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丫从睡梦中醒来,她看看房中布置陌生,一时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记忆中是满喉迷离香气,一夜蹉跎琴声。
“刘老板醒了。”吉厨娘端着洗脸水进了房间。
“劳烦吉妈妈了。”木丫点头谢过,穿好衣服下地洗漱。
哦,对,昨夜自己吃多了酒便在画宅住下了。
“我家郎君吩咐,等刘老板醒来,请刘老板去风楼用膳。”吉厨娘道。
“知道了,劳烦吉妈妈了”木丫点头应过,穿好衣裳下地洗漱。
天已大亮,画命早就匿进影中,画音还强打这精神在风楼上等木丫。
“郎君早。”木丫一时分不清道。
“刘老板早。”画音道。
“音郎君是没睡还是将起?”木丫知道画音的作息不正常。
“没睡,陪刘老板用过早膳再睡不迟。”画音温柔一笑,指了指桌上的清粥小菜。
“谢过郎君。”木丫应过后便在画音对面坐下。
木丫慢条斯理的吃着,甚是优雅,画音一时间竟忽视掉她的木讷容貌,以为对面坐的是位大家闺秀——她虽没好好受过什么家教,日常举止也粗陋了些,唯独这吃相却是学的凤满。
约莫一炷香后,木丫放下筷子。
“这是今次的炭资,刘老板点一点。”画音指了指桌角旁一个囊袋。
她拿过囊袋解开绳结查看,发觉数目不对。
“是不是不够数啊?”木丫红着脸道。
“霜炭六十文一斤,一千斤是六万文,不会错。”画音道。
“霜炭六万文是没错,可还有五百斤‘一捧雪’,四百五十文一斤,五百斤是二十二万五千文,加上霜炭六万文,共计二十八万五千文,折金二十八两半。”木丫道。
“啊呀,昨夜喝的太多,忘记了,”画音道说着,又掏出一个囊袋,别先前那个重了许多,“这是福管家刚刚算好送来的,
“酒不是好东西,音郎君以后要少喝些。”木丫一本正经道。
“好好好。”画音笑道。
“那,我就告辞了。”木丫起身道。
“稍等,”画音又自身后取出一提药包递给木丫,“这是命儿叫我给你的,三碗水熬成一碗,一日三次,连服七天。”
木丫接过药包,翻来覆去看了看,问道,“是药?医什么病的?”
“下个月……应该就会来月信了。”画音不好意思。
听画音说出“月信”二字,木丫脸颊一红,低下头去。
“谢过命郎君,木丫告辞了。”
画音送木丫出了画宅,又目送她赶着牛车走出老远,方长出一口气。
她记得“一捧雪”,却始终不曾提及凤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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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刘家窑送炭来了。”福管家来报。
“请刘老板上来吃杯酒。”画音道。
“是。”福管家道。
“这刘老板便是那木丫?”王准问。
“正是。”画音道。
不多时,福管家带着木丫上了风楼,身旁还跟着一个黑壮敦实的汉子。
“这位郎君是?”画音问道。
木丫羞赧的笑了,红着脸道:“是我当家的。”
那汉子也红着脸笑了。
“敢问郎君如何称呼?”画音问道。
“我姓周,叫我周家阿郎便可。”汉子道。
“哦,周家阿郎啊。”王准重复了一遍,知道此周家阿郎便是彼周家阿郎。
几人挪了挪,叫木丫和周家阿郎在食案旁坐下。
“何时成的好事,刘老板也不知会我画宅一声。”画音道。
“本想好生操办一番,将我与她的亲朋好友都请去,可她不肯。”周家阿郎道。
“我是二嫁,不好太张扬。”木丫不好意思道。
“你是二嫁,我可是初娶,你也不怕委屈了我?”周家阿郎道。
木丫笑着低下头。
“无论如何,终叫我娶着了。”周家阿郎的笑容极满足。
“敢问公子,这炭是哪家烧的?怎么还能唱歌?”木丫问道。
画音一愣——炭是刘家窑的‘一捧雪’,声音是凤满的,但凤满临终有托,不能叫她记得他,自己该如何回答。
画音心思电转,讹道:“友人送的,也不知是哪家炭窑烧的。”
“看这色泽灰质极类我家的‘一捧雪’,可惜‘一捧雪’不能唱曲。”木丫笑道。
“哪里,‘一捧雪’已是炭中极品,刘老板万勿自贬,来,我敬刘老板与周家阿郎一杯,祝二位白头到老,相守如初。”画音道。
他拿起酒壶要给木丫斟酒,却被周家阿郎拦住,“内子身体不适,由我代劳了吧?”
“不适?如何不适?命儿,快给刘老板瞧瞧。”画音吩咐道。
“不必不必。”木丫刚褪下羞赧的脸又红了,“算不得不适,只是有了身孕……”
画命当初那几服药起了效果。
“今日我本想自己来的,她非要一起来。”周家郎君似嗔似笑道。
“我不是怕你不认得路嘛。”木丫道。
看着两人打情骂俏,王准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不久坐了,喝过这杯,咱也该回去了,好叫她安生休息。”周家阿郎道。
“如此便不久留二位了,孩子出生时定要只会我等一声。”画音道。
“一定一定。”周家阿郎应道。
喝过那杯酒,小两口起身告辞,踏着霜白月色回家去了。
目送两人离去,王准长叹一声,“幸好,这苦命了半生的丫头也算有个不错的归宿。”
济衍点了点头。
“可那与她纠缠半生的凤满,她真能说忘就忘了?”王准问。
“自是忘了。”画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