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自己好歹也是东海龙王之子,谅这无来处的小小乐师也不敢拿他怎样。
龙七抬腿进了黑暗,虽说没有光源,却仍看得清楚,龙七如画音所说的那样,由着胸口那一丝莫名牵引带着自己走着。
他在一立书架前停下,抬眼一瞧,面前的那卷曲谱上,正是自己的名字——敖庚。
刚要伸手去拿,却旁边一卷琴谱上的名字是,敖丁。
四哥的?
龙七心念一动,已将画音的嘱咐抛到脑后,拿过名为敖丁的曲谱来看……
一勾刺耳的变徵,提醒龙七《长生》已近尾声。
可是,自己寻的那卷曲谱还不曾看过。
龙七顾不得许多,抓了缀有自己姓名的那卷曲谱,循着琴声来向跑去,终赶在弦已止然音未落之时回到了琴庐。
二人均长出一口气。
“可记下了?”画音问。
“未及记下,只好……”龙七想说只好将曲谱拿出来,低头却见自己双手皆是空空,哪有什么曲谱。
“我分明……”龙七诧异道。
“分明什么?”画音笑道。
“劳烦音公子再开启那虚空一次,我再回去瞧瞧。”龙七道。
“不巧,我这香恰巧用完,看来公子与那曲谱是无缘了。”画音歉笑道。
龙七只好作罢。
用过晚膳,龙七婉拒了画音风楼对酌的邀请,早早回了房间。
白日缠绵过后拥着蜃儿小睡过一会儿,此时尚无困意。
经过琴庐一事,龙七隐隐觉得画音是个超脱自己认知的危险角色,与那画命不同,自己竟连他的真身都瞧不出来。
只是,那曲谱是怎么回事?
龙七取了自己的檀箫,吹奏起那支名为敖丁的曲子。
曲声如烟如雾,自檀箫孔窍蒸腾而出,将龙七包裹其间,又在他眼前展现开一片似真似幻的景象。
金绣红袍,正是太子妃出嫁的装扮。
“姑娘,吉时快到了。”随侍的蚌婢催促道——一刻没有拜堂便不算正式出嫁,还要称姑娘。
太子妃盛装的女子回过身来,竟是自己的蜃儿。
蜃儿好素淡,不想着这火红嫁衣配她苍白清冷的容色竟是别样的魅惑动人。
等等,蜃儿若是太子妃,那自己岂不真的成了太子?
虽然明知不过是幻想,龙七心下还是一阵悸动。
“恩。”蜃儿点了点头。
两名蚌婢上前,搀扶了蜃儿朝外走去,他这才瞧见,蜃儿小腹微拢,行动也有些笨重,竟是有了身孕。
蜃儿怀了自己的骨肉?
龙七又是一阵狂喜。
蚌婢小心翼翼的将蜃儿扶上送亲的步辇,安置妥当。
龙七默默跟在送亲仪仗后朝太子府方向去,心下已掠过各种憧憬,自己与蜃儿的婚礼到底是何种场面?
远远望去,太子府前,张灯结彩,人潮涌动,那披红挂花做新郎装扮的温文男子挺身而立。
是四哥?
为什么他会是新郎?
蜃儿要嫁的人,是他?
送亲仪仗在太子府门前停下,两名蚌婢扶了女子下车,敖丁上前,将喜绸的另一端递给女子,而女子伸手接过……
箫声骤停,龙七胸口一阵闷痛,跪倒在地上,抬头再瞧,那幻境已然消散殆尽,自己仍身在画宅的客房里。
虽那情景万般真实,终是幻影。
清净微凉的空气充盈进肺腑,裹挟了不安与燥热重被呼出,往复数次,龙七终于平静下来。
没错,四哥一直惦记着要见绘制知雨白的匠人,若被他看见蜃儿,难保不起色心收为己有。
不行,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将蜃儿带回东海,求父王许自己立她为妃,哪怕先纳为侧室也好,总之只要蜃儿名正言顺成了自己的人,四哥就算动了心思也是白费,也不能强抢弟媳吧。
“殿下。”门外有人唤道。
“进来。”龙七应道。
那人推门进来,是东海的信使。
“何事。”龙七问。
“陛下有旨,蛟族叛乱,急召殿下敖庚率军平叛。”信使道。
“知道了。”
“殿下何日启程?”
“三日内。”龙七道。
“是,属下告退。”那人转身离开。
只得如此了。龙七想。
第二日一早,龙七又去了知雨堂。
“龙七。”自己刚入伞号内院,白知雨便笑着跑来迎他,却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收住脚,低下脑袋羞涩道:“你来了。”
瞧她这可怜可爱的模样,龙七忍不住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头顶。
“想我了?”龙七笑道。
女子点了点头。
“早知道这法子管用,我便早早用了。”龙七道。
“什么法子?”女子不解,眨巴这眼睛,微偏了脑袋问龙七。
见女子这般可爱神情,龙七忍不住一把揽过她,将宽大衣衫包裹下的纤柔的曲线严丝合缝的贴在自己身前,挑了坏笑伏在她耳边低声道:“就昨日那法子。”
女子脸一红,一脸羞恼的要推开他,却被他捉了双手反扭至身后。
“怎的,我说错了?”龙七又道,“之前一声不吭离开十二年都不想我,之后不过分开了一日不到便想我了,可见那法子是管用的。”
女子涨红着脸,却无话可说。
蜃精的性子本就温吞羞涩,龙七这般调戏对她而言实在是刺激了些。
“跟我回东海吧?”龙七突然道。
女子怔了怔,没想到龙七会突然提起这件事,而龙七若不是在画宅看到了那幻象,本也不急着提及此时。
“跟我回东海,我求父王允我立你为侧妃。虽是侧妃,有我在,断不让任何人委屈了你。”龙七柔声道。
“我不回东海。”女子轻道,声音几不可闻。
龙七咽喉一涩,笑容也凝在脸上,朝那女子道:“你说什么?”
“我不回东海。”女子略提了音量道。
“你再说一遍。”龙七一把捉住女子的手臂,幽幽从牙缝里挤出这五个字。
“我不跟你回东海。”声音仍然不大,却如珠落玉盘般字字清晰。
龙七制住女子双臂的手掌不由暗暗叫力,痛的女子皱起眉头,却始终不肯开口求饶。
“七弟,怎的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快放开白老板。”院门处突然一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