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丫虽是刚从昏迷中醒来,身子倒也无甚不妥,精神头也十足,刘二便留了套自己的棉衣给木丫,交代她穿好后就出来,自己离开房间带上了门的。
木丫穿好衣裳,急急朝外走,刚走了两步便觉得哪里不对,却想不出,又走出两步方才意识到——被她娘打折的那条腿居然不跛了。
“闺女,快着点儿,咱们早去早回,天晚了城门可就关了。”
听见“爹爹”催促,木丫方才拉回思绪,出了房门,见刘二已套好了牛车等她。
回到洛城二人曾经的栖身地,那里早已人去屋空,凤满早已没了踪迹。
凤满不肯乞讨,也不肯跟着那两个人离去,他会去哪儿?
“闺女,时候不早了,城门快关了,再不出城可要在牢里过夜了。”刘二道。
木丫跟着刘二怏怏离开,快出城门时才听人说到,圣上要来神都洛城暂住,洛城郡守为了邀显自己治理有功,限差役在三日内将所有乞丐尽数赶出了洛城。
看来,凤满已经被迫离开洛城了。
凤满不在洛城,自己要去哪里找他?
且这三九之寒,若他被赶出城去又找不到落脚之地,不饿死也要冻死。
木丫再不敢想。
“丫头莫急,吉人自有天相,等会出了城咱们再四处瞧瞧,兴许能遇见他。”刘二安慰木丫道。
刘二带着木丫在洛城外找了十几天,终没遇上那个兴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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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她十四,他也十四。
过罢中秋,订购过冬用炭的客人便络绎上门了,尽管刘二早早备下存货,仍有些供不应求的势头。也难怪,这洛城方圆数百里,最好烧的便是这刘家土窑的霜炭了,炭身坚硬多孔,不起烟尘又很是耐燃,很受大户人家的青睐。
刘二本不想叫木丫学烧炭,因为烧炭太过辛苦缠人,一炉寻常霜炭烧上,便要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的留神着火候,若是烧那“一捧雪”,更要在窑旁连守十天十夜。
但木丫偏要学,想着若是学会了烧炭,爹爹刘二便能少辛苦些。
刘二拗不过木丫,终是同意教她,以为不过几****定会因为吃不起那不眠不休苦头自动放弃,谁知道那木丫竟抗了下来,烧出的霜炭品质较自己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二见木丫烧炭上如此灵透,干脆把刘家祖传的“一捧雪”的烧制方法也传授给了木丫,说来这木丫头与“一捧雪”也是颇有缘分的。
“丫头,爹爹要进城,你去不去呀?”刘二问道。
其实不必问,木丫一定会去的,虽已与凤满失散两年,木丫却没有放弃寻找,但凡刘二出门木丫一定会跟着,以为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遇到凤满了。
可今日有些不同,早起时木丫就觉得甚为疲惫,真想睡死了事,强打了精神起来,又觉得小腹一阵坠胀,伴着隐隐的疼痛,可又不是腹泻。
少女癸水初潮前大都有如此正着,然从无女性长辈教导的木丫不知,打了一辈子光棍的刘二更是不知。
“要是身子不爽,今天就不去了吧。”刘二劝道。
“去,去,等我。”木丫跳上了装满霜炭的牛车,笑嘻嘻道:“走吧,爹。”
“坐稳了,走喽。”刘二也坐上了车辕,赶车牛车向洛城去。
“爹爹,今日是往哪家送炭啊?”木丫问道。
“往磬和楼。”刘二道。
“磬和楼是做什么的,原先怎的没听过?”木丫问。
“是个戏楼。原先只是个戏班子,后来班主发达了,便建了这个磬和楼,过冬也烧得起好炭了。”刘二道。
“哦。”木丫点了点头。
木丫犹记自己与凤满分开那里出现的两个人,他们似乎就是戏班里的人,不知与这磬和楼有没有关系。只可惜自己当时病的连眼睛都睁不开,没瞧见那两人的长相,否则若是瞧见他们,也可问问他们知不知道凤满的去向。
见木丫空了眼神望着远方,刘二知她又在想自己的侄儿,怕她越想越黯然,便挑了话头转移她的注意力。
“丫头,可喜欢听戏?”
“听戏?听过些……”木丫重复道。
“这磬和楼可不一般,别家戏楼伶园演的皆是自古传下来的旧戏文,唯独这磬和楼演的是自己写的新戏文,别家都没有。”
“果然是新鲜。”木丫机械的应道,不觉又想起凤满,原先在一起时偶然听他唱过,她不懂内容,只觉他的声音极好听。
“就是因为新鲜,那磬和楼日日满席,站都站不下,听说有人好不容易挤进场去又瞧不见台上,便仗着自己膂力过人硬攀上了磬和楼的柱子,看到精彩处忍不住松开双手鼓掌喝彩,结果自己掉下来摔个岔气不说,还将柱子下一人的肋骨砸断了,赔了人家好大一笔伤药,哈哈哈,你说倒霉不倒霉。”刘二道。
“呵呵,真是倒霉啊。”见刘二笑的高兴,木丫也附和着笑了两声。
“丫头你要是想瞧戏,等会儿爹爹跟那磬和楼的掌事商量商量,给你安排个座位。”刘二道。
“不用不用,磬和楼的生意这么好,戏票定是不菲,爹烧炭辛苦,得了炭资可别糟蹋。”木丫忙道。
“都是相熟的,他们不会管爹爹要钱的,难得来一趟,去听听吧。”虽不是亲生女儿,刘二对木丫却是极好,不但吃穿住用不曾委屈过,自己知道了什么好玩的都愿意叫木丫去瞧瞧。可以说,与刘二在一起的几年,是木丫这十几年来过得最好的几年,有饱暖,有关怀。
“那爹跟我一道听吧。”木丫说。
“好,一道听。”刘二笑呵呵的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