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病重,速归。这才是龙后那封信的真正内容。
而龙七,自始至终都没有受过伤。
自己被这男人温文无害的言行举止骗了。
“白姑娘不用担心,七弟骁勇善战,此番平叛一定凯旋。只可惜三日后便是婚礼,他怕是赶不回来了。白姑娘放心,等他回来,我一定要他老老实实叫你一声嫂嫂。”敖丁笑道。
“你就不怕我在大婚之日当众拆穿你?”白知雨道。
敖丁笑容一滞,顷刻有舒展开来,右手轻轻按在白知雨的小腹上,柔声问:“你可想保住这孩子……还有……老螺?”
白知雨惊恐的看着敖丁。
“你把老螺怎么了?”白知雨问道。
“我的人说,他暂且在蜃岛上好好活着。”敖丁道。
“你想要什么?”
“劳烦白姑娘陪我演完这场戏,待我登基之后,随白姑娘去留,否则……”敖丁道,一如既往的温文语气之中,揉进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
白知雨那幼獐般的瞳孔,又空白成一双绝望。
“白姑娘好生休养,敖某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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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烛,白知雨一身喜袍,独自坐在榻上,连名蚌婢无声无息晕倒在地上。
男子走到白知雨近前,掀开了盖头。
“怪不得不肯当我的侧妃,原来是要留等做这太子正妃。”男子道。
女子看着面前那身着铠甲、血溅战衣、青须森森、蓬头垢面的男子,眼中仍是那恼人的平静。
“手脚倒是麻利,算日子,应是我刚走便攀上四哥了吧?”男子看着女子隆起的小腹道。
女子想否认,忽然记起敖丁的威胁。
“说啊?”男子厉声道。
女子低下头,轻声道:“今晚是妾身与太子殿下的新婚之夜,七殿下请回吧。”
“这么急着赶我走?不看看我带给你的贺礼?”男子说着,自身后取出一只铜匣,递给女子。
“多谢七殿下。”女子接过铜匣,默默捧着,却没有打开的意思。
“不打开瞧瞧?”男子问。
女子点点头,扳起锁扣,揭开匣盖,看向里面。
瞳孔收缩,眼神越发空洞,女子双手一颤,铜匣掉落在地上,一颗人自匣中滚了出来。
是老螺。
龙七朝女子一抱拳,朗声道:“祝太子与太子妃殿下白头到老,永结同心,小弟告退了。”
说罢大步离开了婚房。
又过了大约半刻钟,被龙七弄晕的蚌婢醒来,看着空荡荡的婚床旁散落着太子妃的嫁衣,尖声叫道:“来人呐,太子妃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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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晨,轻霾,翠竹林。
白知雨挺着圆滚的肚子出了竹屋,在距龙七十步开外的地方站定,淡淡瞧着他。
“你就住这儿?”龙七扬声问道
这是句废话,女子也不屑回答。
男子提步向前,眨眼便到得女子近畔。
“跟我回去吧,”男子柔和了声线,在女子耳边呢喃道,“你需要人照顾。”
以为女子不备,男子抬起左臂想去拥她。
女子猛然退后半步,堪堪躲开男子那只揽向自己肩膀的手臂,摇了摇头,虚笑道:“竹林阴寒,有伤贵体,”说着瞧一眼那柄被自己如珍如宝抱在怀中的纸伞,“知雨还有事,七殿下请回吧。”
说罢转身朝竹林深处走去。
男子脸色一沉,却是恼了。
“你当真不跟我走?”男子强压了怒气道
又是废话,女子仍不答。
“我只问你,腹中那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男子咬着牙问道。
“你早已心知肚明,又何必自取其辱?”女子脚步不停,头也不回道。
是啊,若那孩子是自己的,应该已经出世了,自己为何还存这幻想?
直至不见了女子,那红衣男子才自竹屋后现出身形,到七殿下身后站定,轻声道:“殿下,既然是太子的种,就让属下动手吧。”
龙七沉吟无声,空望着女子离去的方向。
龙王病危,正是夺嫡的紧要关头。白知雨腹中的孩子,是敖丁能否得继王位的关键。而他此次前来找白知雨,一是为了阻止敖丁找到她,二是为了再次确认孩子的来历。
“殿下,太子和龙后派来的人已经到附近了,万一被他们找到太子妃,您可就无缘王座了。”红衣男子提醒道。
龙七心口一阵紧痛,紧握的拳头中,指甲插入了掌心,半晌才低声道:“动手吧。”
“是。”红衣男子点头应过,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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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那****进入琴室内的虚空时不曾偷看四哥的曲谱,我与蜃儿的今日,又会是如何?”龙七问道。
画音笑道:“陛下可是后悔了?”
龙七不语——是啊,蜃儿走后自己继续给敖丁下毒,令他一众妻妾再未得孕,敖丁也因此无缘王位。
“世事无双全,陛下依然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又何必再惦恋其他?”画音道。
“是我太贪心了。”龙七苦笑道。
“今日仲秋,陛下留待晚上喝杯酒吧。”
“不了,我还有要事,告辞了。”
画音点点头,送龙七离开了画宅。
是啊,若当时你不去看那卷被我讹作的敖丁的命谱,白知雨可会死的那般利落?——画音暗道。
八月十五傍晚,画音将将起身,上了风楼坐定,红不男便带着匹衣料来了。
“给,昨日答应你的菡萏织。”红不男道。
“谁要你这成匹的料子?”画音皱了眉头道,“福叔,取纸笔来。”
福管家拿了笔墨来,画音取过一张纸极快的写好,递给红不男。
“照这尺寸做四身衣裳给我,内衫也挑不挂皮肤的料子做四身。”画音道。
红不男接过纸张,翻了个白眼。
“难道红老板要在我画宅过仲秋?”见红不男没有走的意思,画音怪道。
“怎的,我这镇招牌的菡萏织都白与你了,讨杯仲秋酒吃还不行。”红不男道。
“行行行,红老板自便。”画音无奈道。
红不男将菡萏织放在一旁的矮柜上,择了个位置坐下,揽过杯碟壶箸,“自便”起来。
亥时末,风楼上聚的,是除红不男以外的昨夜那几人。
因为别无亲眷又终日“形影不离”,对画氏兄弟而言,这仲秋节过与不过都无甚所谓;济衍是个和尚,与节庆俗礼无干;裘镇山与龙七是客,赶回家过节也来不及了;倒是王准昨夜口口声声说那伞是假的,今日又颠儿颠儿的跑来看,连自家的仲秋家宴都没有吃完。
此时无星无月,水汽缭缭,却是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