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地方可以去的，就看你要如何玩法，粗看呢还是细看。凯旋门，卢浮宫，万神庙，拿破仑墓，艺术广场，可去的地方多得是，等我们到了旅馆，我拿地图给你看。那个门就是我们旅馆的进口。”她指着一个门口竖着一块朝向街上牌子，上面标着Hotel标记的房子。
那条大街的房子都连成一片，所以她的旅馆只是中间的一开门面而已。这种法国老式街面房子的门很小，最多两个人同时进出。
“你先把行李放在这里，我们上楼去看一下你的房间，喜欢的话，再来搬行李不迟。”楼下的接待室也不大，几张沙发放在那里，就没有多少空地了，有个五六个人在那里就会显得很拥挤。我们沿着边上的有些像上海法租界弄堂房子内那种木头的楼梯经过二楼来到三楼，上面也就十几间房，她打开其中的一间，让我观看，“你看这间怎样？小是小一点，但一应俱全。”
我的天，如此小的房间，真是比寸土如金的东京市中心的宾馆还小。除了一张床与一个床头柜，就是床两边窄窄的走道，电视机与电话一概没有。进洗手间后必须侧过身来，才能将这2平方米多的洗手间的门关上。看来从性价比来说，与Ibis宾馆相比是差得太多了，最多也就值25欧元。可恶的法语，如果不是巴黎人除了能拉到生意外不肯讲英语，我能陷进这么个小旅馆吗？不过话又讲回来，我的目的是观光，我可没有时间与精力再去找其他宾馆了。窗外就是大街，有闲工夫坐在床上看看街景，感受一下巴黎市民的生活也不差。
“就这样吧，不过你这45欧元可不值，这么小的房子，连行李都打不开来。”
“我们这里附近的家庭旅馆都是这个价，这里是市中心，当然贵一些。不信你路过其他的家庭旅馆去看一下。你等着，我帮你将行李搬上来。”她下楼去了。沿路倒也确实见到过类似的小旅馆，看来这也是巴黎一景呢，不过没注意标价。
等她将行李搬上来后，一起下楼。大概是揽到了我这个住客，弗朗斯瓦又平添了三分健谈。她拿出一张英语地图。
“根据一般游客的喜好，你现在可乘这里门口的1号地铁坐10站在戴高乐广场下，去登一下拿破仑为纪念他在奥斯特利茨战役中大败奥俄联军的功绩，于1806年兴建的大凯旋门。每年法国国庆时，我们总统都要从凯旋门通过，每位总统在其卸职的最后一天也要来此，向无名烈士墓献上一束鲜花。而凯旋门最奇特之处，据说是每年拿破仑忌日的黄昏，从香榭丽舍大道向西望去，一团落日恰好映在凯旋门的拱形圈里。
然后你可以在香榭丽舍大街逛逛，挑你爱吃的，填饱你的肚子。下午仍坐1号地铁到卢浮宫下，晚上去艺术广场感受一下那欧洲自由艺术家的中心的气氛，最好在10点之前回来。”
她一边用红笔在地图上画着为我设计的旅游路线，并标出了那些不同的车站。“当然你愿意坐出租车也行，但是很多时候公车与地铁更快，遇到不懂英语的司机带你到处乱绕，那更误事。”看来她经常为游客指点迷津，讲解得像导游那样专业。
“弗朗斯瓦，你们法国人真的英语都那么差，还是他们不愿意讲？”话题一转，我跟她讲了今天早晨遇到的困境。
“我们法国人是一个很喜欢自豪的民族，其中最自豪的就是我们的语言。但是可惜，法语的衰落日益严重。特别是10多年前互联网普及以来，不懂英语根本无法上网，许多新的词汇也都是在英语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一年有2万多个新的英语单词，其中几千个进了词典，今年英语词汇量突破了100万个。要知道莎士比亚作品中才用了2.4万个单词，连牛津大字典都只收了60万个单词。
法语才10万多个词汇，根本没任何可能性能与英语抗争。法国政府又是制定法律，又是让法兰西学院进行研究，提出报告，商量对策，如何才能保持法语的纯洁性，不受英语新词汇的‘入侵’。但是对新一代在网络时代成长起来的年轻人，英语是玩网络游戏，与世界上其他国家人交流的不可缺少的工具。真可悲，尽管万维网是在法国的国家研究中心CERN发明的，可是法语却不是它的首选语言。如此一来，很自然的，法语除了作为母语在使用以外，它的进一步发展受到了限制。你大概是运气不好，遇到的净是些中老年人，或是人家不愿意帮助你。”她似乎有些略表歉意地说。
“好吧，那就晚上见。”
