躺，康小菁滚下两行热泪，呜咽地道：“天朋，我对你可没有一丝恶意……你以后会来看我吗？”
唐天朋只觉热血向上一冲，脱口道：“一定会！”一顿又道：“起码我还得还钱给你……”
“谁要你还钱，那天我不这样说，你会拿吗？”
康铁坤冷冷地道：“你真是自讨苦吃，当初要不是你看上这小子，又怎会有今天！”
唐天朋连忙安慰她：“小菁，我相信你没杀过人，也还没有实际行动，不会坐牢的……我一定带小豹来看你！”
傻豹将他拉了出来，把铁门锁上，唐天朋一回头，只见康小菁仍望着自己，泪如雨下，他心头一片惘然，分不出是什么滋味。
傻豹在他肩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说道：“唐天朋，真对不起，俺冤枉了你们弟兄！不过相信方小豹明后天便可以恢复自由！”
天亮之后，市长来电话，说在月光号上搜到枪械，原来魏九山利用自己的船偷运禁品，并将枪卖与康铁坤，事后还在戏棚里搜出两箱枪支。
杜雷就是因为突然提早回戏棚，发现五虎帮偷运枪支到戏棚里交与花常春，所以被花常春杀之灭口！
魏九山能够只手遮天，自然是因为买通了岑志栋，而施子胜则接受了岑志栋的礼物，他只是“奉命”少管为妙，而未知详情，事后岑志栋投狱，而施子胜则被迫提前退休，而以不发退休金作为惩罚，对施子胜来说，已是心满意足，还暗暗感激王森。
这件大阴谋全部暴露之后，方小豹立即得到释放，代之的是康铁坤的无期徒刑和康小菁的七年徒刑，至于魏九山和五虎帮的事，王森留给傻豹接手处理。
（本篇完）
高健庭《戏中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