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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苦果儿花

新的学期开始了,我对于新学期是没有一点儿期待的。一个人呆坐在座位上,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正发呆神游时。一个细微的带点羞涩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于平安,你还认识我吗?”

我听到自己的名字,循声望去,是一个极其瘦弱的女孩子。她正眼巴巴地瞧着我,我一下子陷入困境。

“她是谁?”在我过往的记忆之中仔细翻看,仍是一头雾水。于是我可耻地沉默了,不再看她期待的眼光。

“我就知道,你会忘记我。不过也没关系,我还可以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林文静,我去年转学了一年,今年又转回来了。”

于是一点点记忆被打开,原来是她,从一开始就瘦瘦小小的模样,一张极细的瓜子脸,到现在依旧是瘦瘦弱弱的瓜子脸。

“你好像一点没变。”不由自主地就说出了这句话。

“想起我了?那就好,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吗?”她脸上的表情很丰富,我看得分明,她很开心,还带着一股邀请别人怕被拒绝的小慌张。

我忽然明白,她和我一样,在这里没有朋友。

转学之前我不知道她什么情况,但是去年一整年,我明显知道班上的男孩女孩已经划分好了朋友圈子。我和她现在都是格格不入的。

“好。”

听到这话,她的笑容更加欢快了,露出一双弯弯的月牙似的眼睛。我也似乎被打动,露出久违的微笑。

啊,或许,我也有点期待这个新的开始了。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今天的事情,希望他也能够开心。只是他却露出我始料未及的表情。他虽然对着我微笑,但我看出他的眼睛里深藏着的忧伤和不舍。

我想问,却不敢问。

如今我或许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可是终究人的成长就是在无数经历的失去与悲伤中获得的。

正值春天,树上的桃花已经开了,首先是一朵,一枝,后来就是整树,整片。而自从那个学期第二天开始,我明天早上都能在桌上收到一朵美丽的花,一直到学期结束。

有时候是鲜嫩的黄色迎春,有时候是娇艳的粉色月季,还有鲜血红色的玫瑰。我知道那是谁送的,林文静。她总是笑眯眯地递给我这些。

我也总是客气地说着谢谢。她果然和我一起玩,笑眯眯地拉着我去和其他的女孩子打招呼,问我们两个可不可以加入。有时候还和男孩子一起玩,那个时候总是能聚集一个班的同学一起玩一个游戏。

我终于放开了心扉,或许,以前是我太过敏感。其实现在,我已经可以和班上大多数的人聊天,也聚集了几位一起回家的朋友。其中自然有活泼乱跳的林文静,她和她的名字一点儿也不像。

不过每天放学后,我依旧和他一起玩耍背书。只是我越发感觉到他的虚弱和不安。

“我没事,你继续说。”

“我不想说了,我偶尔也想听听你说点什么。”

“我?”他陷入沉思。

“平安,不久之后,我就要走了。”

“什么?你为什么要走?你要去哪?”我的心脏突然急剧跳动,我不相信,他竟然就要离开了?一定是骗人的。

“平安,你别着急。我在这里待的时间已经够了。”

“不,还远远不够。我要你一直留在我身边。”他平静的语调崩断了我最后的理智,我几乎跳起来冲他喊道。可是他却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

我气极了,往屋里走,不去看他。

第二天,我早早地到了学校,心不在焉地翻开语文书。有一句没一句地背着课文。

“平安,你看。”

是林文静,她的身上就像被雨淋湿一样狼狈。但是她递给我一束紫色的小花。我一眼认出着是苦果儿的花。

“这是苦果儿的花,你怎么摘的?”

“我爬上树去摘的,你说好看吗?”

花当然很漂亮,它有着白色浅紫深紫的颜色,犹带着露珠,一簇簇拥在一起,很倔强地盛放,每一朵都如同有着生命,凑近闻时还有着迷离的香气,那棵树我每日都见到的,远看时,就像是一片紫色的云,温柔而忧郁。

只是想到那棵树那么高,要是她掉下来,后果一定不堪设想,还有这被露水打湿的衣服,不知道她会不会感冒,我忍不住想骂她的冲动。

“那棵树那么高,你也敢爬上去,要是摔下来,谁去救你?还有你看看你这一身的露水,感冒了怎么办?”一溜烟说完这一堆话,不但不见她反省的脸,反倒是她得意洋洋地炫耀。

“我爬树很厉害,不担心会摔的,我这露水也是没办法,叶子太多了,我要找一束最漂亮地给你嘛。”

我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还不悔改,这丫头。“你——你,你下次不准了,知道了吗?”

“好了啦,我知道了,保证不再摘花了。可是平安,我觉得这种花最配你了,我见到它的时候啊,就觉得你肯定会喜欢。”

这下我终于没办法反驳了。我的确很喜欢,第一眼就喜欢。只是树太高,我从来也没有去摘过,想不到她竟然知道。

她依旧笑嘻嘻的,我忍不住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喜欢?要是不喜欢呢?”

“我就是凭感觉嘛,而且我觉得你们很相像呢,嗯——我知道了,是气质很像嘛。只是我说不出来真么感觉了。难道你真的不喜欢?”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喜欢,很喜欢,谢谢你啦,只是下次不要去爬树了,很危险。放假我们一起去树下玩,怎么样?”

“好呀。”

苦果儿树的花,很美,带着迷幻的色彩,吸引着小小的心灵,只是那样漂亮的花朵,结出来的果实,不仅其貌不扬,还十分苦涩,微毒。说我和花相似,不知道林文静是否已经看穿我内心挥之不去的阴影?

但这花,我依旧很喜欢,直到今天,它的标本书签仍然夹在那本名叫童年的书里,是永远不会凋零的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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