历史的潮流不是一个人，一个国家能够主宰的，特别在现在交通发达、通信不分国界的时代。世界上任何一个开放、发达的国家中，英语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语言，它的不断演进与其他族裔混合字的进入，使英语成为最有生气活力与趣味的语言。其他语言除了作为民族母语外，很少有能与之抗衡的。随着苏联的解体，俄语没了市场；随着德国化学工业领导地位的消失，德语再也不是化学家的必懂语言；希腊文、拉丁文、希伯来文是早就成为研究历史的学究们的书房语言。如果哪一天非洲诸国从贫困中站起，打开国门追赶上来，法语将失去最后一块主要的“领地”。
“今天天气还不错，希望你能玩得开心。记住这里的电话，有问题打电话给我。”
不到半小时，我已站在高约50米，宽约45米，厚约22米的凯旋门顶上鸟瞰巴黎全景了。巴黎几乎没有极高的大楼，全是几世纪以前建造的灰色楼房。当然比较突出的是巴黎圣母院、协和广场的卢克索方尖碑、雄伟的埃菲尔铁塔和圣心教堂等名胜以及那些众多生满铜绿的教堂圆顶。历史似乎停顿在一百年前。
俯视凯旋门下由环形大街向四面八方伸展出的十二条放射状的林荫大道，最著名的要数香榭丽舍大道、格兰德大道、阿尔美大道与福熙大道。顶上的小型历史博物馆内陈列着许多有关凯旋门建筑史的图片和历史文件，以及介绍拿破仑生平事迹的图片和几百位随拿破仑征战的将军的名字。
随着人流沿着旁边塔楼几百级螺旋形石梯拾级而下，来到地面，观看门上那些精美的雕刻。凯旋门的内壁刻有宣扬拿破仑赫赫战功的上百个胜利战役的浮雕，外墙上是取材于法国战史的巨幅雕像。所有雕像各具特色，同门楣上的花饰浮雕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俨然是一件精美动人的艺术品。许多人围着在观看那刻在右侧石柱上的“1792年志愿军出发远征”。这件在世界美术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马赛曲》浮雕，记录着近代法国辉煌历史的起点。
游完凯旋门，沿着香榭丽舍大街行去，正是中午时分，散布在街边的各类饮食店外坐满了吃午餐的法国人与游客。我也挑了一家咖啡店，要了一杯咖啡，一个三明治，像大部分游人那样晒着温暖的太阳，观望着街上的行人。很快，我就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路上的行人，除了少数几个一看就知道是来自于美国的游客以外，几乎没有一个稍微胖的或体重过重的人。可能我在美国看惯了路上占很大比例的那些不同程度的胖子，一下子觉得视野里好像缺了什么。
早就传闻法国人民由于运动与葡萄酒，心脏病的比例是全球发达国家中最低的，健身房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看来确实如此。如果美国人不是那么懒惰与肥胖的话，全球的减肥食品工业与健身工业至少要减少一半产值。香榭丽舍不愧为世界名街，路上名牌商店林立，环境优美，绿树成荫，道路尽管繁华却十分安静，一路踱去，很是悠闲。
仍坐上1号地铁搭了三站在卢浮宫站下来，沿着塞纳河而行。这条巴黎的母亲河是如此的平凡与不起眼，与任何一条普通的河流绝无两致，只是因为它流过了巴黎，所以就出现在那么多的文学作品中而闻名全球。
十多分钟的步行就看到右岸的卢浮宫城堡，一列富丽堂皇的哥德式建筑物围成方形庭院。过了桥，即见那座1805年为庆祝拿破仑战争胜利而建的骑兵凯旋门。
广场四周有华丽的柱廊、细致的雕刻与古典的塔楼，中间四个喷水池与前面那个玻璃金字塔进口在空旷的广场上很是醒目。那是20世纪80年代美籍华裔建筑大师贝聿铭设计的，曾引起法国人民群起而攻之，认为有损于卢浮宫的古典情调，与法国文化格格不入，最后若不是法国总统密特朗的支持一定已流产了。
其实玻璃金字塔表现了人类文明从埃及开始。从透明玻璃中可反映出四周建筑，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目的光芒。如果绕着金字塔而行，玻璃上的景物便会一起移动，成为活的艺术。而当下到地下大堂时，那玻璃穹顶就如一个巨大的天窗，不但映进外面的景色，也将自然光映入博物馆内，而使艺术融合在大自然中。如果在晚上进馆，甚至可以由此欣赏巴黎的星空。二十几年后，玻璃金字塔终于被法国人接受而成为巴黎的著名景点。看来搞建筑设计的也必须得像政治家那样不为众议而动，坚持己见，让历史来作最终的评判。
