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果连续三天都过得恍恍惚惚的,因为她时不时会因为高远的神秘行踪走神儿。她已经尝试了好几次给他打电话,始终是关机。昨天下班后,她还鬼使神差地跑到高远曾带她去过的新房子那里,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她还站在门口,静静地听了半天,感觉里面的确是没有动静才离开的。
她本来还犹豫着想去敲邻居的门,问问最近几天是不是见过这家的主人。最后还是没有那样做,她觉得自己有点太过上心了。
周末。
她什么心思也没有,便宅在家里,无所事事杀时光。
临近中午的时候,前几天来找过高远的那位姓宋的再次登门。
“不好意思,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你还是来找高远?我一直没见到他。”
“哦,这样啊?”
“当然了,你不相信吗?”
黎果对这个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排斥感。原来还不觉得,可此时此刻总觉得这个人没有什么值得信任的地方,他脸上那种非常虚伪的笑容就是证明。
“没,没有,唉,我也没招儿了。这小子这回可把我坑了,操!”
他先是露出为难的表情,紧接着便很不雅地骂了一句脏话。
黎果见他如此,心里顿时也感觉有些厌烦,便很不客气地瞪大眼睛望着门口的不速之客。
“黎小姐,我能进去坐会儿吗?”也不知这人哪来的心思,突然把话头一转,笑着问黎果。
黎果神经紧张地看着他问:“你还有事?”
“呵呵,别误会,黎小姐,我只是想跟你聊聊高远的事,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见他如此说,有那么几秒钟,黎果被好奇心指使,竟然把直觉上的抵制松懈了下来。
黎果没说话,只是把门又打开了一些,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可以进来。
姓宋的倒也不客气,径直走进了黎果的房间,走到屋子里唯一的双人沙发旁,没等让坐就坐了下来。
“高远家的事,你都知道吧?”那人没在费口舌瞎扯,而是开门见山地聊起了重点。
“不知道……”黎果本能地对自己知情范围内的所有事情都加了密,她只是想听别人多讲一些,而并不想吐露什么。
“我跟你讲,我原来觉得高远是一个很义气的人,没承想这次他把我坑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
“其实吧,我也不该主动接这个茬,说到底还是怪我没看明白,唉!”
“他到底坑你什么了?”
“本来我也是觉得高远这么年轻就升了处长,一定也是有底子的,甭管怎么着,我这次帮他忙,将来有用到他的地方,他也总不会回我的面子吧,没想到忙没帮上还惹了一身骚,欠人情赔钱不说,还让人家追着屁股骂我不道德!你说,这他娘的都什么事儿啊!他倒好,人找不着了,自个儿猫起来躲清静去了,让我这前前后后里外不是人!”
姓宋的越说情绪越激动,连叹气带骂人,真有点无辜被害的惨样。
黎果听来人这么骂骂咧咧地说着高远的不是,似乎慢慢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是说,高远跟家里闹离婚的事吗?他要你帮他干什么?”
“咳,你也知道他前阵子闹离婚啦?也是,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姓宋的抬头诡异地看了黎果一眼,似乎他被无辜牵连还有一部分原因要归罪于黎果似的。不过,那种眼神转瞬即逝,黎果还没来得及察觉到。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的私事。”
黎果没来由地解释了一句,便沉默下来。她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无论是否从自私的立场出发,她都觉得自己有权利知道,高远最近到底遇到了什么情况。
她转念又想,很可能也只有并无善意的这位不相干的人可以跟她讲出实情了。
“是吗?他闹离婚的事我也是以前听说过,不过,后来也没见他真的离婚。呵呵,我最近发现,他这个人城府很深,好像是在给自己铺路,我们厅里的领导班子换届了,他那个老丈人也退休了,估计这小子是怕他的地位不牢固,所以四处跑关系,还想调到别的机关去,离开这摊儿。呵呵,靠山不好使了,自然也就不用怕他家那个母老虎了,离不离婚的,还得看他能不能斗过人家。你可不知道,他那老婆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我这回可真是领教了!”
“哼哼……”听到这些黎果不由得冷笑了两声。
在她听起来,这样的事是多么荒唐可笑!一个人的婚姻自始至终都是建立在金钱和地位的基础上,即使离婚的时候,还得利用后台来斗一场,她真不知道拥有了地位和金钱的男人,在这样的婚姻里是不是也很悲哀。
“她老婆这阵子正疯狂地找人破坏他的计划呢!这个你知道吧?”
高远的失踪果然跟张妍有关,黎果立马反应过来,但她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厌恶感,故意装作无动于衷地摇了摇头。
“前两天,高远差点被打残了!据说他在外面喝酒,平白无故地有几个人找上门,二话不说,上来就打。那天他被打得很严重,幸亏当时还有他一个在公安局的哥们儿在场,要不然他也得打个半死,十天半月起不了床!”
“啊?怎么会这样!”
再怎么样,黎果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程度,难道张妍都已经恨他到这种份上了吗?她怎么会让人把自己的丈夫往残了打呢?太可怕了!
