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玉梅一起到房门口的时候就发现几个丫鬟正到处奔走着,至于为什么而奔走?迎面而来的一连串破碎声在屋内噼里啪啦的响起,茶杯茶壶碎片满地,梳妆台上的东西被扫落一空,恰恰是那银色的鞭子一挥一闪之间所致,所到之处一片利风柔韧而过。
然而事实恰恰是与之相应,格格看见我跟玉梅站在门口后,扬手一挥甩出了鞭子,怒气冲冲的道:“你们两个上哪偷懒去了,现在才回来。”
玉梅仿若如常般,躲过那迎面而来的鞭子,一边辩解道:“格格息怒啊,奴婢跟春花两人给你拿燕窝去了。”
我冷眼观看着,这一打一骂的剧情,无比郁闷。
格格听了后情绪有些平静了,横空扫视了我两眼,然后冷冷地对着玉梅便是一笑道:“那燕窝呢?”
玉梅睁大了双眼,抿了抿嘴神色有些紧张,随后偷瞄了我几眼,这才吞吞吐吐的说道:“这燕窝,这燕窝,还没够火候。”
“哦?”格格坐了下来,将银白色的鞭子放在了桌面上,指尖轻轻触碰着茶杯,眼中的暴戾如腾空消失一般,顿了顿:“那你们回来干什么?”
“说啊。”格格的面色一沉,话也不说再次朝着玉梅的方向狠狠的抽了一鞭,那鞭尾快速的擦过玉梅的耳际,没抽到她但也吓得她脸色苍白。
屋内其他的几位宫女见格格生气的模样,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嗓子还不时发出几分类似于惊骇的叫声。
“你。”格格最终将矛头指向了我:“你,我不是叫你去端燕窝吗?那燕窝呢?该不会是你们这两个奴婢给我私藏了?”话并没有说完,一鞭子挥了下来,那处的几人顿时尖叫声一片,惶恐再次发生意外。
可事实上我只是一动不动的始终站在原地,任由着鞭子的挥下。顿时屋内一片宁静,似乎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包括格格。
“你,你,为什么不闪开?”格格晃了神,结巴的问道。
我侧过脸,眼中焕发着片刻的迷离:“为什么要躲开?难道格格在惩罚我将燕窝让给了三格格?”
格格捏紧了鞭子:“原来这便是你口中所说的还没够火候。”如此咬牙咧齿的模样,着实不像是个淑女所为。
“你们,胆子可真大。”她的话,倒是有些让我感到疑惑,按了按心口,还在呢。
玉梅闻言顿时跪了下去,满脸泪珠,让人怜惜:“格格,格格,不关奴婢的事。这一切都是春花的主意,春花的主意。是春花特意将燕窝让给三格格的侍女出梅的。格格饶命啊,饶命啊。”
格格嗤笑,嘲讽道:“好一个奴婢。”
我叙事般说道:“格格生气了。”
格格愣了一会:“哼。”
我端正了脑袋:“格格,难道就不想听听奴婢的解释吗?”
“呵呵,你是主子?”格格张开了小嘴,示意着身旁的宫女们一致将我拖下去片刻不停。我看着满地的碎片感慨道,这茶杯完整时不知道值多少银两呢?角落那处的几个丫鬟唯唯诺诺地走了过来。似乎有意想催我退下,奈何那格格的气墙过于强大。
我心底耸了耸肩,既然这样,我也只能出去了,第一天的差事,如此了得,最后笑了笑,正想退下。不料格格倒是不客气的伸出手指说道:“你,笑什么?”
听到这话那几人溜的更快了,末了走在最后的那人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这房间中一下子静了下来,格格盯着我,一动也不动。我依旧站在那头安静的等待着她的问话。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不喜欢我。”格格忍不住颤抖的手明显预示着她的怒气,而我依旧只是站着,也许让她发泄一下是最好的方法。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呢?我也很乖巧,我也可以很听话。”她的声音里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一点一点的在我的心底炸开了花。
“因为格格就是格格啊。”我如此回道。
格格神情复杂的看了我:“我是问你们为什么会不喜欢我?为什么会害怕我?”
我慢吞吞的说道:“格格就是格格,学不来别人的那一套。”格格眼光迷离,有着片刻的迷茫,最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招手让我过去。
我提起了那个碎得满地都是的烂茶杯,轻轻用手绢包住后走到她的身边。
格格并没有说话,盯了我一眼,直到见着我将那烂茶杯放在她的手中才明白。接着一把搂住我开始大声的哭了起来:“为什么他们如此?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让我入宫?我只是想讨他们喜欢而已。三姐的伤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我任由她随意的搂着,她那话里所发出的信息一度让我的身子有些僵直,很快便又恢复了,不问话也不安慰,其实怀中的她与那时的我有着不同程度的相似。能哭,是一种幸福。而我,则是早已忘记了那哭的滋味如何。
待到她将要熟睡之时,我悄悄的在她的耳边说起了那燕窝的事,轻声细语:“格格,有些事不是一个人便可以改变的。”
那时我知道,她是听见的。
打那天以后屋内屋外的丫鬟们对我可算得上恭敬,大概是我这个新伴读没有收到什么严惩吧。但那天的事早已被那些宫女绘声绘色的说了出去。
那天雪下得不大,我绕过花园,那儿的花早已败去,但那些松柏却越发的茂盛,生长着。我刚想直走,脚下却被一只不明东西咬了一下,细细一看,恰恰是那只浑身雪白的狐狸。那狐狸如同有意识般,领着我往前直走,我不明所以,跟着它的脚步才隐隐约约的听到那处的说话声。
快速的伸手一捉,狐狸在怀。我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只见它并没有如上次见面那边吱吱的发出声音,敢情这狐狸还会人意了。于是我与它静静地藏在树下,听着那头的人的说话声。
那锦衣男子与另一个锦衣男子?