本来就是巴黎最有名的景点之一的卢浮宫，由于丹·布朗的小说《达芬奇密码》而吸引了更多的观众，每天的参观人数已过2万，其中有超过4%的人是中国人。小说中描述过的《蒙娜丽莎》《岩间圣母》油画前更是经常人满为患，许多观众还会去询问那馆长办公室甚至某扇窗户的位置，就像真的曾经发生过谋杀案一样，真是不可思议。
当然作为世界三大博物馆之一，建于11世纪的卢浮宫内最著名的画还是《蒙娜丽莎》，最著名的雕像也还是断臂维纳斯，至于其他那40多万件艺术品，不是对艺术品特有研究的就只能走马观花，甚至奔马观花，景过情迁了。我倒是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一个一个馆大致不漏地走马看花地参观下来，确实看到了不少久仰的艺术珍品，也学到了许多知识。一看竟然已是晚上9点多，吃完晚饭，已经快10点了，跳上1号地铁乘了5站回到了弗朗斯瓦的旅馆。
弗朗斯瓦还在看电视，看到我进来，起身倒了一杯水给我，“怎么样，梁先生，玩得好吗，去了哪些地方？”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水，“除了艺术广场没去以外，都按计划进行，谢谢你的策划。”我倒是有些庆幸住在了这里。
“卢浮宫内人真多。”
“自从电影《达芬奇密码》在那里拍摄，就吸引了更多的人，已有专门的《达芬奇密码》旅游团，沿着小说的情节在巴黎周游。据说摄制组一直得不到博物馆的批准在内拍摄，最后是在2004年底通关节通到了法国总统希拉克那里才特准了在2005年7月拍摄七个晚上的内景。尽管有些镜头不能在内拍摄，譬如地板上不能有血，不能将画从墙上取下来，或用光直接打在画上，当然在《蒙娜丽莎》上面书写密码信息是根本不可想象的，但即使用复制的《蒙娜丽莎》在宫里拍摄，也已经是破天荒了的。据说当时的交换条件是让总统女儿的最要好朋友出演那位年轻高贵的女主角，密码专家索菲，可是导演严守原则，所有演员的英语一定要有书中角色的原国家口音。因为书中的女主角是英国人，所以总统为她女儿密友的面子还是没有买到，而让另一法国演员塔图争去了。这部电影去年6月上演以来卖座了好长时间，因为太多人看过小说了，共有近3000万呢，都想知道一下电影是如何处理的。”看来丹·布朗为提高法国声誉的功劳还不小呢，应该奖他一个亲善大使的头衔。
“弗朗斯瓦，尽管巴黎是旅游城市，我去的也都是旅游点，但是还是有很多服务员不会讲英语，按理这些年轻人应该都是网迷吧？”
“但是会看会写不一定会说，这一点我们法国人倒是有些像日本人。”
我深有同感地说：“还是一个教育与政府的重视问题。譬如中国现在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普遍教授英语，许多农村青年，尽管只有初中毕业，照样能开口讲几句。在上海街上巷里，如果要问个路，一般青年都能毫无困难地回答并做些简单的对话。我看来以后要多学些法语才能再来法国。这家旅馆是你的吗？开了多久了？”
“我家好几代都住在这栋房子里。几十年前，巴黎人兴起家庭旅馆，很多人家都将自己的住家改成旅馆经营，收入都还很不错。我父亲将家搬到了市郊，将这里改成了家庭旅馆。我中学毕业后就帮着父亲管理，也已经十几年了，主要就是做游客的生意，所以我的英语才能练到这种程度。近一两年来，来巴黎的中国人是越来越多了，但是像你这样单个的倒是不多。我都差一点能讲中国话了。”
“是呀，中国人的生活越来越好，除了美国以外，大部分国家也都对中国实行了旅游开放，有10多亿人口呢，特别是现在中国受薪阶层都有年假，一到黄金长假期间，那是成百万的出国旅游，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中国人来，看来你需要有些汉语的资料才好呢。明天早餐几点开始呢？”
“6点。标准的大陆早餐：鸡蛋、牛奶、面包。”
“正好吃完去机场，那就晚安了。”
“晚安。带一些我们旅馆的介绍单页，有朋友来巴黎到我这里来住吧。”毕竟是商人，时刻想念的还是她的生意。
巴黎，不知下次来时，你对英语的抗战是否会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