黎果惊讶的表情,被姓宋的看在眼里,更加起劲地往下说起来。
“我看哪,他能不能斗过人家还难说,要不然他前两天还专门找到我,说让我帮他搞一搞外面的路子,花多少钱都不是问题。还说最好能在需要的时候出去,提前把路子打通了,办张绿卡什么的。我也是用尽办法给他想法子,原本想他也不缺钱,我为这事儿先帮他垫点儿也没关系,等手续都办妥了,他也不能赖下不是吗?没想到……唉,我可真服了这女人的手段了,女人狠起来,几个男人也抵不上!”
“怎么了?她找你了?她怎么会知道你帮忙了?”黎果让越来越复杂的事态给逼得有点焦灼。于是,死盯着姓宋的连连问道。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张妍还有个哥哥在国外,人家也有关系,在领事馆那儿知道了这事儿,回来一个冷不防找上我,说要是我继续办这事儿,就立马找人把我办了,原来的职位甭想留了。这还不算,还跟我说高远的文章他们也一直在做,如果我站错了位置,吃官司坐牢一块陪着去!我招谁惹谁了?他们夫妻要离婚也不是我挑拨的,你说我这是操的哪门子闲心哪!”
姓宋的言辞激昂地朝黎果直喷吐沫星子,可黎果这会儿关心的不是他怎么冤枉委屈,而是更加关心高远到底有没有出事!
“那后来呢?你怎么回答的?怎么解决的?高远怎么失踪了?不会是被人控制住了吧?”
“不会!据我判断,高远应该是听到风声了,所以先躲起来了。我他妈想跟他问清这事儿到底下来怎么办,结果我怎么也找不到他人了!你说,我现在是不是着急上火,干瞪眼哪?”
“最好是那样,高远不至于傻到被他老婆牵着鼻子走吧?”黎果稍稍放下心来,无意识地随口说了一句表明立场的话,可话一出口却有些尴尬,她忘了身边坐的人是谁了。对方也有些看出了她的心机,笑了笑,似是迎合她,为避免对他的误解。
“其实,唉!我也知道你们的事儿。作为旁观者,我说一句,你也别多想,高远这个人挺滑的,你跟他没有什么结果,你最好别太在意。”
“是啊,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了解。”
“那最好了,按说我说这话很不合适,但是我觉得你根本不应该跟他这样的人谈什么感情,我能看出来你是个很在意感情的人,别被他那种人耍了。”
“我知道,我们已经结束了。”
“哦?那你就更应该想开了,他不值得。别看他平时对着谁都嚷嚷着离婚啊怎么着的,其实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他怎么可能离婚呢?他老婆是什么人?再说他能有今天不都是靠人家吗,将来飞黄腾达不也得知恩图报、烧高香吗!加上他老丈人是厅里的老领导,他的大舅子在美国有绿卡,待好多年了,他想干成什么事不还得好好靠着老婆达成吗?他就是不知足,我跟你说!”
“是吗?这些我不知道,再说现在知道又怎样,也没有什么意义。”
“嗯,你想清楚就行,我是怕你想不开,他那个人,唉!怎么说呢,特别没有准儿,今儿这样明儿那样,到头来哪样也没有什么主意。”
黎果越听越觉得姓宋的话头不对,有某种潜在的直觉告诉她,他不仅仅是帮着别人找高远而来,而且还是带着使命来当说客的。她太傻了,谁的话都听,而且还让人家轻而易举地把她的心思摸了个透。
黎果顿时觉得,这世间因爱执着的完美傻瓜,真的是非她莫属了!
“行了,别说这些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你看看找找他别的朋友吧。”
黎果下了逐客令,姓宋的倒也识趣,没再多言便站起身,准备往外走:“行,那我也不打扰你了,不好意思,我走了。”
那个个子矮小、带着满身商人气味的男人离开了。
黎果很奇怪他这样的人也会说出那样由衷劝告的话来,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唯一有用的就是,他让黎果再次感到了一种被另一个女人操纵的屈辱。她多知道一些隐藏在背后的事情就会发现,自己的愚蠢增加了一筹,从心里萌生的失意便加浓加厚了一层。
同时,她也终于看清了一个本性懦弱而虚伪的男人的生存状态,他一面玲珑圆滑,拿着爱的名义骗取温情,一面又阿谀奉承、卑躬屈膝地在别人的身上企求寄生,无耻攀附。
为什么高远带给她的遭遇,总是像噩梦一样让她懊悔不已呢?
生活给了她太多的失望!似乎每个角落都隐藏着与她对爱的期盼做生死决斗的恶徒,他们面目狰狞、虎视眈眈,让她无法再存有一丝的侥幸幻想。
几年前,她真正全心爱过的人成了别人的丈夫;而那些带着面具走近她的人,身后又隐藏了不知道多少不可揭穿的肮脏企图!
突然间,她仿佛感觉到,这成千上万个坚硬的混凝土格子里竟然再没有能容下她的空间,这个城市用它无情的方式将她驱赶,毫不怜悯。
万分沮丧时
才会去问
爱真的难舍难分?