我悄然的抚了抚狐狸的脑袋,原来这还不仅仅是普通的事?我更加仔细的观察了起来,那头的锦衣男子一回过身子,不正是那沐花吗?而另一个锦衣男子?王爷?
只见两人久久而立,久久不坑出声音。我久久地立在那儿,直到怀中的家伙不见人影为止。
低头一看,狐狸,竟如闪电一样的速度冲向了两人。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狐狸已稳稳的躺在王爷的怀中,眼珠子直直地望着我的方向。王爷那脸上满是惊讶,可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偶然瞧了几眼我的方向,并没有再向前一步的动作。将狐狸紧紧的搂在怀中:“你怎么在这儿?又出来溜达了?”
我再一次见着狐狸意有所向的看了看我这边,王爷的眼睛眯成了一线投了下来。
我这才慢吞吞的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衣服,然后不故那站在身旁的男装打扮的沐花的诧异,走到了那人面前:“王爷,吉祥。”
王爷有些不悦:“你怎么在这里?”
我内心无比郁闷,难不成这花园都成了你家的?最后还是按下了心念。回头想了想,这确实是皇家的地方啊。
我呆呆的看着他怀中的小狐狸:“溜达。”
王爷的嘴角扬起了笑意:“看不出,这宫中的奴才如此空闲。”然后走近了身旁稳稳的捉住了我的手,视线更加冰冷的说道:“不要忘记你答应的事。”
我的视线紧紧的盯着他怀中的狐狸,最终还是一旁的沐花,开了口道:“我可是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春花。”我直直的将视线转移到沐花的身上,只是发觉此刻的她异常的别扭,怎么说呢?总给我一种熟悉但又异常的感觉。
我摇了摇头,试图毁掉脑中所一闪而过的想法,笑了笑:这沐思怎么会在这里呢?然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今天算你本事。”王爷狠狠的说道。
我对上王爷的眼睛,揉了揉肩膀退后了几步:“王爷,还是让奴婢抱着吧。”我一把抢过了那狐狸,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阴森森的盯着那狐狸,原来这耍的是美狐计?
我随意的在一个小院中停下,放开了那怀中的小狐狸,然后便走回了格格的寝室之中。这屋内空旷的很,正当我想这格格到哪里的时候,她无精打采的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
“春花,你说这家宴?表演什么?”她有气无力的说着,如瘪了气般。
我顺了顺手中的茶杯,点了点头:“剑吧。”
家宴,这下可有趣了。
“剑?什么剑?大剑?小剑?木剑?双勾剑?春花,你说的到底是哪种?”她倒是兴高采烈了起来,“能不能将他们的琴棋书画比下去?”
我摇了摇头:“格格,为什么要比呢?”
“怎么能不比?”她鼓着晒棒子,双手托起了下巴,满脸的不高兴:“往年的家宴,我都是姐妹中的最后一名,输得恰恰是那些女子所学的本领,如今这一年太傅所新提到的学术,又是我难以提高的一关,再如此下去,我只能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格格而已。”
我静静的看着她,确实在这皇宫之中只能比人强。叹了叹气,格格,你说他们不喜欢你,可是你知道吗,别人的喜欢仅仅是伏在身上的枷锁而已,强求不得。
“名次很重要?”我深刻的意识到她口中所说的话。
只见她点了点头:“恩。”
“格格知道陈国的苏青吗?”
“是那个第一符咒师的苏青吗?”她点了点头,有些疑惑为什么我会提出这样一个名字。我正了正身子,这才回了她的话:“是的,恰恰是那个第一符咒师的苏青。”
“恩恩,我听太傅说过她的事情。陈国的奇女子,一生为陈国而效忠,死时不过是双十年华。只可惜那时的君主是个昏君。”
“格格羡慕吗?”我再一次发出了问题。
她愣了一会,有些茫然,但又快速的提到:“不,如此命薄之人,春花为什么要提如此一个问题。”
我笑得有些卑微,看吧,苏青。但终究还是隐去面上的表情:“那拥有第一这个名衔又有何用呢?”
我们去的时候桌旁已经坐了一个人,格格笑嘻嘻地走了过去,挑着他旁边的位子坐了下来,我安分的站在她的身边,直直的平视着并且观察着。
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